在和平街上,人們經常看見一條狗,一條樣子邋遢的母狗。
這條狗是住在楊生家隔壁的劉老五家的。劉老五成天賭錢,欠下一屁股的債,便丟下這條叫老奶的母狗和一間不值幾文錢的破瓦房,跑深圳打工去了。
這種樣子醜陋的狗,也沒人收養,老奶便成了一條四處亂竄的野狗。
劉老五在時,老奶只是樣子邋遢些,能吃上劉老五的殘羹冷炙,也不失那麼點生機勃勃的氣息,可自劉老五走後,老奶得自己覓食,不到一個月,老奶就瘦得只剩皮包骨頭了,狗毛斑斑駁駁,狗眼凹陷,一條細小的尾巴猥瑣地夾着,狼狽至極。
意想不到的是幾個月後,老奶居然在劉老五家的牆根腳下產了一窩崽,說一窩崽,其實也只有兩隻,黑花黑花的,趔趔趄趄的樣子很可愛。老奶便順理成章地做起媽媽來,做起媽媽的老奶樣子顯得有些得意,尾巴也不像先前那樣的老是夾着了,眼裡隨時流露出那麼一點慈愛的眼神。
老奶開始爲三張嘴奔忙起來。人們扔在院子裡的幾塊骨頭,臭水溝裡的死雞,死老鼠,甚至野地裡的大便都有可能成爲老奶一家三口的食物。然而,這些食物也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有時,老奶在外奔忙一天到黑,仍然是一無所獲,它只能是垂頭喪氣的回來,躺下任兩隻小狗用力地吮吸它乾癟的ru房。這樣下來,老奶就瘦的有些恐怖了,走路搖搖晃晃的,一瘸一拐的,隨時都有倒下去就再也爬不起來的可能,然而,老奶始終還是活着。
隨着老奶的日漸消瘦,長大的小狗也會自己出去覓食了。可是,這卻給老奶帶來了極大的不幸。
一天,一隻餓壞了的小狗獨自翻到別人家的雞窩裡偷吃雞蛋,結果被別人毒打了一頓,當哀哀叫着的小狗回到窩裡時,可急壞了老奶,老奶圍着受傷的小狗團團轉,用舌頭幫小狗舔傷口,另一隻小狗不知發生了什麼,還一個勁地過來磨蹭受傷的小狗,老奶憤怒地把它趕開了,然而,由於傷得太重,第二天小狗便死了,老奶只剩下了一隻小狗。
失去了一隻小狗的老奶,眼裡多了一層其它的狗少有的憂鬱。
爲了不再失去剩下的一隻小狗,老奶對它嚴加看管起來,就算出去尋找食物,老奶也是寸步不離。
得到老奶精心照料的小狗,長得越來越肥壯可愛了,它會肉嘟嘟地睡在狗窩附近曬太陽,還會對着路人“汪汪汪”地叫,偶爾它還會擡起右腿往牆上撒尿。每當這時,老奶總是躺在旁邊,靜靜的看着。
一個冬天的早晨,地上鋪着層厚厚的雪,樹枝被雪壓得發出吱吱扭扭的響聲,老奶又帶着小狗出去尋找食物了。雪地上並留下了一朵朵花朵般好看的腳印。
野地裡,除了寒冷的空氣和滿地的雪,就什麼也沒有了,老奶帶着小狗跑了整整一個上午,還是什麼也找不到,這樣,他們便只好悻悻地回到狗窩裡躺了下來。
到了傍晚,小狗餓得受不住了,爬起來在老奶身上又拱又咬,時而叼住老奶的ru房狠命地吮吸,它發現什麼也吸不出來,就撕扯起來,被咬疼了的老奶站了起來,對着小狗齒牙咧嘴地想發怒,終又無奈地躺下。
夜晚,鬧夠了的小狗沉沉地睡去,老奶動了動身子,慢慢地爬了起來,扔下小狗悄無聲息地潛進了住戶的家裡,呆會人們就聽見了母雞遭到襲擊的哀叫聲。
人們打着電筒提着棍棒追到了劉老五家的牆根腳,看到了血淋淋的母雞和呆站在那兒的老奶以及醒來了的小狗,他們便憤怒地掄起棍子向老奶和小狗打去,老奶在重重捱了幾下欲昏死之前,聽見了無辜的小狗致命的叫聲。
第二天,老奶還是醒過來了,它先看到了身邊幾根血跡斑斑的棍棒,上面還粘着幾撮狗毛,接着它就看見了躺在一邊一動不動了的小狗。
老奶先是對着小狗發出幾聲“嗚嗚”的聲音,但小狗始終沒有什麼反應,老奶開始咆哮起來,小狗還是一動不動,老奶試圖站起來,但沒能成功,它便掙扎着向小狗挪去,老奶的腿上和嘴裡,滲出了深褐色的血水。
老奶最終還是挪到了小狗那兒,它先是伸出舌頭狠命地舔着小狗,當它舔到小狗頭部時突然停住了,它看見了小狗翻白的眼睛。這時,老奶身體一陣顫慄,接着伏在小狗身上就一動不動了。
好長一段時間,和平街上一直瀰漫着一股動物死去後的腐臭味。
可是,再過一段時間,和平街上又出現了一條黑狗,和老奶不同的是,這是一條小狗。
有人發現這不就是成天跟在老奶後面的那條小狗嗎?它怎麼就沒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