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大盜竊國

月黑風高。

數十萬幽州軍將士收拾着行裝,排成一眼望不到頭的綿長人龍,向南方雁門山方向撤離。

暗淡的星光之下,無數將士最後一次回望北方,蒼涼的長城防線靜靜的佇立在夜幕中,就像一位慈祥的老母親一樣,靜靜的目送他們這些遊子離家……

夜風拂過人龍,發出了低低的嗚咽聲。

“瞅瞅你們這副娘們唧唧的樣兒,還不快把馬尿都給乃公憋回去!”

項羽跨坐在雄健的烏騅馬上,沿着人龍來回奔走着,粗暴的大聲喝罵着:“我們纔是大漢九州之北疆防線,是我們!不是那座死物!”

“爾等若連這點挫折都頂不住,還有何顏面自稱幽州軍?”

“都給乃公把胸膛挺起來,你們是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王師將士,不是他孃的吃了敗仗的喪家之犬……”

怒其不爭的喝罵聲,似獅吼、似虎嘯,振聾發聵!

星空之下,彷彿就只有他一人的聲音。

遠處。

簇擁在陳驁周遭的一衆幽州軍高級將領,聽到他的喝罵聲,心頭既有不忍,又有不忿,忍不住的就想出列前去阻止項羽羞辱士卒,卻被陳驁一口叫住。

這名將領憤懣的低吼道:“大將軍,豈能教這狂徒如此折辱兒郎們!”

項羽不能理解這些拋家舍業爲國戍邊的將士們,對長城防線的情感。

他們這些將大半生都貢獻給了長城防線的老將,還能不理解嗎?

陳驁搖了搖頭,低聲道:“看仔細嘍!”

衆將不解的偏過頭,再度望向那些被項羽喝罵的將士……這還需要怎麼看仔細?

星光黯淡,但衆將仍然很快就發現,那些被項羽喝罵過的將士們,非但沒有因此憤憤不平、垂頭喪氣。

反而都大力的擦乾臉上的淚痕、甩開大步往前走……連軍靴踩在地上的聲音,都悶沉了許多!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令一干幽州軍老將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項羽在軍中的威望,幾時變得這麼高了?

位置不同,陳驁看到的、想到的,都比他們更多。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爲什麼明明天時、地利、人和都站在他這邊,成爲下一任幽州軍將主的卻不是他,而是項羽。

原來是因爲項羽身上,比他多了一團火啊!

一團能振奮士卒的士氣、點燃士卒的鬥志,令所有士卒都自發的崇拜他、跟隨他,百戰不殆、百折不撓的火。

這一團火的差距,就註定了。

他陳驁,只能成爲一位優秀的統兵大將。

而項羽,卻能成爲一位堪稱偉大的名將!

這個領悟,令陳驁悵然若失的輕嘆了一口氣,心中忽然感覺到了衰老、感覺到了力不從心。

他回望漸行漸遠的長城輪廓,心下第一次爲此生還能否再回來而擔憂……

天地蒼茫、月黑風高。

五十萬幽州軍將士,向關內轉進。

長城自建成以來,第一次易手。

四十多萬犬戎大軍,越過長城防線,追逐幽州軍數十萬將士,一路向太行山脈西麓的千溝萬壑中進軍。

……

星空之下。

元神分身降臨北疆的陳勝,與孔子的真身並肩而立。

二人俯覽着下方轉進的幽州軍,閒聊着時局。

陳勝:“先前我這邊晉升至聖境,您老這邊,有好處嗎?”

他與孔子交流的姿態,很放鬆、也很自然,言語中對於前輩高人的尊敬仍然有,卻已經沒有以前面對孔子時那股子莫名心虛的畏縮之意。

這就是實力帶來的好處!

孔子熟悉陳勝的性子,倒也沒覺得他這是得志便猖狂,心平氣和的回道:“自然是有的,可惜你人皇之位太過霸道,你不肯認下‘陳子’的名分,老夫縱是強加於你,也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否則,此次定可乘你晉升至聖之東風,百尺竿頭再進一步!”

“哈哈哈……”

陳勝大笑,笑聲當中頗有幾分揚眉吐氣那味兒。

聽到他的笑聲,孔子也忍俊不禁的捋了捋長鬚。

以往陳勝不着調的時候,這一老一少之間還頗有幾分長輩與小輩鬥氣、慪氣的那味兒。

到如今,二人同階而立,復憶起陳年舊事,心頭卻都已經沒了當初那股子鬥雞一樣,誰都不肯先服軟的意氣。

反倒有種忘年交之間互揭黑歷史的樂子感。

某種意義上,他二人作爲屹立於當世廟堂、江湖之巔的兩大絕頂人物,雙方無論是立場、利益上的聯繫,還是在時間與空間上的位置,都註定了,他二人的關係會比與其他人的關係,更加親近!

這並不難理解。

就好比孔子,在他所生活的那個時代,他肯定也有着無數的親友、師長、門人弟子。

但那些人,早已盡數凋零在了歲月的長河中……

反倒是鬼谷子、莊子、孫子這些,原本與他並不是同一時代的人物,卻與他在更加長久的相處當中,慢慢結成了相互信任、相互尊重的摯友!

玩笑過後,陳勝繼續說道:“話說回來,您老的人皇路,有沒有續上的辦法?”

孔子撫着長鬚遲疑了片刻,搖頭道:“先前確是老夫將人皇之境,想得太簡單了些……”

陳勝略一沉吟,擡手指向北斗星空之下:“您老先前曾說,人皇境非治世之功不可,那廝的妖皇境,又是如何來的?”

孔子思索了片刻,意味深長的說:“或是內外兼修來的吧!”

陳勝秒懂。

一老一少對視了一眼,臉上又不約而同的露出了幾分曖昧、揶揄的笑意。

“他都有路,沒道理您老沒路!”

陳勝斂了笑容,正色道:“咱爺倆好好合計合計,如果需要,我也可以下旨意敕封您老爲皇,就算是一定需要實封的封地,我也可以先將百越之地分封給您老,白起在那邊已經打出滅國開疆的大勢,只要鎮住百越人那些死而不僵的祖神,此戰便穩操勝券了!”

聽到陳勝的話,孔子撫須的手一頓,非但沒有感到喜悅,反而皺起了雪白的長眉。

“這可不像是你會說的話。”

他盯着陳勝說道。

他們是看着陳勝一步一步崛起的,陳勝將疆土與主權看得有多重,他們再清楚不過了!

陳勝面色如常的微微搖頭:“有備無患罷了!”

孔子顯然不信,凝神端詳着陳勝思忖了幾息,突然問道:“可是老子尋你說了些什麼?”

陳勝訝異的一挑眉梢:“何出此言?”

孔子繼續撫須道:“以你的脾性與你現在的實力,能壓得你行此步步爲營之舉,必然是道祖一級的大能。”

“西方教無道祖,釋迦牟尼成就人皇不過二三百年,指定是壓不住你。”

“道教那三位,靈寶天尊不是個會講理的性子,原始天尊又不是個願意講理的性子。”

“唯有道德天尊……”

話說到此處,戛然而止。

但言下之意,已不言而喻。

陳勝沉吟了片刻,嘆息道:“也不只是因爲這個,主要還是因爲以往不涉及到這個層面的博弈,坐井觀天、自看自大,如今跳出井沿了,才驚覺世界之大、身單力薄。”

“正所謂:知恥而後勇,既然已經感覺到了自身力量的薄弱,自當想盡一切辦法增強自身的力量!”

“但我方纔晉升至聖之境,人皇之境遙遙無期,短時間內肯定是無計可施的。”

“而您老就不一樣了,您老距人皇境本就只有一步之遙,又曾試過沖擊人皇境,縱然功敗垂成,也比旁人多積累了幾分經驗……”

“倘若能扶您老一程,不但人道窘迫之勢立解,連我大漢四面漏風的危機,都能得到有效的緩解!”

“何樂而不爲?”

孔子擰着眉頭仔細端詳着他的臉色,懷疑的問道:“當真?”

陳勝面不改色的頷首:“句句是真!”

孔子鬆開了雪白的長眉,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驀地輕嘆了一口氣,說道:“老夫又何嘗沒有思慮過此事,可此事非是無路,而是不能有路!”

陳勝訝異的一條眉道:“此言何解?”

孔子看向他,平靜的低聲道:“你可知,老夫若想成就人皇,就只有一條路!”

陳勝看着孔子。

孔子盯着陳勝。

陳勝無奈的開口:“什麼路?”

孔子神色變得鄭重,不見他開口,蒼老的聲音卻在陳勝耳邊響起:“大盜竊國!”

陳勝愣了愣,思維如同八爪魚一樣張開,瞬間便將擁有人皇級力量的所有勢力,包括人道、道教、西方教、北冥妖族都並列一排,對比出他們的相同之處。

很快就發現,事情或許真如孔子所說的那般,想要成就人皇,就唯有一條路,以自身之道凌駕衆生之道。

人道就不必多說了,人皇作爲九州之主,人皇之道本就凌駕於衆生之上。

道教也不必說,根據現有的資料,天道早在上古年間,就已借華夏人族矇昧的原始信仰凝型,其起點就是凌駕於衆生之上!

而西方教羣禿,竊取孔雀王朝之統治權,孔雀王朝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人人皆以信奉西方教爲榮、以不信西方教爲恥!

至於帝俊,不但是北冥妖族的皇者,還奴役犬戎人長達五六百年之久……

儒家竊國?

陳勝麻利兒的一拱手:“打攪了,算我多嘴!”

不可能,分封西域或南越給孔子,助其衝擊人皇境,已經是他能接受的極限!

竊國?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孔子哭笑不得的看着陳勝,心頭嘀咕着這廝當真是屬狗臉的,說翻就翻!

不過他也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當即就叉開話題:“說起來,你如今到哪兒了?”

陳勝:“快到崑崙山了,等這邊塵埃落定了,我那邊兒就接着動手。”

北疆這邊打着國運之戰,不親眼見到這邊分出勝負,他哪裡安得下心去翻崑崙山?

有他在,縱是李牧、項羽戰敗,也還有他託底。

倘若他不在,李牧、項羽再敗,那大漢可就真敗了!

屆時,就算白起能一手指揮搏浪軍彈壓百越人,一手接管紅衣軍團抵禦犬戎人南下的兵鋒,穩住九州的大局,北方的五州之地,也將落入犬戎人之手!

那可是半壁江山,四五百萬黎民百姓!

聽到崑崙山三個字,孔子心頭恍然。

他很想說幾句,提點提點陳勝。

可思及那位曾與他有過半師之誼的老子,他愣是不知該從何說起,總有種說什麼都是錯、說什麼都不恰當的欲言又止感。

過了好一會,他才左顧言它道:“李牧的破敵之策,如此明目張膽,能達到預期嗎?帝俊可不是個有勇無謀之輩!”

從他自身的認知出發,北冥妖族只需派一大妖潛入,居高臨下一掃,便能看穿數十萬幽州軍後撤,乃是掩人耳目的疑兵之計。

確定了疑兵之計,再從中推導出誘敵深入之策,很難嗎?

他一個兵法外行都能看明白的事,偌大的北冥妖族就無一妖能看穿李牧的破敵之策嗎?

他不信!

陳勝聽後,卻只是淡笑着搖了搖頭,說道:“行軍作戰,哪有您老說得這麼簡單,莫說我不知那帝俊到底懂不懂兵法、知不知兵事,單隻一點,我便能篤定,無論他能否看穿李牧的破敵之策,都只能進軍,而不能裹足不前、徐徐圖之!”

孔子俯覽着下方的人龍,苦思冥想道:“爲何不能?”

陳勝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星漢:“您老當真覺得,帝俊擁有自主決定進不進兵的權力嗎?”

孔子愣了足足十幾息後,恍然大悟道:“帝俊沒得選,他只能進兵!”

陳勝糾正道:“準確的說,應該是我與白起那兩頭,打得越兇、打得越狠,可供他選擇的餘地就越小……它一條看家護院之犬,主人都急了,它還能坐得住?它的主人還能允許它坐得住?”

他一拍手掌,篤定的說道:“所以,就算他們能看出此戰有貓膩,也只能硬着頭皮進軍,以緩解南疆與西線的壓力!”

“而犬戎大軍只要踏進我九州,還能不能活着回去,可就輪不到他們說了算了!”

“我大漢說了纔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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