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大武者?”
乍一交手,陳勝便猛地一擰眉頭,渾身真氣再度暴漲,於相持之下強行將招架住純鈞劍的青銅戰劍震退。
而後純鈞劍挽了一個劍花,剎那間上萬電光幽幽的尺長劍氣憑空浮空而起,直將幽暗的夜空照亮得宛如火樹銀花的後現代城市夜景!
這時候,他甚至都還未看清對面的先天劍客長啥樣!
但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很清楚肆先天大武者的戰鬥力有多強悍,更清楚一名肆無忌憚的先天武者能對一支尚未組成戰陣的軍隊造成多大的殺傷!
所以,管他長啥樣,又是哪家那派的先天大武者呢?
只有死掉的敵方先天武者,纔是好的先天武者!
上萬道雷霆劍氣一出,便將王賁嚇了一大跳,他來可是爲了表明身份解開誤會,而不是爲了加深誤會!
他慌忙散去一部分耀眼的護體真氣,露出一張面方耳闊的虯髯大臉來,高聲疾呼:“大侄子且慢……”
陳勝只聽到前邊的三個字,心下便勃然大怒,手中純鈞劍一振,爆喝道:“老匹夫安敢辱我,受死!”
純鈞劍落下,上萬雷霆劍氣立時捲成一道凝實的劍氣龍劍,盤旋着、呼嘯着,奔向王賁!
霸道的攻勢,當時就將王賁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是你伯父陳驁異父異母的親兄弟王賁啊”,給硬生生堵了回去!
他也只能發動全身真氣,高高揚起手中人高的古拙青銅戰劍。
只聽到一陣雄渾的金戈鐵馬之聲在虛空中響起,浩瀚而悠遠的喊殺聲就像是古戰場的嗚咽!
“百戰穿金甲!”
在雷霆劍氣撲至面門之極,王賁終於鬚髮噴張的咆哮出身,手中青銅戰劍重重斬下!
磅礴的赤色劍氣噴涌而出,奔涌之勢配合浩瀚而悠遠的喊殺聲,既像是千百赤色戰車匯聚而成的赤色鋼鐵洪流,又像是接天連地的赤色旌旗海洋!
萬衆矚目之下,兩股浩蕩似江海氾濫的狂暴氣勁在半空之中狠狠的撞在一起!
“嘭。”
一聲震盪得整座城池都微微顫慄的巨響,一座紫紅色的蘑菇雲在半空之中綻放,強光在剎那間照亮了整座大梁城!
先天大武者之威,恐怖如斯!
紫紅色的餘勁呈漣漪狀四散,捲起獵獵狂風,摧斷三丈將旗!
一劍爆發,正處於短暫真氣空檔的王賁,在餘勁的衝擊之下當場就倒飛出十餘丈。
還未等他穩住身形,就見陳勝已經破開餘勁,提劍殺至面前!
“鐺!”
純鈞劍快如閃電,夜空之中之依稀能見到一道皎潔似月華的寒光,但王賁還是憑藉豐富的廝殺經驗,以劍爲盾精準的格擋主了純鈞劍。
但他本就處於一口真氣還未能提起來的空檔,再勉強揮劍格擋陳勝這又猛又疾的劈砍,當時就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匹狂性大發的烈馬迎面撞中,胸膛一悶、剛剛勉力聚集在一起的真氣當場就又被震散了,身軀完全不受控制的再一次輕飄飄的倒飛了出去……
倒飛途中,就見雪亮的劍光再次一閃,脖子根凜凜發寒,根本來不及提氣或是說話,就不得不再一次提起青銅戰劍,護住身側。
“鐺!”
又一聲厚重似銅鐘大呂般的金鐵交際聲響起,人高的青銅戰劍再一次精準的格擋住了從夜色中突出的純鈞劍。
“咦?”
陳勝:‘這老匹夫屬銅豌豆的吧,這麼抗揍?’
王賁:‘這熊孩子屬箭頭的吧,這麼咄咄逼人?’
二人心頭嘀咕着,手頭的動作卻是絲毫沒亂。
陳勝再一次縱身衝上去,緊緊的追着飛身後退的王賁,手中劍路一變,由勢大力沉的劈擊,改爲輕靈迅疾的刺殺。
就只見一片密不透風的雪亮劍光,將陳勝與王賁二人都籠罩在其中,高頻率的清脆金鐵交擊聲響徹長空,就像是有千百名鐵匠同時開工!
這般密集的攻勢,看似遠不及方纔大招對轟來得狂暴兇猛,但實則殺機之盛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不是對自身有着絕對自信的劍客,決計不敢與勢均力敵的敵手比拼如此細膩的劍招。
陳勝自然是對自己有着絕對自信的劍客!
他在武道一途的戰績,雖然遠不如他在統兵一道的戰績輝煌奪目,但他也同樣敢放言自打習武以來,未嘗一敗!
而王賁則是心下叫苦不迭,直哀嚎自己這是做了什麼孽,一把歲數了還要和陳勝這樣的後生崽爭勇鬥狠!
但他心頭再哀嚎,卻也還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拼了老命的使出渾身解數,揮劍與陳勝以快打快,招架住他那奔着取自己性命而來的每一劍,既然沒有說話的閒工夫,也不敢分心去說話。
二人一個退、一個追,橫穿大梁上空,一直飛出大梁城東城之外的荒郊野地之中!
陳勝勝在真氣磅礴、境界高,他從鍛骨境開始,一路修行的諸多功法,皆是夯實自身根基、強化力量掌控的強悍武功,這些武功原本是幽州軍中爲了強化統兵大將承載戰陣之力的特殊武功,如果說凝結萬千將士之力的戰陣之力是一枚枚大當量的炸彈,那麼練就這些特殊武功的統兵大將則是發射這些炮彈的炮臺,不但要頂得住炮彈發射的反震之力,還要打遠、打得準,而今陳勝以能夠承載戰陣之力的強悍武道根基,來承載殺戮劍心的劍道修爲,效果簡直就如同用炮臺底座來固定加特林,直接就將殺戮劍心的恐怖殺伐之力常態化!
而王賁則勝在經驗老到,百戰餘生所磨練出來的一身戰技已近返璞歸真之境,看似平平無奇的劍招,在他的手中不但威力奇大,而且幾乎沒有任何可供利用的破綻,其第六感之精準,更是已經到了完全不講道理的地步,再加上手中足有人高的門板青銅戰劍亦劍亦盾,以至於即便他的眼力、意識,完全跟不上陳勝的進攻節奏,卻依然能完全憑藉作戰本能,揮動青銅戰劍或封或擋,在看似落入絕對下風,搖搖欲墜的似乎下一秒就會落敗的情況下,依然能維持住敗而不崩的局面,頑強的頂住陳勝一浪高過一浪、一浪猛過一浪的迅猛攻勢!
值得一提的是,在陳勝斬殺任囂,打斷徐州黃巾軍之脊樑,定鼎徐州併入漢廷治下的大好局面之後,前期反饋的氣運點就已經足夠他將殺生劍道再提升一級!
但他遲遲沒敢去點那一下……去歲衝擊殺戮劍心之時那心神幾近失控的場景,尚歷歷在目,他不覺得以自己現在的心境,能夠承載下一階段的殺戮劍道。
人貴有自知,步子邁得太大,可是容易扯到蛋的。
另外,在九州上層的力量博弈漸漸清晰一些之後,他也一直在盡力減少自己對系統的依賴。
截至目前,他已經能夠確定張氏父子乃是黃天在大地上代言人,亦或者說傀儡更準確一些。
那麼他陳勝呢?
他有沒有在無形之中,成了誰的代言人?
亦或者……傀儡?
他承認,他陳勝能走到今時今日這一步,系統的確帶給了他很大的助力,出於這份情誼,在不違背基本原則的前提下,他可以接收與系統來源合作,若是利益一致,成爲那位存在的代言人,他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但他絕對、絕對不會接受自己的意志,被任何人操縱,成爲任何存在的傀儡!
不起什麼“不自由,毋寧死”的高調,只說若是連自身意志都被他人所操控,那他還是他嗎?一個不是他的存在,驅策他的靈魂,去做他不想做的事,甚至和趙清圓房生子……陳勝寧可去死!
……
二人一前一後的姿態,配合那一連串高亢而雄渾的密集金鐵交擊聲。
落入下方交戰的十數萬大軍的眼中,就像是陳勝在壓着王賁打,就像是鐵錘捶打燒紅的烙鐵一樣,將其捶打出了大梁城……雖然事實也相差無幾。
守城的六萬多洛邑禁軍,在聽到城內傳出喊殺聲後,士氣本身就已經衰落到冰點,此刻在見到自家主將被敵軍主將像打鐵一樣捶出大梁城,登時就再也繃不住了!
潰敗,幾乎是同時發生在南城、北城、東城三座城門!
攻城的三路紅衣軍將士,就像是衝破大堤阻攔的洪流一樣,大股大股的涌上城頭,大開殺戒!
兵敗如山倒!
敗兵不如寇!
禁軍兵卒們,自以爲懂得“圍三闕一”的精髓。
自以爲敵軍絕不敢將他們逼入絕路。
自以爲真到了絕路自己必有殊死一搏的勇氣。
但當絕境真正降臨的時候,他們才發現,自己遠遠低估了敵軍的強悍,也遠遠的高估了自己的勇氣!
面對那一張張猙獰的兇殘面容。
面對那一柄柄血腥的戈矛刀劍。
他們完全升不起一丁點兒殊死一搏的勇氣,他們從未像現在這一刻這樣渴望活着,渴望還家見一見家中的妻兒老小……
偶有一兩個被死亡的大恐怖逼瘋的袍澤弟兄,嚎叫着挺起戈矛、揚起刀劍衝上去,也總是被獰笑的敵軍隨手砍翻在地,輕易得就像是隨手碾死了一隻螞蟻!
這無疑是將他們的膽生生挖出來扔在地上,當魚泡一樣一腳踩爆!
退!
退!
退!
往哪兒退不知道!
只是要沒有紅衣軍地方,只要是可以暫時逃避死亡的地方……往哪兒退都行!
入城後的五萬紅衣軍,也沒有着急忙慌的去追殺這五六萬洛邑禁軍!
他們就像是高明的獵人追趕被弓箭射中的獵物一樣,不慌不忙的一點點往前壓。
等待後邊的袍澤弟兄們進城。
等待自己的長官就位。
等待團長將戰旗升起,
等待將軍指揮他們擺開戰陣……
然後再從四面八方,穩紮穩打的驅趕着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見洞就鑽的敵軍們,一點一點的向着城中心包圍去!
沒有接到更新的軍令。
那就執行最後的軍令。
破城!
屠軍!
‘咱上將軍多和氣、多心善的一個人啊,你們這些撲街都能將他氣得下令屠軍,你們不死誰死?’
這大抵就是所有紅衣軍的內心活動。
出奇的整齊劃一。
沒有疑惑。
沒有憐憫。
陳勝像疼惜手足一樣的疼惜他們。
他們也像是愛戴兄長一樣的愛戴陳勝,陳勝受到的任何屈辱、傷害,他們都感同身受!
沙場交鋒、各爲其主,本不存在私怨。
但你們侮辱我們上將軍,這仇可就結大了!
潰軍之中,王離被百十隨他們從幽州軍解甲歸田的家將護持着,一直往城中心退去。
王離仍在拼命的大喝着,試圖整頓起兵馬,突出重圍。
但可惜,這個時候已經沒有禁軍兵卒再在乎他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裨將軍了,甚至有那逃得失了智的禁軍兵卒,嫌他們這一夥人擋了去路,挺起傢伙事兒將他們發動了衝擊。
雖然這樣的蠢貨並不多,並且都死得比較慘。
但這仍然令王離知道,大勢已去、一敗塗地!
這個時候,他只盼望自家那向來不靠譜的老父親,能靠一回譜!
要不然,他們爺倆可就要結伴上路了……
……
另一邊,追着王賁打到大梁東城外荒郊野地之中的陳勝,在一連強攻了數百招依然破不開王賁這搖搖欲墜的防禦之後,也是終於是去了耐心。
他催動真氣,一劍強行將身前的王賁震飛十餘丈,而後舉劍指天,萬千尺上雷霆劍氣再次憑空浮起!
那句話是怎麼說得來着?
窮則戰術穿插,達則給老子炸!
拼微操拼不過你,爺拼藍量開大炸死你還不行嘛?
而勉勵支撐,支撐得神智都快模糊了的王賁,在被陳勝一劍震飛之後,終於清醒過來。
而後定睛一看,見陳勝又要使大招,驚慌的大叫道:“賢侄且慢某是你伯父陳驁異父異母的親兄弟王賁啊你堂姐陳月而今正在某家中作客呢誤會誤會啊莫衝動莫衝動啊……”
陳勝:???
他擰起眉頭,雙眼虛成了一條線,純鈞劍非但沒有落下,周遭漂浮的萬千雷霆劍氣還百川歸海一般的匯聚到純鈞劍劍身之上,凝聚成一柄長近二十丈、寬宥一丈,通體電光閃光的雷霆大寶劍!
“本王給你一個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陳勝加重了語氣,一句一頓的說道:“你好好說說,你是誰?又是從何處得知本王與家中伯父之間的聯繫,但有一字相欺,不但你得死,城內六萬洛邑禁軍,一個也活不了!”
他都已舉世皆敵了,自然不怕自己與伯父陳驁之間的聯繫曝光。
但是他不怕,卻不得不爲伯父考慮!
若是因爲他的原因,導致伯父一家受到任何不該受到的傷害,他可真就百死莫贖了!
陳驁待他,可是視如己出啊!
王賁雙眼發直的仰望着這柄又長又粗、極符合他審美的雷霆大寶劍,心頭是又後怕又慶幸。
身經百戰如他,當然一眼就能看明白,陳勝之所以會到現在才動用這樣強悍的大招,只不過是擔憂誤傷了他紅衣軍以及城中百姓罷了!
若不是佔了他紅衣軍以及城中百姓的光,估摸着他王賁這回屍首都該涼了……
王賁重重嚥了一口唾沫之後,嘴裡就跟機關槍樣“突突突”的往外吐字兒:“啓稟大王,某喚王賁,家父王翦,年少北上投幽州軍爲卒,從軍三十載,積功至有幽州軍副將,與陳驁有同袍之情、同生共死之義,且陳驁之獨女陳月與某家次子王武,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情相悅、約爲夫婦,某家與陳驁,亦爲兒女親家!”
“月前家父急召某家卸甲歸鄉,入伐漢軍聽用,臨行前與陳驁共飲塞上,乃是陳驁親口告知某家大王與陳驁之間的聯繫,而今幽州軍搖搖欲墜,陳驁憂心月兒安危,將其託付某家隨行迴歸中原,並相約待時機成熟之時,舉兵投入大王麾下助大王成就大漢偉業!”
說到此處,王賁豎起三根手指,賭咒發誓道:“某所說皆乃實誠之言,但有一字相欺,天打五雷轟!大王若不信,近有賢媳陳月,就在管城,大王儘可暫且羈押某家,持某手令往前求證,遠有幽州之陳驁,以大王天人之姿,來去亦不過七八日之遙,大王儘可前往尋陳驁親口求證!”
陳勝沉吟了幾息,揮手散去雷霆大寶劍,一邊還劍歸鞘,一邊冷笑道:“這會兒知道稱大王了?先前不是一口一個‘陳將軍’、一口一個‘大侄子’,喊得挺順嘴的麼?”
“這個……”
王賁訕訕的笑道:“某與陳驁乃異父異母之親兄弟,往日在軍中互相調侃說順了嘴,大王千萬不要與末將一般見識,至於‘陳將軍’,實乃犬子王離自主作張,大王儘可拿那不孝子試問!”
這莫名熟悉的坑兒子的順手勁兒,令陳勝都有種忍不住翻白眼的衝動。
王賁當然不是真坑兒子,他多賊啊,哪能看出來,陳驁的面子不但有用,還賊好使,沒見着陳勝聽完後,一句廢話都沒有的直接就將那把嚇人的大寶劍收起來了麼?
‘哎,額咋就沒有爭氣的大侄子?’
王賁羨慕的心頭直冒酸水的想到,旋即又有些疑惑的問道:“茲事體大,大王不先行求證麼?”
這話他不得不問,不問心裡不踏實。
“求證肯定是要求證的!”
陳勝面無表情的道:“你先暫且留在我身側,待驗明正身之後,再決定你之去留……話說回來,你就這般投了我漢廷,令尊王翦該當如何?”
事實上,在王賁自我介紹完畢之後,他就已經信了八成。
畢竟這事兒也不難求證,若事實若真如王賁自述的這般,那麼陳刀和王廷侍衛當中,不可能無人認得他。
而且,若真是周王朝已經得知了他與陳驁之間的聯繫,肯定不會用這麼粗糙的方式,來利用這個事做文章!
另外,他記得很久很久之前,陳虎就曾說起過,當年他在幽州軍中從軍之時,有一名小伍長名曰王離,天資高絕,弱冠之年便將殺生拳練至大成了!
嘖,那個王離,應該就是王賁這個不孝子王離吧?
王賁聽言亦忍不住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爲今之計,也只有某父子二人先行隱姓埋名,等待此事過後再說了,家父這一敗,不可能再有機會統兵出征了。”
陳勝心下一動,若有所思的說:“哦?是嗎?那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