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爺笑呵呵的話音落下,廳堂內頓時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表情古怪的在陳守和陳勝父子倆之間來回移動目光。
父慈子孝!
父慈子孝啊家人們!
陳守的表情也說不出的古怪。
我爲陳家流過血!
我爲陳家立過功!
我是陳家的功臣!
你們不能這麼早就拋棄我啊喂!
陳勝都被自家老父親臉上那堪比戲精的豐富表情給整樂了。
“三爺,事情還沒到必須要用這種權宜之計的地步。”
他沒忍住,笑出了聲:“我爹正值當打之年,正是爲咱家出力做貢獻的最好年紀,後邊又大都是與人動刀兵的武事,咱家也唯有我爹能挑這個大梁。”
“當然孫兒也知道,您提這個,是爲了讓孫兒能更好的統籌咱家的所有力量,應對此次大。”
“不過孫兒還是個孩子,還想再玩耍幾年,能多陪陪您,能多陪陪我爹,多陪陪家裡的爺奶叔伯嬸孃,多陪陪我家大姐。”
“再者說,就算孫兒還不是咱家的家主,我要做什麼事,諸位大爺叔伯,也會全力配合我的……吧?”
說到這裡,他笑吟吟的一掃廳堂內的衆多陳家主事之人。
衆人見狀,連連大點其頭。
“這還需得說?”
“大郎你放心,就算你不是家主,你在我們心裡也和家主沒什麼兩樣,你說話,絕對比你爹好使!”
“對對對,你爹那個夯貨,就會抄刀子砍人,活兒幹得太糙了,還是你仔細!”
一般中老年糙漢子七嘴八舌的起鬨架秧子,純屬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大,還想再看父慈子孝的大戲。
當然,事實上這也的確只是一場熱鬧,而非是什麼逼宮奪位之類的爭鬥。
行商陳家在陳郡之內也屬大族之列,但其性質更接近於商幫。
與那些正兒八經的血親大族,行商陳家沒有血脈爲紐帶,也沒有森嚴的族規管束,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全靠四世積累的感情和利益捆綁維繫。
如果說,正兒八經的血親大族的家主之位,代表的是權力和財富。
那麼,行商陳家的家主之位,代表的就是一種責任!
領着這一大家子過上好日子的責任。
就像年初之時,哪怕明知小陳勝的身子骨不好,爲了養活這一大家子,陳守還不得咬着牙,帶着陳家商隊北上!
行商陳家的家主,其實真不算什麼好差事……
只是四世積累的關係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陳家人再苦再難,也還得硬着頭皮領着這一大家子一起走下去……陳家並不止陳虎一人拿一條手臂救過陳守一條性命,也不止是陳守這一代出過這種事。
陳家人和陳家商隊的付出,是相互的。
陳家人拿陳家商隊的這些夥計,當自家人對待。
陳家商隊的這些夥計,也拿陳家人當主家對待。
陳守和陳勝父子帶着他們出去砍了這麼多次人,有誰有過二話嗎?
難不成他們不知道,去砍人,也有可能被別人砍死嗎?
他們知道的。
但他們依然沒有二話。
……
“滾犢子滾犢子!”
陳守聽到陳勝的話,心下也微微鬆了一口氣,當下沒好氣兒的呵斥那些個起鬨的夥計:“說老子活兒幹得糙,那回砍人不是你們這羣夯貨攛掇的?”
陳勝在一旁“嘿嘿嘿”的笑。
他其實是挺需要行商陳家的家主之位的,若能現在就坐上家主之位,他的氣運點上限絕對可以突破三千點!
七殺劍登峰造極的氣運點有了。
食服煉養術登峰造極的氣運點也有了。
小云雨術登峰造極的氣運點即便還差點,再加上青龍幫幫主之位,應當也夠了。
但這事兒,不能這麼幹!
陳守畢竟還年輕,心氣還在,哪怕行商陳家的家主之位不是什麼好差事,也不能這麼早就讓他傳位,更不能用外力去逼迫他傳位。
即使他當時不反對這件事,但只要這件事在他心頭留下一丁點的刺兒,未來都可能會無限放大,最終走到父子決裂的地步。
那絕不是陳勝想要看到的。
事業需要經營。
感情也是需要經營的。
“好了!”
陳三爺開口,堂下的鬨鬧頓是一收。
他正色道:“既然大郎覺得不妥,那此事就作罷,但方纔大郎的話你們也聽到了,他要做甚,你們便全力助他將事做成嘍,若是讓咱聽見,誰行事不力,壞了他的謀劃,可別怨咱不給你們留臉面!”
堂上衆多大爺叔伯聽言,面色一肅,正色的應聲道:“喏!”
……
很快,廳堂的衆多大爺叔伯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只留下陳三爺,陳守、陳勝父子,與陳丘和陳七等人。
“大孫,你明日就要前往固陵了嗎?”
陳三爺詢問道。
坐到下方座椅上的陳勝點頭道:“是的三爺,趙四叔那邊已經準備得七七八八了,早日敲定了此事後,也好回來主持全局。”
當着這幾個人的面兒,他也就不再謙虛了。
就這次他準備鋪開的局面,除了他,陳家還真沒人玩得轉!
“三爺方纔一直在思慮一件事。”
陳三爺低聲道:“你的謀劃雖十分委託,但操縱起來,卻是沒那麼容易,旁的不說,單單郡衙那一關,便不好過,熊氏執掌陳郡近五百年,方方面面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任咱家行事再密,要想完全瞞過熊氏的耳目,卻也不可能!”
“是這個理兒!”
陳守沉聲道:“前日劉大人還曾親自到咱們莊子裡巡查,還曾提及‘借糧’一事,當時咱覺得,他是盯上咱家莊子裡收上來的那些糧食了,後來尋思了許久,才琢磨出一點味兒來……怕是咱家劫糧之事,走漏風聲了,他那是在敲打咱家呢!”
陳郡三首之中,郡丞劉業與行商陳家多有聯繫,交情不淺。
“這是自然。”
陳勝也點頭道:“從一開始,孩兒就沒想過能完全瞞過郡衙的耳目,但郡衙也頂多也就是察覺到咱們有嫌疑,絕對沒有實質性的證據,當時孩兒之所以不肯動用咱家的叔伯前去劫糧,也是爲了令郡衙摸不清咱家的深淺,投鼠忌器!”
世家大族之間有世家大族的遊戲法則。
任是他郡衙三首,也不可能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對行商陳家這樣紮根陳郡兩百多年,麾下人員過千的大族下刀子!
郡中其他世家大族也不可能答應!
再者說,行商陳家真不是他熊氏想動,就能輕輕鬆鬆拿下的軟柿子!
陳三爺見陳勝心頭有數,心下也微微鬆了一口氣,問道:“那郡衙那邊,你欲意如何應對?”
陳勝想了想,回道:“從槐安堂那邊下手,想辦法給咱家在郡衙弄個緊要官職吧,大家面子上過得去,也就行了!”
陳三爺與陳守對視了一眼,搖頭道:“此事怕沒有你說的這般容易……”
“孩兒知道!”
陳勝不待他說完,就笑着說道:“世官制,官位世襲,輪不到咱們這種商賈之家嘛!”
“但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
“往常大周國力鼎盛、天下太平,他們不肯給,咱家自是不敢去觸他們的黴頭。”
“但眼下,他們要還不肯給……希望他們不要不識擡舉吧!”
郡守?
他有幾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