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汊澗園,卻是省城東面,隨着來人去了,穿過三處大街,就到了。
大門是以五楹,又有石獅,非五品之上官員,或者貴胄不可有此宅,才進去,就聽到隱隱傳來的笙蕭琴瑟之聲。
穿過幾道迴廊,就看見此處大園,中有一人工湖,遠遠望去,一片波光,中間還是走廊,於木製,曲曲折折,湖心一廳,隱隱可見十數個人。
就在這時,一女正在彈琴,方信走到中段,就止住了腳步,隔水聽音。
這時三月春風似剪刀,雖還不算春,也是冬盡,音符行雲流水,化作美麗的樂譜,挖掘着每個人心內至深處的感情。
等到一曲完畢,稍等片刻,方信才進來,卻見到了當日的那個老者,嚴敏先生也在座上,其它幾人都着便衣,但是氣度不凡。
“學生拜見老先生,見過嚴先生,見過各位大人。”方信拱手作禮。
“你就是李睿?怎麼,見得侯爺,還不行大禮?”在座一人不愉的說着。
“這位大人,學生才從縣中出來,實是不知此是何地,在座又是何等貴人,還請指點,以好讓學生大禮參見。”方信深深一拱手,說着。
“哦,李睿,我等相識多時了,我來說吧,這是開國侯魯侯爺,這是宣政使傅大人,這是西文府知府曹大人,這是府同知錢大人,你來見禮吧!”嚴敏提點的說着。
方信凜然,雖然秀才可見知縣不拜,但是也僅僅如此,六品以上,還需大禮參見,這是級別相差太多的緣故,在場諸人,至少也是正六品。
至於爵位。本朝太祖規定。男等於六品,子等於五品,伯等於四品。侯等於三品,公等於二品,郡王等於一品,而親王爲超品,而有“開國”這二字,更是意味着與當年太祖一起打天下的開國功臣之後,世襲不替,更高一品。所以這魯侯,就算其它全部沒有官職,也相當於正二品之官,幾可與宰相平等。
當下,就恭謹大禮參拜,又向在座大人蔘拜。
等參拜完畢,魯侯才擺了擺手,說着:“起來吧。你才學不錯,上次考得秀才的卷子,我也看過了,中這一榜十名,還略委屈了你。”
說完。又對着周圍人說:“此處在我家,不必公堂,你就也坐吧!”
受了這命,侍女就取個小墩過來,在下座放好。方信這才留神。發覺魯侯的桌几上,有一卷卷子。當是他當日考得的卷子,卻也不先坐,謝恩後,說着:“回稟侯爺,學生才學疏淺,又太過年輕,中這一榜十名,已是惶恐不己,怕是負了朝廷之恩了,哪敢稍有自大自持之心?當日就沒有繼續考這省試!”
科舉考試,縣試取童生,郡試取秀才,省試取舉人,因爲都是本省本郡本縣,所以都是連着不斷,中間時間只隔半月,唯考進士,全國各省必須趕到帝都,這就麻煩了,所以必須來年再考,至少要給天下舉子進京的時間。
“既然自知才淺,爲何又來考這恩科?”那個同知錢大人又問着。
方信有些奇怪,也是第一次見面,爲何這錢大人有些敵意,卻也不懼,向他拱手行禮後,才說着:“回大人的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學生還是有些典故的。”
當下就把去何家拜訪,又有姐妹兩女,欲是同娶,但是秀才無權一正一平,所以想取舉人地事情說了。
才說完,那錢大人就大怒,說着:“國家取士,是爲了治民安邦,又豈是給你兒女私情之用,如此輕薄,又豈堪重用。”
方信眸子中波光一閃,笑了笑沒言語。
這時,魯侯“撲哧”笑了,說着:“這也是人之常情,何罪之有,封妻廕子,朝廷法度就如此,錢大人又何必過苛?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當日你曾對我如此說,本侯深以爲然。”
這句話一說,頓時把在場地氣氛化解了,錢大人想說什麼,終是沒有說來。“正是,不過錢大人說的也有道理,國家取舉人,可不同平常,你還需拿出幾分本事出來,切讓人笑話。”嚴先生穿着一件絲綢長袍,雖是春天,還是拿着一把竹扇,當下就欠身笑的說着。
這句話一出,方信若有所悟,當下恭謹回答:“是,錢大人和嚴先生都教訓地是,學生當是銘記在心。”
見態度恭謹,就算是錢大人也無話可說。
“方纔蘭姬一曲傾倒四座,不過這琴雖好,還需詩詞來唱,方是相得益彰,本朝以文章盛,這詩詞的確遜色於前朝啊!”
“文章纔是聖賢正道,也可治世濟民,這詩詞雖好,只是文人遊戲罷了。”
“話說如此,但是唱的多是前朝的,也有些失色,連皇上上次開宴,也不過藉此書上名詩名詞,雖有進士,作詩也佳,到底比不得以前。”
“侯爺,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前朝以詩詞取士,天下讀書人無不以此爲要,自然名篇名作疊出,本朝詩詞也不屬大考,天下讀書人又有幾人能潛心於此的。”
“說的也是,不過,本侯卻聽說你的詩詞還是不錯,李睿,今天如得佳句,本侯就把這蘭姬賞你,如何?”魯侯說着,突然之間笑地轉向方信說着。
方信聽了,心中一驚,自己作詩詞,不過一月時間,怎麼就流到了侯爺的耳朵中去了,又見到各官頓時那些奇異的神色,才一細想,就說着:“侯爺,還等學生細看。”
剛纔這蘭姬是魯侯之家姬,當然不可細看,這次說完,就仔細端詳,卻見得她十六七歲的模樣,這時二月下,還穿着紗衣,酥胸半露,容光勝雪,麗質如玉,卻已經笑了,說着:“果是佳人如玉,學生還真要取了,就請侯爺賜下筆墨,學生已得一詞,雖未必對景,也可向侯爺交差了。”
“哦,如此快,快拿筆來。”
當下就有女侍送上筆墨來。
方信謝恩之後,就自大方上前,與桌前細細磨墨,凝神集氣,這一種淡然氣度,在衆人面前,卻是的的確確,從他骨子中生出,如此寵辱不驚,在場的人都心有所思,就算錢大人,也不得不承認此子的確有幾分氣相。
“蘭髻金泥帶,花紋玉掌梳。姬下窗階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閒妨了繡功夫,笑問連枝兩字怎來書?”凝神寫就,一邊而吟,一筆揮成,宛然天成。
短短几詞,閏中情暱,由此而現。
方信也很是滿意,蘸了墨,就在下方,寫下“從江李睿”四個字。
稍改數字,將“鳳髻”和“龍紋”這等去除,卻已描繪出少年風流,形神兼妙,其人呼之欲出。
畫眉,其實就是古文男女之事,深淺更是傳神,“愛道”這句,已見嬌媚,“弄筆”和“描花”,更是男女結合時歡樂細節了,偏偏使人感覺,半點淫穢也沒有,這等文才,真是難以描述。
在場人都是久經男女事,魯侯一讀,再讀,三讀,不由拍案驚奇!
蘭姬二字已經在內,又應了“送蘭姬於你”這句話,當下魯侯就說着:“好一個笑問,正是說到了蘭姬心中,看來蘭姬非你莫屬了。”
說到這話,衆人看去,果見蘭姬滿臉紅暈,低眉不語,卻已是默許了。
等拿來這捲來看,又是叫絕,只見這字,嚴謹中隱含風流,飄逸中幾方規矩,神氣筆都足,區區一紙,幾如天韻,當下就連聲叫人:“將這這紙捲上制好,在座就把印信留下,也屬見證!”
諸人面面相覷,接過了這卷,也揣摩了幾分,也覺得字詩結合,端是難得之作,當下一直沒有多說話地宣政使傅大人,也不由嘆了一個字:“好!”
就先取出身邊私印,打了印泥端端正正蓋好,其它幾人也只有如此。
方信放下筆,謝了恩,卻說着:“侯爺自是言出如鼎,學生向來愛色,見此絕色,今天真是非常期待,不知侯爺還有什麼賞賜的沒有?也當作蘭姬的嫁妝罷!”
魯侯正喝一口水,聽這話,頓時大笑,指着方信說着:“這個小子,還真的猴急,就急着下口,罷了罷了,你和蘭姬一起到內院,向夫人辭行,也讓夫人見見你,蘭姬在府中長大,幾是我女,本侯還真不會虧待了你!”
這時,蘭姬凝看着方信,然後起身,又給魯侯嫣然拜下,低聲說着:“謝侯爺,蘭姬就此別也!”
而方信也大方的行禮,起身之後,方信在前,蘭姬在後,由幾個侍女引路,就自而去。
見他如此從容行事,魯侯不由說了一句:“真世上奇男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