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糰子、糰子、糰子、糰子、糰子大家族……”
時間已經是深夜,但是位於海邊的大路上,卻有一個身材魁梧的青年,一邊結結巴巴地哼着奇怪的歌曲,一邊漫無目的的閒逛。
很顯然,這個人就是我。
穿越者,上杉和也。
今天是西元二十一世紀某年七月七日,七夕。
自從明治維新之後,絕大多數的日本人就放棄了使用舊曆,所以即使七夕這樣的傳統節日,也一樣是以西曆的七月七日來過的。
不過,這和我沒多大關係。
這個世界的日本、中國,和我穿越過來世界稍稍有點不同,受歐美的影響比“前世”要小得多,年輕男女談戀愛的神聖日子,除了二月十四日的情人節之外,七月七日的乞巧節也是很重要的。
其實說白了,就是賣愛情禮物的商店,每年可以大賺兩次罷了。
對啊,僅此而已!
這是由完全合乎邏輯的推理得到的正確結論,絕對不是因爲大家都成雙成對而我卻要孤零零壓馬路而產生的怨念。
絕對不是!
可惡!
那羣沒有義氣的混蛋!
悠二那個腳踩兩條船的花花公子和瑪瓊琳·朵那個玩弄純情少年的壞女人暫且不論;早已郎有情妾有意的岡崎和古河也沒什麼;但是爲什麼連伊藤、澤永、春原這三個不良少年都能找到至少出於同情而願意和自己一起出去玩的好女孩啊!難道我居然要跟似乎完全從來都沒有注意過地球人性別的外星留學生同病相憐嗎?
太可惡了!月下老人這個不負責任的神仙!我詛咒你一輩子吃方便麪都沒有調料包!
“頑皮的燒烤糰子,溫柔的豆沙糰子,大家……後面是什麼來着?”
可惡啊!爲什麼他們都陪着可愛的女孩子玩,我卻要努力背這麼拗口的歌呢?
而且,這首“糰子大家族”的歌詞實在太難記了!
我寧可再去和法利亞格尼大戰一場,也不願意背這些拗口的古怪歌詞!
但是今天早上,聽到“我纔不唱歌呢”這句話之後,古河渚用宛若被遺棄的寵物貓那樣的眼神看着我——於是我就失敗了。
沒辦法,堅持不答應的話,她哭出來怎麼辦啊?
“……大家齊心合力,就能組成百人的……百人的什麼來着?”我再次打開那張已經被揉到幾乎爛掉的紙,複習歌詞。
該死的糰子!
正在鬱悶之際,耳畔突然傳來了輕輕的歌聲。
倩女幽魂?還是夜半歌聲?
不管怎麼樣,至少都會比傻乎乎地吹着海風跟這羣死糰子較勁來的有趣吧……
循着歌聲,我來到了一座學校。
校門口的牌子上印着“市立東中學”的字樣,看起來應該是一所中學(日本稱初中爲中學),那麼,這莫非就是傳說中每個學校必備的“七大不可思議”之一,“聽到就會喪命的午夜歌聲”嗎?
很好,非常好!
因爲鄙人一直很想捉個女鬼來當傭人!
其實我現在也算是見習靈界偵探,找經常來師傅的麪館吃白食的閻王大人申請一位女鬼助手,應該是沒問題的。但我畢竟是位純情少年(或者說是悶騷),實在說不出那樣的話。而且據師傅所說,那種女鬼助手多半機靈古怪,招惹不得的。
自己捉的話,就沒有這些煩惱了。
作爲我的戰利品——或者說俘虜,當然只能享受奴隸——最多是傭人的待遇,那麼我就可以理所當然的把那些煩心的瑣事都扔給她,自己享受清淨的生活了……
問題是,到哪裡才能捉到女鬼呢?
至少,我面前這個穿着運動服,扎着黃頭帶的漂亮少女,一點鬼怪的靈光都沒有。
“神仙?”
少女皺着眉毛,搖了搖頭。
“妖怪?”
少女似乎對我說的話有點興趣,但還是搖了搖頭。
“謝謝。”
既然沒有女鬼可以捉,那麼我還是繼續背誦去吧。
“喂!”在我轉身的時候,少女開口了,聽起來是活力十足而且很有氣勢的聲音,“你在幹什麼?非法入侵學校,是準備偷取女學生的私人物品進行猥褻呢?還是打算在教學大樓裡面安置定時炸彈?”
吶,我看起來這麼像變態或者恐怖分子嗎?
“詢問別人在做什麼之前,是否應該告訴我你在做什麼呢?”畢竟,你可是正在撬開體育用品室的大門哦!
“一看就知道了吧,偷東西啊。”她把犯罪行爲說得理直氣壯,似乎半夜三更跑來偷體育用品,就像吃飯喝水那樣司空見慣。
這個女孩,不是普通人啊!
“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誰,但是既然遇到了就來幫幫忙吧,”少女微微瞪眼的動作看起來很可愛,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我大吃一驚——偷東西的時候,有人會隨便抓個路人甲來當幫手嗎?
“那個,我剛剛睡醒,經過外面無所事事,聽到歌聲就順便進來閒逛的。你突然跟我提到偷東西的事……我牙齒還沒刷呢……”這個世界也有《大話西遊》這部經典影片,但是我不覺得一個日本少女會記住裡面的臺詞。
“這和刷牙沒關係吧!”果然,她不知道,“你老老實實來幫忙就對了!”
“但是,你總得給我個幫你的理由先。”不知爲何,我的COS之魂此刻正在熊熊燃燒!
“這還需要理由?”
“不需要嗎?”
遺憾的是,少女沒有像我希望的那樣,說出“需要嗎?”,而是杏眼圓瞪,很不耐煩地跺了跺腳,怒氣衝衝地宣佈:“不幫忙的話,我可要報警嘍!”
說實話,除非日本的警察都是穿着披風滿天飛的那個星族,否則我不認爲他們有可能抓得住我!
但是,閒着也是閒着,對吧?
“哎,我是跟你研究研究嘛,幹嘛那麼認真呢……”我嘴裡說着葡萄大叔的臺詞,手上卻很利索地扭斷緊鎖倉庫大門的鐵將軍。然後,在視盜竊爲常事的少女指揮下,扛出了一臺劃線機和若干石灰粉。
“接下來該幹什麼呢?”
看着眼前空蕩蕩的操場和腳下這些不知道有什麼用處的東西,我有些迷惑。
“你按照我的指示畫線就行。”
聽起來似乎很簡單……
“那邊歪了!”
“這邊偏了十五度!”
“拜託,我們是畫圓,你在地上塗一大塊白斑幹什麼?”
說實話,雖然被一個普通的人類少女指揮着做這做那,很有損靈界偵探兼本市NO·1不良少年的威名,但我卻並不覺得有什麼難堪,反而對這個不知名的少女頗爲佩服。
異地相處,如果我是一個柔弱少女,半夜三更偷東西被人撞見,對方還是一個人高馬大宛若終結者一般的超級壯漢,只怕我是沒有膽子這樣指手畫腳的。
看着她蹦蹦跳跳興高采烈的樣子,我突然覺得,也許她平常一直都是寂寞的。
是啊,有這種思維方式的人,在現在的日本,應該是很不合羣的吧……
算了,就當陪小孩子玩遊戲得了。
按照她的指示,我在操場上畫着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的圖案,因爲她的想法實在過於天馬行空的緣故,所以我經常必須這邊畫上幾米,然後扛起劃線機再到百來米外的操場另一端畫上幾米。也幸虧是我這個自信體力超過大象的傢伙,一般人的話恐怕早就累趴下了。
一個多小時後,操場上出現了一幅奇怪的圖案。
“這畫的是什麼?”
完成工作後,少女變魔術般拿出一瓶運動飲料扔給我,然後我們就坐在操場正面的看臺上,對着那奇怪的圖案聊天。
“訊息。”
“給誰的訊息呢?”
“外星人……或者未來人……或者超能力者……再或者異世界人也可以……”少女稍稍有點不確定地說道,“總之只要是有趣的東西,不管什麼都好。”
她說的那些,算是“有趣的東西”嗎?
我不這樣認爲。
沉默片刻,少女突然問:“你認爲世界上有外星人嗎?”
“當然有。”因爲我身邊就有一個,“我認爲他們都是書呆子,整天捧着精裝書看啊看啊,還都是些看不懂的書。”
“那麼未來人呢?”少女繼續問。
“雖然只是偶爾遇到,但的確也存在。”岡崎朋也和古河渚的女兒岡崎汐,當然就是未來人嘍。
“超能力者呢?”
“肯定有的,雖然不一定是友好的。”我回憶起不久前那場大戰,“裡面當然會有親切和可靠的戰友,但是看起來很帥氣的傢伙,卻居然是最終BOSS。”
“異世界人呢?”她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嗎?
“那個是最普遍的,再怎麼保守估計,至少也得有上千個吧。”我沒胡說,根據穿越互助聯盟統計的數字,目前僅僅登記在冊的穿越者就有一千兩百多個,分佈於以這個世界爲主的數百個世界裡面。
少女哼了一聲,但聽起來似乎挺高興的。
“你是哪個學校的啊?”她突然問到了比較實際的話題,“你的校服看起來很眼熟。”
“湘北,就是那個去年打進縣高中籃球聯賽決賽的學校。”
“看你的身材,是籃球手嗎?”
“很遺憾,我不打籃球。”不過感到遺憾的是熱衷於擴軍的三井學長,而不是我。
“你很有趣。”
有趣嗎?我不覺得。
“在我認識的人裡面,我算是比較無趣的。”真的,那個拿着木頭海星到處分發的伊吹風子才真的有趣呢!
少女一口氣喝完自己那罐飲料,猛地站了起來,漂亮的大眼睛裡閃爍着名爲“興奮”的光芒。
“我決定了!”她如此說道,“明年春天,我也要去湘北上學!”
“歡迎之至。”學校裡面多一些有趣的人,似乎也不是壞事。
而且,我很期待看到她和那個嚴肅的阪上智代發生衝突的情景。
午夜的鐘聲悠悠傳來,標誌着七夕的結束。
“我也該回家了,”少女向看臺下走去,走了兩步卻又折返回來,把臉湊到我的面前,仔細打量着我。
“怎麼了?”似乎是洗髮水混雜着一些汗水的味道,幽幽鑽進鼻孔,讓我無端地緊張起來。
然後,臉頰上多了一份溫柔和溼潤的觸感。
“這個是謝禮。”少女跳下看臺,像矯健的小鹿一樣蹦蹦跳跳地走向校門。
當她走進門口的陰影處時,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問,“你叫什麼名字?”
“和也,上杉和也。”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我,下意識地回答。
“我叫涼宮春日,從明年開始就是同校了,請多多關照。”
然後,虛掩的鐵門傳來了轉動的聲音。
涼宮春日?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我摸了摸似乎還留有溫暖的臉頰,低頭看着操場上那些奇怪的圖案。
鬼使神差的,我掏出手機拍下了它,並把這張圖案發給了長門勇彥。
“你知道這張圖是什麼嗎?”
勇彥的回信很快就到,一如既往的簡短:“銀河通用語。”
霍!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瞎貓撞上死耗子”嗎?
“那你知道這句話的內容是什麼嗎?”
“我在這裡。”
合上手機,我看着春日離去的方向,深感不可思議地搖搖頭,又忍不住笑起來。
涼宮春日,真是讓人驚歎的女孩。
我期待着明年和你的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