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我沒爲你做過什麼,枉爲生父,快跑吧,孩子要緊!”
最後那一句,震醒了雲卿,不能犟,她往外跑,一定是陸墨沉他們來了,他們來了就好,叫他們過來救季雲庭,一定一定要撐住。
這一刻走廊裡出奇的沒有特工把守,不知道都去了哪裡。
雲卿邊哭邊跑,狂奔着,使勁的逃命,漸漸的肚子就痛了,可她不能停下,跑到最西邊的樓梯那,她捂着肚子面色慘白使勁喘氣,感覺肚子越來越疼了,怎麼辦,她撐着發抖的腿往樓梯下面爬,突然頭髮被揪住。
“想跑?”上面一個特工吊下來,揪住她就往樓下面扯,“阿宋,這娘們在這裡!”
那邊轟地涌來了好幾撥人,他們扣着她往一樓裡面拖,雲卿絕望,嘶啞地朝天大哭,“陸墨沉!陸墨沉你來了嗎!救我……啊!”
嘴被捂住,可是頭頂上似乎有陰影,然後是繩子上掉下來一道黑影。
雲卿什麼都沒看清楚,就聽到槍擊聲,子彈打在了她周圍,她顫顫發抖,當即失禁尿溼了褲子,手絕望地捂住肚子!
然後她卻聽到黑暗中熟悉入骨的低沉聲音,“別怕,我來了,在這。”
“啊……唔唔……”她淚光瑩然顫抖着的睜開眼,不敢相信!
可那個掉下來的人影,就是他!他雙手舉槍,在掃射。
她感覺身後有越來越多的人涌過來,突然,她的脖子就被手臂卡住,緊接着腦門上一把槍,“陸……啊!”
“還不放下你的槍,陸墨沉是吧!”阿宋陰笑着大吼。
陸墨沉碎冷了瞳孔,眼神似極閻羅,充斥着血色爆涌,陰森不動地盯着那個把她當人質的特工,前面有火光沖天,時而冒一下,炸亮了他的臉,雲卿的眼淚決堤,絕望中望着他高大的身影,他穿着軍裝,戴着軍帽,背上扛着槍袋,雙手舉槍,瞳孔猙獰,面目殘映着血水。
好陌生。
可確實是她的男人,他來救她了。
可是能救到嗎?會不會天人永隔,她這邊敵人無數,他只有一個人。
她會死嗎?
這沒什麼,可是腹中的寶寶……
脆弱令她渾身四分五裂的顫抖,只是不停的對他流淚,嘴裡噝噝嗚嗚不知該說什麼,對他說些什麼比較好。
有太多話想說,有太多事還沒做啊……雲卿從不知道自己,這麼怕死了,淚汪汪的看着他英俊如鑄的容顏。
他看向她,突然森寒的瞳孔裡笑了一下,在此等境況下對她釋放溫柔,讓她一下子沉溺住了,發呆住了。
他緩緩道,“要相信我的實力,寶貝,現在爲我唱一首歌,一首歌的時間我讓你回到我身邊,信不信?”
要相信我的實力,小妞,現在爲我唱一首歌,一首歌的時間我讓你回到我身邊,信不信……
似曾相識的話語,就那麼猝不及防的緩緩涌入腦海,雲卿懵怔了,神思一下子被牽去了萬海沉伏。
也是那樣驚心動魄的絕望之下,她嚎啕不止,顫哭無助,也有一把冰冷的金屬槍管,抵住了她的額頭,那時面容很年輕,很青澀,稚嫩無比,顫顫發抖,以爲世界就這樣走到了盡頭,然後有個男人,也是一身這樣英俊無比的軍裝,面容掩映着邪沉狂妄,淡定的,突然很溫柔的,這樣哄她,在至死的危險境地,他當遊戲玩弄人生,竟敢這樣哄她……
她像是魔怔了,哭的嘶啞的嗓子自動一般,無意識一般,誰在領着她唱:“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愛也真……啊!”
顫顫抖抖,哭聲伴隨着痛苦的尖叫,不斷廝殺在她耳邊的是無數槍聲,一聲一聲,捶打進她的心靈深處。
那無比的害怕,好像映着久遠的顫抖,一切都是那麼瘋狂,渾身發抖,每個細胞都在發抖,又好似在爲她的國王而尖叫顫慄。
腦海裡有一副畫面,那個年輕英俊不羈的軍人,將他的帽檐一頂,反轉身軀,擡腿旋踢,黑影來去無蹤,那是他的黑暗血腥世界。
她身後的歹徒就越來越少,奇蹟般的像變魔術。
腳邊的血水越來越多。
當她顫抖哭嚎着唱到:“我的情不變……我的愛不移……”
“月亮代表我的心。”低沉帶喘的性感男音,會來與她和聲,糾正她最後一個字的跑調。
雲卿在渾渾噩噩中,似乎察覺到身軀在轉動,脖子上一股銳痛,她卻不知道痛,緊接着她撞到了牆上,她本能的護住肚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然後是廝打聲,拼命的廝打,越來越多的廝打,他的身影穿梭在其中,血在空中飛。
雲卿抱着頭,混亂中好疼啊,一抽一抽的脹痛,她走神了,飛去了另一個世界。
“你不知道你唱這首歌走調嗎,小妞?”
“還敢在酒吧的舞臺上唱,欺負這裡沒有中國人?都是白人大鬍子?”
“請我喝一杯酒好嗎,小服務員,我沒帶錢,我是軍官,有錢。”
“十樓有人要殺你……我沒騙你,他們說到一個眼瞎了的穿軍裝的中國男人,你就是。”
“跟我跑!再快一點,他們要追上來了!嘿!把我的軍帽還給我,小丫頭。”
“幹嘛抽我?你休克了,難道不應該做人工呼吸?”
“流氓!”
“他們來了……別怕……沒關係,不會讓你死的!別哭,我打敗他們二十個,你給我唱剛纔那首跑調的歌好嗎?”
“爲什麼你不開心?軍人會流浪到紐約這裡?”
“那你呢?爲什麼也不開心,學生不去上課,躲到酒吧打工?”
“我姓雲,雲卿,我喜歡我的名字。嘿,你叫什麼?”
“陸。”
“我來接你下班好嗎?我順了一輛哈雷,拉風。”
“別這樣,陸哥……我根本不想再接受其他男人,他給我絕望太大,我甚至想自殺……”
“我也在等死,同爲天涯淪落人,不如死前,相互慰藉,給我親一口,就一下,嗯?”
“不……別把我推到牆邊,不可以……唔……!”
“味道好甜……”勾起的邪肆脣角。
那深深喘息着,互相抱緊,她的眼淚,她死死的擰緊他的軍帽,不願意自己那樣墮落,可是墮落的感覺,原來這麼好,難怪顧湛宇,該死的顧湛宇和她最好最親的家玉,他們那麼噁心,因爲禁忌,所以刺激,她也可以變成壞女孩,因爲好女孩沒人珍惜……
後來他們住在一起,短暫的十來天。
他真的沒有錢,可他一點都不在乎,他隨便去黑市乾點什麼,第二天兜裡就有美鈔,可他的眼睛都看不清,他能幹什麼呢?
原來,她是會做飯的,那十天裡學到的。
她會在上班前,給他留一些餃子,或者中國粥,因爲他的胃不好,身體狀況很差,硬的東西吃不了。
百老匯有新節目上映,他用那輛破哈雷載着她去,兩人爬窗戶,他有超高的本事,躲過嚴密的保安,看霸王演出。
曼哈頓的最高樓,他也出入無間,深夜帶她爬上去,那樣瘋狂瀟灑浪蕩人生,把她抵在欄杆上,數百米搖搖欲墜,逗她,玩她,親吻她。
酒吧裡再也沒有人欺負她這個小服務員,因爲都知道她有個兇狠年輕的東方男人作男朋友。
可他們是男女朋友嗎?
彼此隱晦,那十天,他雖然吻她很多次,一次比一次熱烈纏綿,他們卻都老老實實躺在一張牀上分開了被子。
年輕而顫抖的心,迷茫而失重的心,不敢輕易將彼此交付。
原本兩個絕望、等死的人,漸漸地,都失去了輕生的念頭,好似,生活原來也可以有另一種瘋狂而激烈,恣意而無拘束的美。
直到後來,他突然就變了樣子,變成了惡魔的樣子。
突然就那樣……將她拖去了一間小屋子,將她徹底佔有,瘋狂無情地折磨。
絕望,絕望沒有盡頭,可有好幾次,他又像是回來了,會溫柔而歉意地深深凝視她。
還有一次,他帶着她跑出了那棟二層小屋,一刻不停的跑了好遠,帶她回到了她的學校,想念的學校,讓她繼續讀書,就是在那裡,喝醉酒的瘋狂後,真正的他擁有了早已被踐踏凌辱的她。
後來,就在圖書館被惡魔的他的抓住,扇耳光,抓回去。
其實她知道懷的第一個孩子是誰的。
不是陸墨深的,原來不是陸墨深的……
漫長的回憶,閃爍的雪點,他的英俊他的笑,他的不羈他的狂,他冷酷的外表,其實有些溫柔的內心。
他們擁抱在一起的笑靨,瘋狂在一起的舞姿,他會抱着她在百老匯的鋼琴上跳舞,低低敘說,其實只是一些無聊的小笑話……
雲卿的眼眶通紅中眨了眨,那淚水就斷了線,好似斷在了心坎的尖刃上,澆碎了冰河永駐的心湖。
原來,早就認識啊,陸墨沉。
有過那麼一段,是不是轟轟烈烈,那時年輕的你,那時稚幼的我,特殊的放縱,始終不被彼此承認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