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銘辰……”蘇家玉一眨眼,看清來人,才吁了口氣,“段醫生不要突然嚇人。”
“拜託。我拍你的肩打招呼不至於是嚇人吧?是你提心吊膽,下班就行跡匆匆,你要幹什麼去?”
蘇家玉刷公交卡,包放到臂彎裡,往裡面走。
段銘辰俊氣的身影跟在她後面,她有些無語的回頭,“段醫生,你有車啊。”
他嘿嘿一笑,看着嬌小的她在人羣裡,下班高峰期人擠人,他自然給她隔開一點位置,把她拉到座位旁邊,他用手臂擋着,同時挑了挑眉,“這一趟158最擠了,我車壞了時坐過兩次。很巧啊,158的終點站就是我家附近,所以你我順路咯。你平時不是坐749嗎?”
蘇家玉驚詫於他連她坐哪路公交都知道。
她微微啞然,開玩笑地道,“段醫生觀察還挺仔細,我今天有事要辦,中途就下了。”
她不想說什麼事,還懊惱被同事撞上一班車了,可段銘辰把話堵死,她也毫無理由讓他下車。
偏偏段銘辰問,“中途?那經過市中心呢,你要辦什麼事啊?”
“採買東西嗎?”
“需要人幫忙嗎?”
熱心的小夥子令人應接不暇,蘇家玉一個勁兒地掛頭髮,一次一次靦腆地搖頭。
段銘辰低頭看她,微風從窗戶外吹進來,她按着頰邊的頭髮,好細一根根,不太像別的女生那樣養的頭髮發亮,不過柔柔的,帶點栗色的黃,襯得她的皮膚更加白皙,皮膚也好細膩,有點像歐美女生那種又薄又雪白,但僅指皮膚,她的五官小巧,不算精緻,整體看上沒有讓人驚豔的地方,但就是好舒服,看着就挺心動的。
段銘辰低聲說,“你爲什麼老是這麼靦腆,其實女孩子多接受一些幫助沒什麼不應該,我看你太老實了,平時又沉默寡言,你都在想什麼呢,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前面的話蘇家玉都沒有意見,因爲別人這樣說她的多了,她習慣了。
也只習慣在卿卿和水水面前,偶爾放開自我,吼一兩句。
其實她這人特別無聊,無趣的,所以聽到最後一句,她不由得彎了彎脣,笑了,的確笑得苦大仇深,擡眼看着的男子,看得出來他家世優渥,她低聲講,“我每天苦大仇深,柴米油鹽……有點錢我就想怎麼再多賺點的,段醫生,我挺俗氣的。”
段銘辰愣了,沒想到她每天竟然就想這個,望着她眨了眨眼睛,那溫軟的杏眸裡好不容易墜了點星星笑意,他看得一時入神。
車到市中心站點,蘇家玉看到了商場,要下去,結果段銘辰二話不說也跟着過來。
“……”
蘇家玉鬱悶了,站在喧鬧音樂的街邊,段銘辰自在地解釋道,“我想起家裡老媽不在,今天讓我自己解決晚餐的呢,你原來是要逛街啊,那我陪你啊。”
面對這個熱情的小鮮肉,她只好說實話,“段醫生,其實我要去一趟夜總會,所以不方便你跟着。”
“什麼?!”不說還好,一說,段銘辰根本就上了心,簡直難以置信,上下打量她,“你,去夜總會?蘇醫生,你在開玩笑?”
蘇家玉知道自己的形象怎麼都不符合,她皺眉道,“段醫生,接下來就是我的私事了,希望你我就在這裡分別,再見。”
“等等!不行!怎麼放心讓你一個女孩子去!再說,你進得去嗎?天上人間啊,你有門路嗎?”
蘇家玉卡殼了。
結果就是,還真是段銘辰幫助她進了大門的。
“別誤會,我不出入這裡,不過我家裡堂哥經常來打混,一次生日我和這裡的女主管結識了而已……”段銘辰摸着鼻子羞赧地在澄清,身旁的女人卻沒有心思聽,她的眼神四目打量這個比之前兼職夜總會要奢華上好幾倍的天上人間。
不愧是和皇冠會所鼎立的s市兩大銷金窟,光大廳就找不到方向了,保安,少爺,公主,排成排震懾得人都不敢動。
外面根本嗅不到衣香鬢影和聲色犬馬,一切都藏在寬闊無際的深處。
區域分了太多,溫泉湯,二樓賭場,三樓有酒吧,四樓帶空中花園的洗浴中心,五樓又是私人至尊場所……
蘇家玉低頭看錶,快七點了,她記得那個馬仔的警告,不能太晚,太晚那男人就會找小姐歇下了。
一時心裡有點着急,又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裡,蘇家玉拐來拐去,受好多白眼,通過好幾撥前臺,才終於問到他大概在四樓。
儘管這裡是s市,但報上‘廣東那邊來的一位江先生‘卻無人不知了。
可見他風頭有多足,聲勢有多浩大,行事幾多張揚。
四樓是洗浴中心……
她上去後,被攔在電梯門口,鐵面保安阻攔,偌大金碧輝煌的廳,無人行走,空氣的安靜帶的人也自動安靜,不敢輕舉妄動。
隱約能聽到玻璃門外面寬敞的園景露臺,夜風騷/動中有女人嬌媚的吟,時而傳來權貴男人的笑談,那水聲和拍打聲無疑令人想入非非,耳紅低迷……
就在蘇家玉快要忍受不了時,玻璃門總算有了動靜,慢晃晃的一些人影走出來。
她扭頭時,突然電梯開了,段銘辰闖上來,“我等了兩個小時你還不下來,蘇家玉,我剛纔問我堂哥,他說四樓是頂級權貴和鉅商纔有資格進入的地方,年會員也就幾十個,這裡靡亂至極,還有過玩死小姐的經歷,你居然到這裡來找人,你究竟認識什麼複雜的人……”
段銘辰的話沒說完,玻璃門裡已經走入了人影。
那道削瘦頎長的男性身影,他微弓着高大的背脊,晃悠悠地走路,此刻沒穿西褲也沒穿花襯衫,僅有一塊浴巾裹住極其精瘦的窄腰,腹部繃直而明顯,露出兩條修長無比的腿,十分野性的小麥色,健康,而充滿邪氣無敵,當那胸膛上浸溼的汗毛滴下來的一兩顆水珠,劃過六塊均勻的腹肌,沒錯,只有六塊……令人足以眼暈和賞心悅目。
這是個長得並不騷氣,但印刻進女人眼底就能燃起一片情/欲的男人。
他那五官並不是妖冶之相,深潭反而漆如靜水,只有那嘴角好似天生勾起了一點壞壞笑意。
仔細一看,卻又並無弧度。
這種男人,你打量千百次也知道他是個壞蛋,簡直了,要人命。
隨同他一起走來的幾個小姐,彷彿都忘了旁邊男人,只差把他感興趣地盯穿。
手下阿左爲他披上浴袍,男人擡臂把短髮抹後,露出光潔的寬面額頭,一併將那道斷眉展現極致,他還有個美人尖,鬢角是唱戲裡的小生鬢角,竟十分深刻分明,這麼一看,他長相其實好精緻,只不過精緻不在五官。
他看到水珠濺到小姐的鎖骨上,眯起眼不講話,想抽菸——
身後遠處,一道纖弱的聲音帶着戰兢傳來:“江、江總!我是蘇家玉……”
什麼李家玉?
他渾然不理,從阿左手裡搶過煙叼到嘴裡,阿左本來給自己點燃的,又把打火機遞到他嘴邊,那一面向龍嬉笑地讓小姐站成一排,“喂喂,江哥點人了,你們還不擺出最sao的姿勢?”
“龍仔哥,你好壞。”
“江總,要不要點我啊?我新來的,乾淨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按摩吹彈無一不會。”
“不要臉,你剛纔還沒被王總摸夠?江總,你真要人伺候,我那邊有剛從大學招來的小妹。”
“小妹妹仔咯?”阿左低聲笑,朝老大眨眨眼。
江城禹沒什麼反應,最近興致不高,而且——
男人叼着煙,生的兩片極薄的脣,抿嘴講話尤其說粵語,那薄脣闔動有股說不出來的味道,他皺眉,“內地的懶搞。”
“啊,爲咩?”向龍不懂。
阿左卻十分懂,嬉皮笑臉,“江哥十年怕井繩啦!才被內地一個妞咬過啊,那孩子你不記得了?差你送過玩具啊!內地這種妹,帶了套都不好使,馬仔們要玩,提防他們最好別交貨,否則像江哥下場哈哈……啊!”
被踢出三米遠。
江城禹把菸頭隨手給身旁的女人,看了兩眼,豐臀肥ru小蠻腰,“就你了,進屋吧。”
那小姐歡喜得簡直要跳,癡迷的看着他精悍的後腰,走路時背脊上的肌肉微微鼓起,聽說越是誇張的肌肉反而越不如緊實的用來好使……
男人閒散地走到了套房門口,斜側一抹小影陰魂不散的追過來,總算找到機會插嘴,“江總,我是蘇家玉!!”
“你喊鬼啊?”江城禹停步,擡手摸耳朵,顯然被刺了耳膜,男人陰沉的眼梢這才擡了一下,看見一顆大白菜,還是最外面葉子枯黃的那種,他一目掠過,不記名字,但總算認了出來,卻毫無情緒,就這麼飄過了她。
蘇家玉愣神,不知道他喜怒不辨,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男人,可怕就可怕在他不表現他的陰沉,給人無限的恐懼感。
她繃直了神經,看到女人隨後進了套房,但大門沒有關上,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授意?
她揣測着,仍舊擡步上前,阿左和向龍都很高大,穿着比馬仔正常,但氣場絕對不尋常,腰間鼓包着什麼,段銘辰看的一清二楚。
他過來扯蘇家玉,小聲說,“這個男人絕對不是正經人!蘇家玉,你瘋了嗎?別惹上這種男人,殺人估計都不眨眼,你聽他的口音,香港來的吧?你再看這些打手……你快跟我走!”
“我不能走。”蘇家玉苦笑。
“爲什麼?你難道欠他高利貸了?”
蘇家玉回頭看着看向段銘辰,一口脫出,“段醫生,我謝謝你,但你真的別參與了,也別靠近我,你也許不知道,我有一個女兒……”
“什麼?!”段銘辰有些傻眼了。
更傻眼的還在後面,這個纖弱的女人對他笑笑,“裡面那個男人,他就是我女兒的父親,親生的,我有極其重要的事求他。”
段銘辰陷入震驚中時,蘇家玉走到門縫邊,從外面看不到奢華璀璨的裡面,她只好鼓起全部勇氣,推開那扇門,走了進去。
她人影剛進去,阿左就關上了門,擋住了撲過來的段銘辰。
蘇家玉一驚,回頭拍門,好怕段銘辰被打,但身後想起女人輕喘的笑,她才發覺自顧不暇,猛地扭頭,看見套房裡,鋪着矜貴白絨地毯的沙發裡,男人慵懶的坐着,長腿自浴袍下面岔開,橫去一大截路,而那小姐以跪的姿勢伺候在畔,恭敬規矩,又含情嫵媚,正雙手摸到他的小腿,男性汗毛令小姐蠢蠢欲動,蹭向自己……
江城禹懶懶的一擡腿,眼神靜如水,腳尖抵開小姐,“急什麼,說不定有人加入,先別騷,點跟雪茄。”
“江哥,你這樣講話人家害羞啦!”小姐嗲得不行,說着去拿火柴,眼神卻警惕地朝蘇家玉看過來。
蘇家玉因爲那句‘有人加入’而魂破了膽,甚至一時不知句話所蘊含的意思。
可轉而一想,臉色已經十分蒼白,她兼職夜總會那會兒,也聽到過一些會玩的,而一單兩雙只是男人常用的玩法。
她感覺肌膚一片倒豎發寒,可還是得忍着所有對男女之事的恐懼,對這個令人聞風喪膽卻不動聲色的大佬,顫聲細言,“江先生,我知道你認得我,你怎麼可能忘了你有個私生女在外面的事實?我知道你很生氣,懷恨在心,你消失了四個月,小桃子她……一直在等你再次出現。而我今天來找、找你……我也選擇好了,你四個月前走時,給我拋下的兩個問題。”
火柴呲呲燃起,在靜謐而芳香幽情的套房裡,那小姐非常之專業,可見伺候他人的級別之高,等待火柴上的硫磺消散了,那小姐還輕輕地搓着那根名貴的雪茄,側耳傾聽直到裡面沒有龜裂聲,確定是一根新鮮上乘的私供雪茄,纔敢點燃,有規律的轉動直到火星均勻,才恭敬的遞給那男人。
他的生活,在蘇家玉的眼裡,何止邪肆,何止紙醉金迷。
那簡直是她人生裡從未碰觸的一面,黑暗面。
男人漫不經心的嗓音就在這黑暗裡響起,慵懶帶着一丁點笑,“哦,你是準備被我玩死,還是準備招供你當年勾引我的目的、講出那一夜的詳情、你爲誰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