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再也喚不回那溫柔

陸墨沉眉心痙攣般的跳動,手指卻是不聽使喚打開了牆壁上的電視,接收信號後,畫面自然切到監控裡。

那是一間全黑的房子,看不出任何特徵。

她被綁在那張躺椅上!

顧湛宇站在一旁,另一邊有兩個醫生,一個黑衣服女人,應該是千夜嘴裡的大師姐。

她還醒着,在掙扎。

顧湛宇強行壓住她。

“顧湛宇,你到底要對我做什麼?你說了不會傷害我,爲什麼食言?我害怕這裡,你放我走。”

“卿卿,我只是想讓你恢復記憶。”顧湛宇蹲下來,緊握她的手。

雲卿眼神一跳,六年前的記憶嗎?

她看着旁邊的兩個醫生還有一個不說話的女人,她搖頭,“你和千夜是一邊的,我不信你,更不信千夜!你們要灌輸我什麼?我什麼都不會信的,我只信陸墨沉,他說我們的從前沒問題,很美好,我信,所以我不用恢復記憶了,你放我走!”

“他騙你!”顧湛宇失控低吼,眼睛赤紅,“恢復記憶後,你就知道你堅信的一切,你當作信仰的男人,是個什麼東西了!卿卿,我是爲了你好,你不能一輩子活在謊言裡,活在惡魔的手掌下,我也是爲了我們的過去,我得不到救贖,我需要你的救贖,只要你挺過今晚,一切都回來了,你本該屬於我,你會知道你虧待了我,你會永遠呆在我身邊!”

雲卿的眼睛閃過重重慌亂,好似心一寸寸下墜,顧湛宇這些不着調的話,是在說什麼?

不可能的,陸墨沉不會騙她,她不信……

她猛烈的搖頭,聲音悽清,“你放我走吧,顧湛宇,我不想知道那些……”

“你已經有感覺是不好的了,爲什麼不正視!”顧湛宇孤注一擲的眼神那麼偏執,伸出手,一個醫生遞過來一杯藥劑。

雲卿瑟縮着往後退,可是她被綁在椅子上,她退不了,眼睛裡流出眼淚,她被顧湛宇攫住嘴,強行撬開,她哭泣出聲,“陸墨沉……陸墨沉,救救我——”

陸墨沉手指發抖,衝上去摳住電視屏幕,心臟像是塌了一樣,萬箭穿心,“雲卿!不要……”

那些藥全部灌進了她的口中,等待,慢慢的,她額頭上沁出了好多汗,渾身發冷顫,眼皮子也越來越重,聲音模糊的不知道在囈語什麼。

那個黑衣女人坐到她的跟前,低聲溫柔的絮語,“睡吧,閉上眼睛,睡過去……睡到很深的地方去,一片空白,時間是一層一層,你要去到第六層,乖,去尋找,尋找第六層……”

雲卿的篩糠般的身子,緩緩地停止,雙手也從掙扎狀態放鬆,垂落了,眼角那滴淚珠,陷在眼窩裡。

刺在陸墨沉的心上。

他全身緊繃如鐵的肌肉,像是在瓦解,一顆一顆細胞的溶解,那般,再也無力。

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來不及,什麼叫做絕望。

他恨不能飛天遁地,閃身她眼前。

可是,一切都只能眼睜睜看着了嗎?

男人深紅的眼底,逼出了層層的霧靄,如霜降,如暗咒,牙齒不斷的顫慄着。

黑衣女人緩緩道,“什麼聲音也沒了,你很舒服,全身放鬆,你回頭,發現你找到了,一扇門,去打開……”

“打開了嗎?”

進入睡夢中的她,竟然安靜的點點頭。

“那就是六年前,它被鎖起來了,你把它打開,你要去找一個叫做陸墨沉的,穿軍裝的男人……”

緊閉的眼皮一震,蒼白的嘴脣細細蠕動,“軍裝……陸……墨……”

“告訴我,你和他怎麼認識的?認識後,發生了什麼?”黑衣女人的聲音低緩如魔。

陸墨沉渾身開始發抖,心臟跳動到最快幾乎碎裂了,迸射出來的血液堵住了他的呼吸……

“我和他……那天晚上,酒吧,穿軍裝的盲人,在電梯裡,有人要殺他,我很害怕,可是我看他可憐,我還是告訴了他……我們一起逃出酒吧,認識的……後來,後來見面幾次,他請我喝酒,給我小費,我們……是朋友啊,可是他爲什麼……不,他逼我喝酒,爲什麼?他把我綁走了,不,不,別過來……別把門關上,別用手銬銬我,不不……啊!不要,不要碰我,不要,爲什麼?我們是朋友啊,爲什麼!別這麼對我,求求你,我有未婚夫……啊……好痛!好痛啊……救命,救命,顧湛宇,救我,救救我,湛宇……啊啊……!”

尖銳的慘痛叫聲一聲一聲不斷,她在椅子裡恐懼絕望的不停掙扎,動作甚至是重現,撕心裂肺,揉心寸斷。

“雲卿……”

“雲卿。”

“雲卿!”

那聲音像是無數根針,狠狠刺破陸墨沉的耳膜,他的指尖發抖到把自己摳傷,電視屏幕猛地碎掉!

畫面一瞬間模糊,陸墨沉怔怔發狂地後退,後退好多步,高大的身軀猶如沉沉的巨石,他瞳孔眥裂,雙手抱住腦袋,血絲染紅,“雲卿,雲卿雲卿……雲卿!啊!啊!”

屋子裡震天動地,嗜血如魔。

季斯宸在那邊聽到,解決掉千夜最後一個人,猛地飛速跑過去。

房門碎裂,屋子裡腥風血雨一般捲起了狂風,季斯宸像是看到一頭破壞一切的獸,他在瘋狂的打千夜!

季斯宸眉頭一震,嚇了一跳,聽過秦律說第二人格的話,更是憂心,堅毅的身軀強行和他對打,將他猛地按住了,“老二!老二你鎮定點……”

“怎麼鎮定?那還是隻催眠的開頭,後面,後面還有無數我虐待她的場景,她正在經歷,重現!我該死,我該死……”陸墨沉嘶吼,瘋瘋癲癲地爬起來。

季斯宸驀地把他捆住,他閉着眼睛,“我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好好,我安排,你去找她,這裡交給我,這個該死的女人交給我!”季斯宸逼紅着眼角,猛地一腿踹在千夜的心口,千夜口吐鮮血,冷眸吹口哨。

季斯宸冷笑不止,“找誰過來?以爲爺吃乾飯的,你那些人早就被我滅光了!等了這麼久才收網,今天不把你搞死在這!”

“最好別殺了我,雲卿還在他們手上。阿沉,你怎樣都晚了,催眠前後不過兩個小時,哈哈哈,哈哈哈……上天的報應!”

“我草你媽。”季斯宸冷霜眼底,一拳頭朝她臉上狠打下去,力道之大直接把千夜的臉打歪了,人也打暈了,他立刻安排外面的人手。

墨沉這樣出去絕對出事,可一回頭,屋子裡早就空空如也。

季斯宸憂心如焚,衝外面吼道,“去追!別讓他開車!”

……

陸墨沉的視野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清,車在晃,人也在晃,像離弦的箭,漫無目的,往哪裡衝刺?

他不知道,目中一片血紅,他不知道要去哪裡找她。

渾渾噩噩,車撞上了護欄,再恍然睜開眼,沈青曄和秦律趕到了,把他從撞扁的車裡拉了下來。

兩個人的嘴巴在動,問他哪裡出血了?

他不回答,滿目蒼然,悲傷,“阿律,她想起來了,全部,恢復記憶了,我去哪裡找她呢?她還要我嗎?還要嗎?”

秦律眼睛發紅,捉住他鐵骨錚錚的大手,“墨沉,別慌,你先跟我來,我想辦法找到她,一定一定想辦法。”

全部的人員都出動,把s市翻了個底朝天。

天色亮了,出了太陽,掛了風,到了下午,在他眼中,一片荒蕪。

最後,沈青曄得到消息,顧湛宇帶着她回了顧家別墅。

沈青曄和秦律急速把車從城南她的老家開回去,路上時間趕時間,衝上了山。

顧湛宇的蘭博基尼停在車道上,陸墨沉輔一看見,車沒停穩,他開門飛身下去,在地上滾了一圈,身形挺拔站起來往別墅大門口衝。

滿天的青色,日落黃昏的下午,一切都是靜靜的,他往裡面闖,顧湛宇的保鏢攔。

他一手解決一個,把陸柔希和顧耀成全部甩到一邊,上樓,喉嚨深處蒙着浮塵一般瑟啞發聲,“雲卿?雲卿……”

聲音落下的一秒,樓上的房間猛地傳來一聲碎響,緊接着是更多的響動。

顧湛宇的聲音慌亂,“卿卿,沒事的,你聽錯了,卿卿……”

“啊——!”尖銳的一聲嘶叫,有什麼東西滾到了地上,在地板上劇烈的爬動,摩擦着發出很大的聲音,“他來了,魔鬼來了,門口,門口!救我,救我……我不想再被囚禁一年,我不想!我的一生啊……我不想……”

陸墨沉的心口豁開一個大口子,血水如河,腳步卻是再也擡不上去,可他不甘,聲嘶力竭,“雲卿!”

聽我說一聲抱歉,你能否醒來?

“啊……”她的尖叫,魂斷驚愕。

“雲卿……”他腿骨頓的一聲,那麼傲骨的男人雙膝,無措的跪在了地上,嘴裡怔怔的,眼眶熱熱的,聽她一聲一聲悲苦嘶鳴,再也沒有力氣,只差麼一點,上天終究沒有放過他。

“雲卿,雲卿……雲卿……”他的雙掌捂住雙眸,昂藏的身軀猶如一張弓,再也繃不動,“雲卿!啊——”

當我越過了山丘,發現無人再等候。

喋喋不休,再也喚不回那溫柔。

再也喚不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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