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警官看起來特別像一個晃晃悠悠遛彎的二大爺,好像什麼事情都不着急,但是你要問他,他還總有理由,永遠都有能跟你說的話。我覺得這個警官很有趣,和我之前見過的那些,好像都不太一樣,多了一分塵世的氣息,不像那些標榜的英雄。
“白警官年輕的時候就是跟着重案組的。”白夜蕭跟在我身邊,輕聲對我解釋道,“那個時候白警官年輕,也很有衝勁,加上自己天生的邏輯思維能力,破了很多懸而未決的大案,幾次出生入死,是一位很厲害的警官,他曾經還有些事情上過電視,報紙之類的。”
“也不算吧,只是解決了一個富商被綁架的案子而已。”白警官帶頭在前面走着,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看似漫不經心,但是一直都很專心致志地看着,“那個富商也是自己找倒黴,恨不得全天下人都要知道他有錢一樣,被綁是遲早的事情。”
“說起來還真是巧啊,這個案子也是剛纔給你看的那個照片裡的人犯下的。這樣說起來,我跟他打的交道還是蠻多的。”白警官無謂的聳了聳肩,“從那次開始,我就總是能聽到這個人的消息,他叫陳八,家裡排行老八,就叫了這個名字。”
“陳八小時候應該還算是個好孩子,後來他爸媽因爲感情破裂,離婚了,他媽改嫁國外,爸爸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然後那個女人也有個兒子,爸爸恨前妻對他自然也不會好,總打他,罵他,後來他就跑了,那麼小一個孩子,差不多也就十一二歲吧,就已經開始混社會了。”
白警官說到這裡無奈地一笑,“十一二歲,就開始混社會了,你想想,得有多艱難?我第一次見到他,就是因爲打架鬥毆被人送進來的,一問才知道,他只能自己生活,去當學徒,被人欺負,他氣不過,就給人揍了,那時候的他,還小,戾氣卻很重。”
“兩隻眼睛死死盯着人,像鷹也像豹子,好像下一秒就會撲上來咬破你的血管一樣,狠,而且有野心。”白警官望着遠方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嘆了口氣,“我當時就知道這孩子長大了,如果不走到邪路上,恐怕都很難。我那個時候知道他沒人照顧,就只能自己照顧他。”
“我一直都在試着將這個孩子的路牽引回正軌,但是十九歲那年,他走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再聽到他的消息,就是他犯了案子的時候,我瞭解他,所以我抓住了他,他那年才二十一,大好年華的時候,我問他爲什麼要做那樣的事,他什麼也沒說。”
“但是我從他的眼神裡,能看出來,他的恨。他恨這個世界,恨所有的一切,就算我想辦法幫他化解,但是最後也是於事無補,我沒辦法去填補他心裡的恨,只能一次一次地參與這些案子了。”白警官無奈地笑了笑,“後來我退了,這些事也不歸我管了。”
“我現在就是一個普通的民警,當年的最後一次他犯的案子,以前都是小打小鬧,抓住了都不夠判他三年,但是那一次,真的太嚴重了。八年,今年他都多大了?快三十了。我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欠了他多少,但是我知道,他心裡的恨,一分都沒有消失。”
“之前他還揚言說要炸掉大廈的時候,誰也沒有上心,我的老上司又把我叫過去了,我說,他的話,不能不信,因爲有的時候他做出來的事情,可能連他自己都想不到,於是我們一直在監控着他的行蹤,他當年跟着我,我拿他當警察培養,但是最後卻養出個匪來。”
“我都不知道應不應該感謝當年他沒有把我教的東西都學全了,不然的話,恐怕現在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白警官笑了笑,“白先生一打電話給我,我就差不多知道是什麼意思了,我就知道那個小子消停不了,他早晚
有一天得出什麼大案子好好鎮我們一下,果然,沒猜錯。這大案子就來了。他做事其實也沒什麼理由,估計,是覺得沈先生比較有錢吧?”
“我當年見到他的時候,他十九歲的時候,還是個挺不錯的孩子,對這個世界雖然有戾氣,總挑刺,也不怎麼愛理人,眼睛裡也都是仇恨,可是他在乎,在乎自己的命,雖然傷害,可也在乎,這些年,我也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他比從前,更可怕了。”
“因爲現在的他。什麼都不在乎。”白警官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些僵硬,好像想起了什麼事情,我回頭看了一眼白夜蕭,只覺得心裡也更擔心了。看來這一次,沈媛是真的遇到了一個很喪心病狂的人啊……
“所以我說啊,要是這些父母都能對自己的孩子上點心,別老一天天一言不合就要離婚,就要開打,別老光顧着工作不管自己的孩子,你說這個世界上得少掉多少讓人糟心的事情?而且孩子就算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了,接受住了所有的負能量,而且還變成了一棵能夠溫暖別人庇佑別人的大樹,你說他這一生經歷的苦痛,得有多少,只會讓人心裡更不舒服。”
我明白白警官說的不舒服的意思是指心裡對於別人經受的苦痛的那種同情與同樣的悲痛。也不是說,這些人怎麼樣,只是說,如果他們能夠有更好的家庭環境條件,或許就會少受那麼一點苦,也不會有那麼大的壓力,不會有那麼多的抑鬱難平。
“再後來,我最後見過他一面,在裡面的時候。”白警官站住了腳步,回頭看向我們,“那幾個也應該都是牢裡和他認識的,我見到他們的時候,那個慣偷和幾個小徒弟被他們揍得啊,可慘了。高科技犯罪的那個孩子倒是一副鬼精鬼靈的樣子,只是,可惜。”
白警官低頭一笑,“這一次,又不知道要多少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