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走了之後，我才從玄關後出來，弟弟轉頭看了我一眼，表情沒有什麼異常，反而是楊平看見我，有些尷尬，“曲笙姐……剛纔……剛纔您都看見了吧？其實，是我不好的，我不應該叫媛媛過來，是我沒考慮到，纔會這樣的，您別怪我……”
“沒事。”我笑了笑，坐在一旁，楊平還在自責地說着什麼，弟弟只是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我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才轉頭對楊平道，“沒什麼事，我剛纔叫江南去跟着那個女孩子了，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事的，你們不用太擔心。”
“真是對不起……你看，好好的，本來說要給成義辦一個歡送會，結果搞成了這個樣子，真是……”楊平起身，拉過樂勒，何喬剛纔在我說到江南出去追沈媛的時候，就也追了出去，“那我們就先告辭了，不打擾您了。”
楊平打完招呼，轉頭就走了，弟弟依舊眼神放空地盯着前方，我坐在他身旁半晌，他才轉回頭看向我，“姐姐，你說我……我剛纔是不是真的有點過分了？我是不是不應該那麼說話？還是……我說的太直白了，或者我表達的方式不對……”
“你別慌。”看着弟弟慌亂的樣子我也覺得一陣心疼，連忙按住他的手，弟弟也一臉沮喪地坐在我身旁，我嘆了口氣，“不是你表達的方式不對，可能只是……其實我也覺得你說的是有道理的，你們兩個，不會是同一路人。”
“就算你們兩個真的想要在一起，也是很困難的。你們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夠真的在一起，如果彼此都能確定以後，一生一輩子都是這個人，不會改變，那你們想怎樣糾纏，我都是不會干涉你們的，可是，很明顯。”
“你們現在年紀還都很小，對這個世界的價值觀以及各方面的判斷都還沒有養成。所以有些事情，不建議你們去做。沒有人能保證永遠和誰在一起，如果是平常，你們想在一起試試，那也就試試罷了，可是現在的時間太關鍵了。”
“姐姐明白你的心情，如果這一次，你發揮不好，或者怎麼樣，你的一生都會留下遺憾。那是我們都不想看到的結果。對不對？”我笑了笑，“所以姐姐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只是不希望自己這一年的努力全變成白費，對不對？”
“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誰。”弟弟嘆了口氣，“可是沈媛……我沒有辦法……我不能告訴她，也不敢告訴她，我不擅長說謊話，可是我也說不出來那句話……我覺得，如果我承認喜歡，那就是在推我們兩個入火坑，可是如果我說不喜歡，那就是讓我的良心受譴責。”
“我是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所以我才一直拖……我也不想這樣耗着沈媛，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弟弟看起來有幾分痛苦，“我是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就好像人生中有一道光在追隨着你，可是那道光，卻太過刺眼。”
“刺眼到，只要你盯着看她，都會覺得眼睛不舒服。所以儘管喜歡，最後也會放棄。”弟弟仰頭笑了笑，“其實我有時候挺討厭我自己的。那幾年的磨練，磨掉了我的真性情，讓我大部分考慮的事情從我喜歡，變成了我最好……”
“我明白。我知道這幾年你一個人撐着家裡也受了委屈，可是你是男人，你必須站出來，不管別人怎麼樣，你都得先站出來爲這個家遮風擋雨。這的確很讓人感到疲憊。”我嘆了口氣，“但是，成義現在也長大了，對不對？”
“其實要是說我的態度的話，不管你做什麼事情，只要你覺得喜歡，我就能夠接受。你想做什麼都可以。但是人也不能不論什麼時候，都不管不顧，對不對，至少得分清楚先後，分清楚輕重緩急，對吧？”
“你沒錯，沈媛也沒有錯。沈媛認爲高考沒什麼重要的，愛情
纔是第一位，你認爲愛情應該排到最後，高考纔是重要的，也沒什麼不對的。畢竟你們從小長大的環境不同，所以價值觀也不一樣，想的自然也不一樣。”
“你拒絕沈媛也是爲了她好，不想讓她在你身上費工夫，你也不想耽誤她的時間。”我嘆了口氣，摸了摸弟弟的頭，弟弟沒有說話，只是沮喪地垂着頭，“我覺得，你如果不能一直和那個人在一起，那你最好一開始的時候，就慎重。”
“如果你覺得兩個人在一起，不爲了以後的愛，就爲了現在一時的痛快，那你在一起也就罷了。可是如果你們不是爲了一時的痛快，而是要爲了以後更多的日子，那你就要三思而後行了。畢竟，很多事情都沒有看起來的那麼簡單，得慢慢磨合。”
“我知道。”弟弟終於開口道，“就因爲如此，我還是拒絕了媛媛。其實我剛纔一直很想告訴她，讓她不要走，告訴她我也喜歡她。可是我很清楚，我的喜歡不是那種刻骨銘心的愛，我不能給她未來，所以我也不想給她承諾。但是，她好像並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沒關係。她總會明白的。”我牽着弟弟的手，笑了笑，“她總會知道你的心情的，到時候就能明白你爲什麼今天會這麼說了。其實姐姐不反對你，你做什麼，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了，姐姐都能支持你。姐姐也不求你變成什麼樣子的人，你只要一輩子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就夠了。”
弟弟笑了笑，這才彷彿恢復了平日裡的溫暖一樣，然而卻帶着止不住的倦意。我看着四周的裝飾，轉頭對弟弟叮囑道，“你先進去睡會吧。我把這裡收拾一下，然後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叫你，你現在去休息，我看你好像也夠累了。”
“嗯……”弟弟勉強地笑了笑，起身回了臥室。我看着弟弟的背影，也覺得有些無奈。
……
因爲有學校班主任的批准，所以弟弟可以在家裡休息一週，然後直接到機場和帶隊老師一起去澳大利亞參加比賽，所以這幾天弟弟也沒有去上學，一直都在家裡呆着，何喬和楊平還有樂勒都沒再來過，只有江南來過一次，去和弟弟說了話，然後從臥室又走了回來。
我在客廳等他出來之後才上前問他，那天追沈媛出去之後怎麼樣了，然而江南只是搖頭，回來對我說，“那天他追沈媛出去之後，沈媛心情很不好，這幾天上學也很沒有精神，問她話她也沒有回答，對她影響還是很大的。我剛纔和成義說過了……唉……”
江南深深地嘆了口氣，平白把我都弄得有些緊張了，“反正成義的反應也不太盡如人意吧。我本來以爲他會緊張或者什麼的，但是他也沒有。只是嗯了一聲，又問了我學校學習的進度，然後就又低頭看書了。我總覺得這樣下去，對兩個人可能都不好。”
“其實我也不明白爲什麼成義一直都堅持說他們兩個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但是我覺得他們也可以很互補啊。成義聰明，有個很好用的腦袋，但是正好沈媛又有好的家世和背景，如果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也挺好的嗎？”
“而且成義總是說自己的家世比不上沈媛，怎麼可能？他是沒有問過你白夜蕭是誰吧吧？”江南皺了皺眉頭，“白家可是C市大戶，比沈家大上多少倍，怎麼可能兩個人家門不當戶不對，說出來，還不都是成義自己的藉口和理由嘛？”
“只能說是成義愛沈媛的心不夠堅定吧。畢竟一個是剛成年的半吊子成年人，一個還是剛剛成年的十八歲少女呢，兩個人之間有分歧也是一定的。而且又處在這麼一個檔口，會緊張會焦慮也是一定的，但是成義把話說的太死了，我倒是有點擔心沈媛，別回頭做出什麼事情來。”
江南說的事情我倒是沒想過。我覺得弟弟
可能一直也沒有想過，他就是覺得早戀不對纔會拒絕沈媛，但是我後來也想了，這麼重要的時刻，萬一真的給沈媛的心理上造成了什麼創傷可怎麼辦？那豈不是都要怪到弟弟身上了？
江南剛纔說的話還有他擔心的表情不禁讓我敲響了警鐘。我覺得江南可能是知道什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幹嘛說得那麼篤定啊？你該不會……是知道什麼事情吧？爲什麼你會說沈媛做出什麼事情來？”
“這個……”江南撓了撓頭，有些爲難道，“其實這些事情我也不應該告訴你，但是說了也沒什麼，這些事情我們也都知道。就是當年，沈媛喜歡過一個男生，在她更早的一點的時候，但是那個男生也是不喜歡她，甚至是很討厭她。”
“後來那個男生有了另一個女朋友，但是沒有告訴沈媛，反而還把從沈媛那裡拿來的錢給了他的女朋友花，兩個人就一直花沈媛的錢，直到有一天沈媛的閨蜜撞到了這兩個人開房回來，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回去告訴沈媛了，然後沈媛就‘炸鍋’了。”
“她去興師問罪，結果那個男生根本也沒想瞞她，直接跟她把話說明白了，然後沈媛氣得把那個女的打了，結果那個男生罵了她，還打了她，沈媛第二天就找人把那個男生給揍了，然後把那個女的也給打了一頓，男生知道是她做的，因爲她家裡的背景也不敢說什麼，第二天帶着那個女生，兩個人一起轉學了。”
“沈媛之後就變得沒有之前那麼開朗了，有點抑鬱症傾向，接受了半年的治療，這纔回來上學的。”江南說到這裡，皺了皺眉，“知道這些事的人，其實平時都不怎麼惹沈媛，第一人家有家世有背景，第二就是萬一真把她招的抑鬱症犯了想自殺，誰能受得了啊。”
“所以那天沈媛走了之後，我就連忙去追她了，但是我也沒追上，她半路上自己打車了，我跟在她後面，確定她回家了，我纔回去的。”江南嘆了口氣，“但是我最近也還是右眼皮總跳，我總覺得好像有些事情要發生了。心裡有些慌。”
“你可別慌。我覺得應該還不至於吧……”江南這麼一說，我都有點害怕了，要是沈媛出了什麼事，弟弟還不得後悔一輩子，“不是說都已經接受心理治療了嗎，那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不好說啊。”江南搖了搖頭，“抑鬱症是最說不準的，就算現在看起來已經好了，但是他們骨子裡的那種悲哀是改不掉的。也許哪天就突然間發病，然後就會很嚴重的抑鬱情緒，也許還會有自殺傾向，但是平時肯定是看不出來的。”
“不會吧？”我有些無奈，“你怎麼不早說啊？你要是早說，那天我就自己去追她了，好歹得把事情跟她說明白。倒不是因爲關於我弟弟，主要是，那個女孩子我看着也挺好的，怎麼能這麼小年紀就……”
“那誰說的準啊？誰也沒想到，沈媛都抑鬱症這麼長時間了也沒說看上誰，怎麼今年還莫名奇妙地看上成義了呢，要是早知道成義這麼倔，當初我們肯定都得攔着啊……”
江南說完，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我接一個電話。”江南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放到耳邊聽着，那邊的人一直在說話，語氣特別急，音量不是太大，我聽不清，然而江南撂下電話卻表情瞬間嚴肅了起來，轉頭看向我，“真是說什麼就來什麼，沈媛跑到江邊大橋了，說如果成義不答應她，她就乾脆跳江自盡。”
我真是哭笑不得，“那怎麼辦啊？”
“我現在去臥室找成義讓他趕緊跟我們過去大橋那邊看一眼，幸好我這幾天還找人看着她，要不然的話，等她真出事了，咱都不知道！”
江南說着轉身就去找成義，我也連忙穿上了外套，準備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