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救護車已經開得很急了，但是由於C市的交通實在太過擁堵，等到了醫院的時候，也已經過了近一個小時。醫生在救護車上已經實施了簡單的急救與檢查，並且說初步判定爲突發性腦溢血。醫生話音剛落，裴錚的手就狠狠地握了我一下。
夏老爺子平時太過威嚴，讓我們幾乎都忘記了他也已經老了，也會患病，他其實一直都有高血壓，只是從來沒有和裴錚他們說過。醫生的表情太過嚴肅，夏甜甜直接就哭了出來，裴錚卻呆呆地注視着醫生，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到了醫院，兩名醫護人員擡着擔架把夏老爺子擡進了醫院，裴錚率先下車跟了上去，夏甜甜也顧不上白夜蕭直接衝了出去，我和白夜蕭落在了後面，雖然白夜蕭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可是我卻覺得他有些心神不寧。
他沒有明顯表露出來，我也只是僅僅一點感覺罷了。我以爲是白夜蕭在擔心夏老爺子，所以就沒有多問，只是堪堪跟上了腳步。不過，裴錚、夏甜甜和白夜蕭是一起長大的，那白夜蕭應該和夏老爺子很熟吧？他怎麼……這麼平靜？
我們跟着走進醫院的時候，護士已經拿了單子出來給裴錚和夏甜甜簽字了，“我們經過檢查還有診斷已經可以判斷病人是突發性腦溢血，需要進行引流，家屬籤一下字。手術都會有風險，但是我們一定會盡力，家屬不要太擔心。”
裴錚和夏甜甜簽完了字，就把手術同意書還給了護士，護士拿了文件急匆匆地轉身就要走，裴錚卻抓住了護士的袖子問道，“對不起，問一下我爸需要開顱手術嗎？如果開顱的話，手術成功的機率是多少，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我們要看出血量再決定，神經科的專家現在正在會診。”護士抿了一下嘴脣，抱着文件的手緊了緊，“後遺症肯定是會有的，只是情況會不同，但
是如果痊癒的好的話，術後恢復一年，應該可以恢復的。所以你就不要太擔心了。”
護士安撫地對裴錚說了幾句話，才轉身急匆匆地離開。我和白夜蕭終於趕了上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白夜蕭並沒有和裴錚說話，而是去另一邊的長椅安撫着夏甜甜。裴錚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什麼。
“怎麼會這樣……”夏甜甜的聲音顫抖，對着白夜蕭的眼神也是驚慌失措，“明明之前還好好的，爸爸那個時候還在和我說話，告訴我要好好的，乖乖的，怎麼突然間就會倒下，就會這樣呢？我好害怕……阿蕭，爸爸會沒事的，對嗎？”
“沒事。”白夜蕭好像纔回過神來，不過依舊是那樣，表情平淡，輕輕地撫着夏甜甜的後背，“放心吧，夏老爺子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想太多，我們在這裡守着，也許一會兒夏老爺子就會被推出來了。不要怕。”
白夜蕭如同安慰一隻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小貓一樣，撫順夏甜甜炸起的毛。他很沉默，眼神冷淡，可是卻也沒有推開夏甜甜，而是在她耳旁輕聲呢喃，或許是安慰，或許是鼓勵，總之，他們的世界彷彿一分都沒有留給別人。
心中一痛。我轉頭看向裴錚，他仍然站在手術室門口，來回踱步，我能感覺到他明顯外露的焦躁，可是他卻在極力壓制。我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腳步，不禁向前走到了他的身旁，裴錚卻彷彿沒有看到我似的，好幾分鐘後才轉過頭，微微一愣。
“怎麼了？爲什麼這麼看着我？”裴錚的眼神一開始有些迷茫，逐漸變成了慌張，我只覺得心中一酸，想開口的話全都吞到了肚子裡，裴錚這才道，“你是不是累了？我去幫你買杯飲料吧，你……你等我一下，站在這兒別動！”
裴錚說着，轉頭就朝手術室另一側急急忙忙地跑了過去。我從來沒見
過他這樣慌張，或許是夏老爺子突然倒下讓他慌亂，裴錚拿出錢包愣了好幾秒，才發現自己沒有零錢，然而他卻沒有去找任何人幫助，而是呆呆地站在那裡，看着錢包，看着自己的手。
我慢慢踱步過去，從兜裡掏出四個硬幣投進去，買了兩瓶水。瓶子重重地撞到出口的時候，裴錚纔在那“咚”地一聲中，回過神來。我擡頭看他，把手中的礦泉水硬塞到他的手裡。水是冰鎮的，外壁還有水珠。
水珠濡溼了我的手掌，也洇溼了裴錚的眸子。裴錚接過礦泉水瓶，擰開之後卻沒有喝，遞到了我的手裡，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對着我露出悲憫的眼神，只輕輕地應聲道，“你不用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
“手術室裡面的是你爸爸，我半個仇人。他差點給我送到法國去，你還有心思管我擔心不擔心？”我實在沒忍住，笑了一聲，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嘲諷，反手把礦泉水遞迴到了裴錚手裡，“水是給你的，還給我做什麼？你累了吧？”
“我知道，你擔心夏老爺子，不過事情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你也別太着急，雖然話糙但是理不糙啊，老話兒不是說的好麼，吉人自有天相。老爺子會沒事的。”我故作微笑，努力讓裴錚放鬆下來，“我們都在這裡，一定會沒事的。”
“吉人自有天相？”裴錚好像想起什麼似地，呵呵笑了兩聲，只是笑聲中卻多了太多悲哀，“父親是做什麼的，你我最清楚，我真不敢相信老天會不會保他。我爸爲了夏老爺子擋那一槍的時候，他們也這樣對我說，吉人自有天相……”
“可是……”裴錚頓了頓，“可是，送到醫院的時候，爸爸胸口全都是血，我知道，他們都是在安慰我，搶救根本就是走個過場，給我一個心理安慰。我真不敢相信……我現在也不敢相信，父親居然會躺在手術室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