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漫長的,等待是煎熬的。
他們在搶救室門口一直這麼等着,夏纏搖搖欲墜的身子早已如同風雨中弱不禁風的禾苗一樣東倒西歪。幸而,身邊的男人一直攬着她。在之後的等待過程中,把她拉到一邊的椅子上,強迫她坐下來等着。
她臉上蒼白,脣瓣發青,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裡此刻籠罩了一層暗色的惶恐和內疚。姑姑說爺爺是看了新聞之後,氣的從樓梯上栽下來的。都是她不好,她應該早點跟爺爺坦白的。說不定早點坦白,爺爺就不會這麼生氣,不會這麼接受不了。爺爺是她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她不想爺爺出事。真的不想……
搶救室的那盞紅燈一直亮着,那微弱的紅足以灼傷人的眼球。
夏纏一瞬不瞬的盯着那盞紅燈,一直默默的祈禱着爺爺能夠好起來。
管家老許也趕來了,看着搶救室禁閉的大門,身子踉蹌一下撞到了潔白的牆壁上。痛楚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難受的道,“怎麼會這樣?我就出去這麼一會,老爺怎麼就進了……搶救室了?”
剛剛平靜下來的阮沐羽,這會見許叔來了,又激動了起來,指着夏纏怒道,“還不都是因爲她?爸那麼疼她,寵她,她卻出了這麼丟人的事。把爸氣的從樓梯上栽下來!夏纏,我們阮家到底欠了你什麼?我爸當初爲什麼要領養你?你這種沒良心的人應該放在孤兒院自生自滅!!!”
夏纏沒說話,眼底有透明的淚水滑落下來。她任由阮沐羽指責着,現在她只希望爺爺平安無事。
管家老許喘息了一口氣,緩了緩,眸底閃過一抹深意,安撫道,“大小姐,你先別這麼激動。老爺出事是意外,誰都不想的。當務之急,是希望老爺能平安度過這一關。”其實,他是瞭解老爺袒護夏纏的心思的,自然知道老爺肯定不是因爲跟夏纏生氣纔會栽下樓梯。老爺年歲大了,發生這樣的意外是正常的。
阮沐羽憤憤的瞪向夏纏,還想再指責什麼。卻在接觸到阮景遇那冰冷似刀的眸光後,微微的縮了縮身子,將到喉嚨口的那些話壓了下來,“本來就……怪……夏纏……”
阮景瑞修長的身軀一直靜靜的站在一旁的窗臺邊上,深夜時分聽着阮沐羽犀利的指責聲,他煩躁的蹙眉,低喝道,“阮沐羽,你夠了!還不夠亂?不想在這守着就滾!”
阮沐羽咬着脣,瞪了一眼阮景瑞,終於安靜了。
倒是夏纏待在那人的臂彎當中,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下,失魂落魄的道,“是我不好……都怪我……是我惹爺爺生氣了……都是我不好。”
阮景遇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長指擦拭着她的淚水,眼神疼惜的凝着她,“不準哭!”
夏纏無聲的抽噎着,自責不已。
管家老許看着有些於心不忍,纏纏這丫頭真是個善良的丫頭。她可能從來不瞭解老爺到底有多疼愛她,有多偏袒她。他甚至有那麼一刻想要衝動的告
訴大家,老爺其實是不怪她的。老爺甚至是支持她的,老爺只希望她幸福。可是,眼下這種情況。當着大少爺和大小姐的面,這話他不敢說了。眼下情況已經這麼亂糟糟的了,老爺又還躺在搶救室裡,這些後還是以後再說吧。
免得大小姐那樣的性子,聽到這樣的話,再激動起來。
再者說了,他相信老爺能挺過這一關。這些事情,還是由老爺親口來說比較好。
阮景瑞家的女傭送來了晚餐,不過沒人吃的下。
搶救室門口的人,個個臉色都很差。
阮沐羽臉色慘白,時不時的流兩滴眼淚。外人看上去,倒真是一個孝順的好女兒。可只有她自己心裡明白,她心底打着什麼主意。臉色難看是真的,眼淚也是真的,說實話從她狠心推了父親之後,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父親滾下樓梯的那一瞬間,她是有後悔過的。可是,她的那些微弱的後悔終於都淹沒在父親要改遺囑的那份堅決當中。
這會,她甚至在心底狠心的想着。父親已經一把歲數了,遺囑也早已安排好了,還有什麼好牽掛的?也應該去天堂陪陪母親了,也算是彌補彌補對母親這些年的虧欠吧。
這等待的時間越長,她就越慌亂緊張。她害怕被大家看出端倪來,只能低頭一個勁的抽噎。
終於,搶救室的門打開了。
一臉疲憊的醫生走了出來,摘掉口罩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阮景瑞和管家老許迎了上去,“怎麼樣了?醫生?”
夏纏沒站起來,不是她不緊張,而是緊張到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這樣在男人的懷中,顫抖着,一張蒼白的小臉揚起,那雙驚惶的眸子盯着醫生。深怕醫生口中說出讓她接受不了的話語出來……
阮沐羽想要站起來,也沒站起來。只是手指緊緊的抓住等候椅的邊緣,心跳一下子慌亂的如萬馬奔騰,“怎麼……樣……?”
醫生用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然後道,“病人暫時是沒有什麼危險了。”
除了阮沐羽之外的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包括一直冷靜淡漠的阮景遇也明顯的鬆了口氣。眸底那一團陰鬱和緊繃,慢慢的散開。
夏纏的身體內像是被注入了活血一樣,立馬站了起來,抓着醫生的衣袖,“我爺爺真的沒事了嗎?真的嗎?”
中年醫生點了點,“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
阮沐羽像是泄氣的氣球一樣,重重的癱坐在椅子上。父親那麼大年紀的人了,那麼高的樓梯摔下來,居然還能沒事?他是存心要跟她這個女兒作對嗎?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醫生身上,所以沒人注意到她這個舉動。
唯有阮景遇淡淡的餘光掃到了她這樣一個下意識的舉動,老爺子沒事,阮沐羽好像有點失望?
夏纏有些緊張的看着醫生,“什麼叫理論上是這樣?”
醫生無奈的嘆息,揉了揉
眉心,“理論上來說阮老先生是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是因爲老先生年紀大了,頭部又受到過猛烈的撞擊。導致腦部淤血過多,雖然我們手術已經將淤血清楚,但是難保不會留下後遺症。也就是說,病人什麼時候清醒還不太好說。稍後,我會讓護士把病房推到重症監護室。病人最大的甦醒可能就是這三天,如果在這三天裡病人能醒就很好,如果醒不過來那就很有可能成爲植物人。”
夏纏又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什麼?植物人?”
阮沐羽聽到這話,終於有勇氣圍上來了,她抓着醫生的袖子問,“你說什麼?你說我爸會成爲植物人?”
醫生還還嘆息,“理論上來說會是這樣的,不過,具體情況還要看病人的造化!”
阮沐羽迅速在腦海裡盤算了一下,她倒是在報紙上電視看見過植物人甦醒的例子。可全世界有多少個植物人啊,真正清醒的能有幾個啊?再說了,父親年紀又這麼大了,哪能醒的過來?
管家老許聽到這裡,懊惱的嘆息,“怎麼會這樣?老爺子英明神武了一輩子,到老了怎麼還成植物人了?”
阮景瑞微微嘆息了一聲後,像是寬慰自己,又像是寬慰大家,“也許父親在這三天裡會醒過來。”
夏纏也連忙顫抖着聲音道,“對,會醒過來!爺爺一定會醒的!”
阮沐羽則是沒說話,手指慢慢的握拳。
等到護士將全身插滿了各種管子的阮定天推到重症監護室後,管家老許提議,“好了,已經深夜了。老爺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大家都累了。你們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醫院這裡有我守着就行了。我陪了老爺這麼久,也習慣了。”
夏纏卻堅決的搖頭,雖說重症監護室根本就不需要家屬照顧,但是她就是想要留在這裡多陪陪爺爺。她相信也是有感覺的,她要陪着爺爺。
阮景遇看着她這樣,疼惜的蹙眉,然後沉聲道,“你們先回去,我陪她留下來陪着。”
管家老許無奈的點頭,“也好,那大少爺大小姐我們就先回去吧。明天早晨再過來。”
阮沐羽哪裡能放心的下?萬一老爺子真的醒了,她就完蛋了。她搖頭,“不行,我也要留在這裡陪着爸。”
阮景瑞沉目瞪了她一眼,“添什麼亂?這裡有人守着就行了,明天早晨我們再過來!”
管家老許也勸道,“大小姐,你就先跟我們一起回去吧。老爺用不慣醫院的東西,你跟我回去幫着收拾幾件貼身衣服明個帶過來。”
阮沐羽只好點頭,“那好,我們先回去。”
回到阮景瑞的別墅後,阮景瑞疲憊的去了臥室洗澡休息了。
而管家老許卻別有深意的叫了一聲,“大小姐,你跟我到老爺的房間來。我有話跟你說。”
阮沐羽微微一怔,有些心虛的問,“什麼事啊?”
“你先上來吧!”管家老許嘆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