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宅現在只有韓管家一個人,正常情況下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他略沉吟卻還是接下。
“知道了。”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的臉沉了下去,冷聲迴應。看他變了臉色,夏如水難免疑惑,“怎麼了?”
“我外公來了。”
宮峻肆和夏如水到達宮宅時,已經近十點鐘。這個時間點,年紀稍長的人應該準備休息,但此時,許放卻端坐在宮宅的大椅子裡,一臉威嚴。他六十多歲,頭髮呈銀灰色,正是許如萍的父親宮峻肆的外公。
看到宮峻肆,韓管家快速迎了過來,“少爺,您回來了?許老爺子在這邊等您兩個多小時了。”
許家並不在A市,但卻同樣是極有身份和地位的人家。
宮峻肆點點頭,大步走進去,“外公。”
許放看到宮峻肆,威嚴的老臉更是一斂,“你還記得有我這個外公啊。”這話,充滿了敵意。
“哪裡的話。”宮峻肆面不改色,拉着夏如水站在他面前。自從許如萍生完宮峻雅“死”了之後,許宮兩家就沒有來往過了,算一算,已經二十幾年。
“外公大老遠的趕過來,不知爲了什麼事。”宮峻肆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出來。不問還好,一問許放就生起氣來,“還有臉問!你自己做了什麼不知道嗎?”
“外公不說,我又哪裡會知道。”
許放不管在本市還是外市,都屬於跺跺腳地面就會震三震的人物,這麼久以來,還沒有人敢於這麼跟他說話。威嚴的眉宇擰在一起,他不由得打量起這個並不親近的外孫子來。
宮峻肆已經三十,歲月洗禮過的男人比一般人要沉穩大氣,而眼底眉間自然顯露的剛毅讓人無法忽視。宮峻肆,比起他的父親來不知強了多少倍。
許放看人挑剔,此時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優秀。
“你母親被關在別苑,這是你的意思吧。”許放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接到自己女兒的電話,聽說她受了懲罰,愛女心切的許放哪裡受得了,連夜便趕過來了。
“是。”宮峻肆也不隱瞞,如實迴應。
許放叭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放肆!你一個做兒子的竟然懲罰自己的母親,像什麼樣子,不怕天打雷劈嗎?”
他的聲音重若洪鐘,就連見過大世面的韓管家都震得心口跳了一跳。不過,宮峻肆依然保持着冷靜,“她所犯的錯如果拿法律衡量,那是要償命的。”
“你……她是你母親,你不該多多包容嗎?”
“包容也是有限度的,我不可能由着她要了家裡其他人的命也不聞不問吧。”
“你……”
許放本來是過來教訓外孫子的,沒想到句句被外孫子頂回去,他氣得幾乎想吐血。
“她想害誰的命?”他不得不問,目光卻凌利地刺在了夏如水身上,“你和峻雅都是她的骨肉,想必是捨不得了,那麼,你就是在爲身邊這個女人出氣了?”
夏如水縮了一下\身子。坦白講,許放的架式擺得大,她還是有些忌諱。
宮峻肆不語,卻順手將夏如水的手握住,捏了捏,顯然在暗示她不要怕。這小小的動作,許放看在眼裡,“她是誰家千金?”
“她是我的妻子。”
宮峻肆答非所問。許放馬上明白過來,哼了一聲,“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能跟我的女兒比嗎?就爲了這麼個女人,你竟然連自己的母親都懲罰?”
許放也生於大戶人家,自然不會把夏如水這種沒有身份和地位的人看在眼裡。
“你也是個人物,竟然連孰輕孰重都不懂?這說出去,讓別人怎麼評價你?”
許放的話說得夏如水周身都不舒服。她雖然出身小戶,但也是個人,和大戶人家的人有着同樣的尊嚴。如果他不是宮峻肆的外公,她一定會反駁的,但此時,她得顧及宮峻肆的感受,只能保持沉默。
“我命令你,馬上把你母親放出來!還有,這種只會挑撥是非的女人,儘早給我送出去!”許放端起了大家長的架子。
“抱歉,外公,您的話我沒辦法聽從。”宮峻肆卻半點不給面子,直接駁了回去。許放逼着一口氣差點吐不出來,“宮峻肆,你有沒有把我這外公看在眼裡!”
看着許放一副快要被氣死的樣子,韓管家有些着急,忙朝宮峻肆使眼色,希望他能說些緩和的話。宮峻肆卻半點反應也沒有,“我當然想把外公您看在眼裡,但外公您一來就對我的家事指手劃腳,這讓我很難尊重您。”
“你……”
敢這麼直白這麼大膽地跟他說話的,除了宮峻肆怕沒有第二個人了。許放氣得差點跳起腳來,“你的家事?你年紀輕輕的,能懂什麼?家裡沒個長輩,我不提點着還不知道錯到哪裡去了呢!”
“外公若要提點,早該在二十年前就提點,現在,是不是太晚了?”
二十多年來不聞不問,現在一來就對着家裡的事指手劃腳,他是不會接受的。
“你……”
“今天天晚了,外公也該早點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宮峻肆率先結束了對話,轉頭去吩咐韓管家,“把最好的客房騰出來。”
“哼!”許放站了起來,“不必了!”快要被他氣死了,住着他們家的房子,他睡得着嗎?
“我們走!”他一揮手,朝外就走。跟來的幾個人迅速跟出去,屋子裡,一時安靜下來。夏如水擔憂地看向宮峻肆,“這樣……可以嗎?”他好像得罪了自己的外公,還因爲她。
“沒有什麼不好的。”宮峻肆拍了拍她的臂,“我們本來就不親。”
夏如水還是無法放下那份擔憂。雖然說不親,但終究是外公,是長輩啊。夏如水的一夜是在不安和擔憂中度過的。
第二天,韓管家一大早就等在樓下,看到夏如水和宮峻肆走下來,立馬迎過來,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話?”宮峻肆坐到位置上,特意爲夏如水面前的麪包抹了醬纔開口問。對面的洋洋扁了扁嘴巴,爲什麼他得不到這麼好的禮遇?每次他撒嬌說要爸比給抹醬,對方都只是酷酷地給他一句:“自己的事自己動手。”
唉,人同命不同啊。
“是這樣的,許老爺子大清早打電話過來,說是去別苑接夫人了。”接到這個消息,他顧不得吃早飯就直接來了這邊。
“是嗎?”宮峻肆臉上倒沒有特別的表情,“如果他執意要接走,就讓他接回許家去吧。”
那樣的母親,他是無福消受了。
“這……”
韓管家沒敢告訴他,許老爺子還有下一句話,說是許如萍生是宮家的人,死是宮家的鬼,要宮峻肆好生伺候着,不能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了。許老爺子大抵知道這樣的話要是對宮峻肆說出來又要受氣,所以讓韓管家轉達了。
“還有什麼事?”
聽到宮峻肆問,韓管家幾乎要哭出來,“這個點,估計夫人已經回到宮宅了。”
“宮宅?”敢情自己的外公並沒有打算帶走女兒啊。宮峻肆不由得冷哼起來,“他不帶走把人放出來做什麼?”
“這個……”他一個下人哪裡敢問那麼多?
“你派輛車子把她直接送回到許家去吧。”
“啊?”韓管家完全沒想到宮峻肆會這麼安排,這豈不是要把許放給氣死?
“還等着做什麼?”宮峻肆不客氣地一瞪眼,反問,韓管家沒敢說什麼,迅速離去。宮峻肆的脣角輕輕扯了扯,扯出了一抹冷笑。
許放雖然把許如萍放了出來,但她一直都裝死,他當年也爲她的“死”找宮家鬧過不少。如今再把女兒帶回去,等於打自己的臉。他許放是什麼樣的人物,這種打臉的事又怎麼會做?
但他宮家的事,也輪不到許放來插手。既然他要插手,就該自己負責到底!
“什麼?讓我回許家?”
剛剛被放回來的許如萍還沒來得及體味一下自由的滋味,就接到了這個消息,整個人蒙在了那裡。她鼓了多大的勇氣纔給自己的老父親打電話的啊,爲的就是利用許放讓自己重新回到宮家。
她知道,父親雖然對她的假死有氣,但自己終究是他唯一的女兒,一直都疼到了骨子裡,不可能不管的。許放果然來了,她也被放出來了,可如今宮峻肆卻給她安排了這麼一條路。
“我不回去!”她氣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一屁股坐回沙發,耍起賴來。
“這個……”韓管家沒辦法,只能打電話給宮峻肆,“少爺,夫人不願意回去。”
“她不願意回去就把宮家關了吧,她愛上哪兒上哪兒。”
“這……”不可否認,自家少爺這一招可真夠毒的。
“可她終究……是您的母親啊。”他忍不住道。這話,說得宮峻肆只想發笑,“如果韓管家可憐她,可以自己給她安排個住處。”
“沒有……”韓管家快給嚇斷了氣,他哪裡有膽子給許如萍安排住處啊。少爺把爛攤子甩給他,不接都不行。
他十分爲難地走回來,“夫人,要不您親自去找少爺吧。”他已經盡力了。
許如萍紅着眼睛瞪着管家,卻也知道,宮峻肆做了決定的事是無法改變的。她真要回許家去嗎?且不說當年她是瞞了所有人假稱自己死了的,就算沒有這回事,家裡的幾位哥哥嫂嫂待見她嗎?再受許放的寵,他們的臉色總是要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