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一進門就發現了樑慧心的不對勁,夏如水忍不住問。樑慧心嘆了一口氣,“也沒什麼,只是最近老夢到你父親,有些……傷感了。”
提到父親,夏如水一下子息了音,整個屋子的氣氛都凝重起來。
“媽媽沒有別的意思,終究我和他感情這麼深,難免會想起。”注意到夏如水的介意,她又連忙解釋。夏如水搖了搖頭,“我知道,不過媽,您能確定當年父親是宮家人害死的嗎?他車禍時您在現場嗎?或者,宮家人親口承認了嗎?”
“你爸爸出了車禍之後我才知道的,並沒有親眼看到。不過,你爸爸向來對誰都好,從來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卻因爲項目的事情跟宮家人鬧得極僵,除了宮家人還會有誰?你父親死後,我一直恍恍惚惚的,什麼都拎不清楚,調查的事都是他最好的朋友去弄的。”
樑慧心並不隱瞞,據實回答。
“所以,爸爸是宮家人害死的這事兒,沒有確定證據囉?媽媽事後也沒有找過宮家人問過嗎?”
“當時宮家已經是高門大戶,又豈是我們想找人問就能找到人問的?而且除了宮家人,我也實在想不起還會有誰會要他的命。”
“不會是意外嗎?”
“我也希望是意外啊,可你爸爸的朋友在調查過程中分明在現場看到了宮家的車子,還有,出事之前,你爸爸跟宮家人見了面。”
“可這些都不足以說明是宮家人害死的父親啊。”
經夏如水這麼一提,樑慧心也回過神來,好久才道:“具體的事情都是你爸爸的朋友告訴我的,之後你失蹤了,有人追着我不放,你父親的朋友說是宮家人,讓我躲得遠遠的,我便就此離開了A市。”
“爸爸那個朋友,就是徐徵吧。”
對於她的一語道破,樑慧心顯得十分意外,“你怎麼……知道?”
“我們見過面了,他自己說的。”她如實迴應。
樑慧心握住了她的手,“他都跟你說了什麼?是不是要你去復仇?”
“沒有。”徐徵沒有明確表態,但其實內心裡應該是這麼想的。
“都過去了這麼多年了,沒必要再去追究這些事了。”因爲牽扯到宮峻肆,樑慧心有些不忍,急忙道。
夏如水碾開了脣角,“媽,我倒覺得,以前的事情應該查清楚纔好。我們總不能一輩子糊糊塗塗地,連父親的真正死因都不知道吧。”
“可是……”這一刻,樑慧心遲疑了。
“我知道您想什麼,如果真是宮家所爲,那肯定會影響到我和宮峻肆的。但我們反過來想一下,如果不是他們,我們豈不是冤枉了好人?”
這話又不無道理,樑慧心贊成地點頭,“倒也是。”
“媽認識什麼靠譜的有勢力的人嗎?可以幫忙查一查嗎?”她並不是不相信宮峻肆,只是這麼重要的事情,也想出一份力。
“讓媽媽想一想。”有勢力的人並不是沒有,徐徵就是一個,但當年她就是聽了徐徵的話才相信了自己丈夫是被宮家害死的,她若是再讓徐徵查,他定然會生氣,認爲她不信任自己吧。
“好,如果媽媽找到了合適的人就着手調查吧。”事實真相總歸要揭露,她逼着自己道。
送走夏如水,樑慧心簡直五味雜陳。她驚訝於夏如水會重新提及此事,又擔心事情的結果會打破現在平靜的生活。她自己倒無所謂,女兒的人生好不容易纔走上正軌啊。
但,丈夫到底是死在誰手的,她也同樣很想知道。樑慧心想了良久,終於去撥了一個電話,“我們可以見見面嗎?”
“真沒想到,你會主動約我見面。”咖啡廳裡,徐徵在看到面前的樑慧心時,輕聲道。他銀灰色的髮絲在燈光的折射下發出點點光芒,雖然人顯老了,但那份清貴還在。
他難得紳士地爲樑慧心拉開椅子。
樑慧心坐在他對面,脣勾了勾,“謝謝啊。”
“找我有事?”徐徵問,早過了拐彎抹角的年齡。他這麼一問,樑慧心卻顯得爲難起來,不過最後還是開了口,“你確定,當年害死路贏的人是宮儼嗎?找到證據了嗎?還是親眼所見?”
“你在懷疑什麼?”徐徵溫和的臉龐抽得有些緊,目光咄咄地射向樑慧心。樑慧心忙搖頭,“沒有,我並沒有懷疑什麼,只是想把事情真相弄清楚。”
“事情的真相就是宮儼奪走了路贏的項目怕他鬧,所以把他弄死!這麼明擺着的真相,你弄得還不夠清楚?”
徐徵的激動讓樑慧心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
“或許,你覺得我在騙你?”
“沒有。”樑慧心急忙搖頭,“我只是想知道那個結論是不是你猜測的。”
“你真正想的是要爲宮家開脫責任吧,終究你的女兒已經進入了宮家,而且據我所知,你也曾和宮峻肆的父親有過一段。”
徐徵的直接讓樑慧心窘在了當場。
“我跟宮……我們當時,我只是想借着他復仇而已。”她語無倫次的辯解,也意外于徐徵把這些都調查清楚了。
徐徵只是冷笑了一聲,“既然那時候都能想着復仇,現在就要挖什麼真相了呢?小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會隱瞞他的死因嗎?還是你覺得,他的死本就是我一手促成?”
“我沒有這個意思。”
徐徵突然伸手握住了樑慧心的手,“慧心,我承認對你有過很深的感情,但在你和小路結婚之後我就斷了這個念頭了,你不該懷疑我。”
“我沒有要懷疑你的意思。”她的語氣變得短促無力,急忙縮回了手。
徐徵也沒有勉強,“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在先,如果不是我跟曼尼……你大概也不會離開公司,最終投入了路贏的懷抱。我雖然對失去你感到很痛苦,卻也從來沒有想過讓你不幸福。”
“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樑慧心低聲祈求着。
徐徵點頭,“我提的意思是想告訴你,我沒有對路贏做過壞事,你無需懷疑我。當年的車禍我自然是沒有親眼看到,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宮家,無可辯駁。”
“我明白……”他把話說到這一層,她自然沒有什麼好說的,立了起來,“我還有事,該走了。”
徐徵沒有阻攔,卻在她轉身之時道:“雖然事情過去了二十年,但我還是願意去找一個有力的證人,把他帶到你面前來,親口告訴你,那件事就是宮家人宮儼辦下的。”
樑慧心沒有迴應,幾乎狼狽離開。
尚。
包廂裡,響着低低的音樂聲,來自對面一個歌手。那歌手長着一張妖嬈美麗的臉,身材也是極度好的,但宮峻肆連頭都沒有擡一下,只一味地看着杯中酒,不時飲一口。
蔣方齊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他低頭看了眼表才步到宮峻肆的對面坐下,“天上下紅雨了不成?平日裡早早就回了家的二十四孝老公,今天怎麼有閒情逸致在這裡喝酒聽音樂?”
宮峻肆懶懶瞥了一眼,並不迴應,繼續喝自己的酒。蔣方齊彎身取過杯子也爲自己倒了一杯,“怎麼?跟家裡那位吵架了?”
“如果是吵架倒好了。”他終於做了回答,眉間卻涌滿了無奈,最後用指頭戳了戳。
“怎麼?還有更嚴重的?對方有了第三者?你看上了別人?”
宮峻肆狠狠剜他一眼,“你以爲我是你?”
“我怎麼了?”蔣方齊無辜極了。他到現在爲止也只娶了一個妻子,擁有一個情\婦而已。
“幫我查件事。”宮峻肆最終轉移了話題,突兀地道。蔣方齊像看怪物般看着他,“在A市,你的勢力應該比我更強,有你查不出來的事?”
“不是查不出來。”而是要避嫌。他原本讓奉方長去查的,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要置身事外的好。他還真不知道查到那件事,如果事情是宮家人乾的,他要怎麼面對。
“說說吧,什麼樣的事情讓你這麼苦惱。”蔣方齊把杯子放在桌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宮峻肆把要查的事情跟他說了一扁。
“二十幾年前的舊事,你確定要查?”這次,輪到蔣方齊驚訝。
“對。”宮峻肆回答得倒是乾脆。
“你可想清楚了,這事兒牽扯到你跟你妻子的將來,如果確定是你爺爺害的人家父親,你要怎麼辦?”
這個,他不知道。宮峻肆老實地搖了頭。
“好吧,她要怎麼辦?”蔣方齊換了個問話方式。
“她說,會跟我分手。”
“你打算跟她分手?”
“不!”
“那不就結了,你隨便去調查一下,搞幾個所謂的證據,告訴她這件事跟你們宮家毫無關係,不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這麼簡單的問題,爲什麼宮峻肆會想不明白?二十幾年前的事了,只要不是個死心眼兒,誰都不會揪着不放,更何況二人現在情深意篤,想要的也是這個答案吧。只要能讓對方沒有負罪感,答案是真是假又有什麼關係?
“我也想知道真相。”
他一口回絕了蔣方齊的餿主意。蔣方齊只能點頭,“可以,我去幫你查一查。不過,結果真的那麼重要嗎?有些事情,一輩子糊塗着比清楚要好。”
他喝下一杯酒,感覺到了滿腔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