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說結果,但已經那麼明顯。夏如水愣在了那兒,三天?宮儼對外人的排斥三天怎麼能夠緩解,凡事都是日長天久而培養的啊。
但她沒有選擇。
“出去!”宮峻肆已經無情地發佈了命令。
夏如水顫着身子艱難往上爬,她的身體太孱弱,快不起來。宮峻肆嫌棄到了極點,大抵恨不能她馬上消失,所以擺了擺手。外頭進來兩個人,將夏如水直接拖了出去。
直到夏如水離開視線,他纔出聲,“去,叫峻雅!”
宮峻雅很快過來,臉上飄着幾絲輕快,“哥,你找我。”
宮峻肆將掌無聲地壓在了桌面上,“是你,讓人停了夏如水兒子的藥?”
宮峻雅不僅不否認,反而大方地點頭,“對,就是我!夏如水那個女人太可惡了,藉着爺爺在乎她就以爲自己可以高枕無憂了,我偏偏不讓她如意!她現在還不能死,但她兒子可以!我們宮家怎麼可能養仇人的兒子,早讓他死掉早省心!”
“放肆!”
這聲音極低,但力度卻強勁至極,正在滔滔不絕的宮峻雅就那麼閉上了嘴,驚訝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以後,不許再私自插手這些事!”
“哥,你怎麼了?怎麼還要幫着夏如水!”宮峻雅不服氣地叫了起來,“你忘了她對你做的那些事了嗎?她做的那些事哪怕把她的兒子剁了咱們都不算過分啊!”
“剁與不剁,都是我的事!不想那些聽你命令的人受罰,就從今天起老老實實呆在家裡!”
宮峻雅氣得直跺腳,眼淚都流出來了,“哥,你怎麼可以這樣!修宇哥就因爲她而離開了我,爲什麼還要護着她!”
“我沒有護着她,不過,她和她的兒子還有用。”
“允修已經死了,‘喬’也完蛋了,我就搞不明白,到底還有什麼用!”宮峻雅不滿地辯駁。
宮峻肆沒有迴應,目光悠遠,但顯然已經不打算跟她就這個話題聊下去。宮峻雅非常清楚自己哥哥的性子,也沒有再敢放肆下去,極爲不滿地離開。
“小姐說得的確沒錯,允修已經死去,留着他的妻子和兒子一點用處都沒有,而且還可能養虎爲患。”助理小心翼翼地發言。這也是他所不能理解的地方。
“是沒用了,但留着他們至少可以提醒我當年做過的那些傻事,提醒我永遠要保持清醒頭腦!”
宮峻肆站了起來,眸底的光束越發深遂冰冷!
下午看視頻時,發現洋洋的藥已經接上,夏如水總算鬆了一口氣。屏幕裡的人看得見卻摸不着,她多想跟洋洋說會兒話,把他摟在懷裡哄一鬨啊。雖然每天只有短短的五分鐘可以見到他,她還是多次聽到他向護士問及自己的去向,他一定很想很想她吧。
眼淚,不由得再次滴落。
都是她犯的錯。
收拾好情緒,夏如水纔回到宮儼身邊。蔡雪已經等在那兒,眼裡一片平靜,優雅地對着她笑笑。
她迎過去,“蔡小姐,請稍等一下可以嗎?我跟爺爺說幾句話,然後您再進來,可以嗎?”
“當然可以。”蔡雪臉上的笑容完美,“只要飯不涼,都沒關係的。”她是來給宮儼餵飯吃的。
“不會的,只一會兒。”夏如水走向宮儼,半跪在他面前,“爺爺,幫幫我好嗎?以後再也不要對蔡小姐發火,也不要對峻雅發火了,好不好?不管他們說什麼都不要這樣子了好不好。”她的眼淚本未完全乾,此時想着洋洋的處境,再一次流下了眼淚。
宮儼不安地用袖子爲她擦着眼淚,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最後點了點頭。夏如水傾身抱了抱他,“爺爺,委屈您了。”
她知道宮儼不喜歡接觸不熟悉的人,但沒有辦法,洋洋的命要保啊。
給宮儼說好後,她方纔轉身來請蔡雪。
蔡雪輕輕道了聲謝,“你一定很想你的兒子吧。”
她這輕飄飄的話直擊夏如水的痛處,她咬着脣低頭無法言語。
蔡雪在她肩上輕輕沾了一下,“放心吧,只要爺爺能接受我,先前的話還是算數的。”想到有希望見到洋洋,夏如水的臉上顯露了感激,“謝謝您,蔡小姐。”
夏如水的卑微和感激讓蔡雪很受用,滿意含首,走了進去……
呆呆地看着蔡雪的背影,一個大膽的想法浮了出來。如果能保住洋洋……
她走過去,拉了蔡雪一把,“蔡小姐喜歡孩子嗎?”
蔡雪回頭,驚訝地看着她,片刻嫣然一笑,“當然喜歡,宮也喜歡,我們正商量着什麼時候生孩子呢。只要是自己的孩子,沒有人不喜歡吧。”
自己的孩子……
聽着這幾個字,夏如水澎湃起來的血液迅速凝固。她本打算通過蔡雪幫忙,公開洋洋的身份,如果蔡雪願意接受洋洋,相必宮峻肆也會因爲愛她而接受自己骨肉的。
可是……她只喜歡自己的孩子。
她不敢冒險了,因爲永遠無法忘記宮峻肆說過,就算她生下的孩子是他的種,也會去死。
“夏小姐怎麼突然問這樣的話?”蔡雪是個聰明而敏銳的人,馬上意識到有問題,反過來問。
夏如水啊了兩聲,“沒……只是隨便問問。”
蔡雪的眼睛眯了起來,最後什麼也沒說,點點頭來到了宮儼面前。
夏如水痛楚地閉上了眼。
到底要怎樣,洋洋才能安全地活下去?他終究是宮峻肆的孩子啊,該有活下去的資格。
“雖然有藥吊着,但手術還是關鍵,找不到能動手術的醫生,你的兒子照樣得死翹翹。”小純這些天每天都會狀似無意地帶來洋洋的消息,說完之後又會無盡諷、刺激她,什麼樣難聽的話都說盡了。
她哼哼着,“夏如水,這樣的報應真是讓人暢快啊。”
儘管她惡語相向,夏如水還是知道,她在幫自己。她知道自己想念洋洋,想知道他的情況。因爲洋洋的情況,她蒼白了一張臉,但還是真誠地對小純道了一聲謝謝。
小純用一種看怪物般的目光看向她,“夏如水,你瘋了吧!”
她扯了扯脣角,沒有迴應,小純也懶得要答案,扭身就走,走到門口又狠狠停下,“想救你兒子,最好能有說服宮先生的理由,終究,以他的能力才能找到好醫生。不過,他肯定是不會同意去救一個仇人的兒子的,所以,你還是別費心思了!”
說服宮峻肆的理由……
夏如水的心動了動。
夜,特別涼。
宮峻肆忙完一切,覺得毫無睡意,總感覺心底有着什麼樣的牽掛。是牽掛爺爺嗎?坦白說,看着宮儼變成了那樣子,他是心痛無比的,但也難免驚訝。
他以爲,爺爺落到了允修手裡,必死無疑,沒想到……竟還能活着。
“先生,樑醫生來了。”
低低的一聲,是助手發出的,自從發生了那件事後,他的身邊便鮮少有女人能靠近,即使蔡雪也得和他隔着些距離。
而,現在能接近他的,只有他信得過的男助手。
“嗯。”他應了一聲,立起,走出來。
樑醫生此時立在屋子裡,一臉的恭敬。他是專門負責宮老爺子的醫生,醫太了得,內外兼修。
“查的結果怎樣?”宮峻肆還算客氣地對他點點頭,問。
樑醫生擺正了身子,“查過了,老爺子的病情因爲曾經受過巨大刺激而變成這樣的,據檢查結果來看,他的頭腦沒有受傷的痕跡,身上也沒有被人虐、待過的痕跡,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保養得不錯,否則這麼大年齡身體不可能這麼好。”
“是嗎?”聲音裡沒有多少波瀾,他比五年前更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此時,若宮氏再次倒塌,也不可能從他臉上看到任何表情。
“我查過老人家在宮家時的病歷檔案,那時他的身體比現在差遠了,所以說,在他的調養上面是下過功夫的。”
至於這功夫是誰下的,無人知曉。
宮峻肆微微扯動了下脣角,下功夫這人是允修嗎?讓老爺子活得長久一些,好看着他風光幸福?不過,一個頭腦受了傷害,幾乎可以稱之爲傻子的人,又如何能看得懂那些?
“另外,老爺子的思緒也有好轉傾向,可能之前經過特別的治療。”樑醫生的一翻話再次將宮峻肆拉入沉思當中,而那張尖細得幾乎透明的臉又映了出來。馬上,他又將其搖掉!怎麼會?夏如水怎麼可能幫自己的爺爺治病。
不過,爺爺爲什麼對她那般親近?這是他想不透的。他也不想去想,對於夏如水的恨,比允修更甚,因爲允修頂多算個外侵者,而她卻吃裡爬外!虧得自己當年將一顆真心對她!
“還有什麼事嗎?”這是有逐客的意思。
樑醫生自然是聽出來了的,他略緩了緩,有些猶豫地開口,“那個……帶回來的孩子,情況並不樂觀。他的心臟病目前只能用藥物吊着,但也不是長久之計,而且他的病已經在惡化?”
“孩子?”想到洋洋,他的心莫名地軟了一下,這個連他自己都想不通是因爲什麼。那個人的孩子,他該極恨纔對。
“是的,他這些天時常陷入昏迷,顯然必須動手術不可了。”
脣,再次扯了扯。
“這種手術,無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