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水沒有去看她,刻意避開她的目光,卻還是禮貌地叫了一聲:“阿姨。”以往叫得十分順口,今天卻吃力到了極點。
還沒有開飯,她找了個藉口去廚房幫忙。宮峻肆只當她不想和宮承風呆在一起,沒有阻止她,由着她進了廚房。宮家的傭人多得是,廚房並不需要她插手,只幫着傭人擇了一會兒菜,她便走了出去。
廚房的另一頭連着院子,不用再去面對不想面對的人了,她這才能暢快地呼吸。
“如水。”
然而,不想面對的人還是找來了。樑慧心從臺階上款款走來,眼底染着濃濃的關切,“臉上的傷……好些了嗎?”
“好些了。”夏如水僵硬地應着,再次覺得呼吸困難。
樑慧心對着她的臉細細打量,直到確定看不到紅腫才點點頭,“對不起,我當時真是太沖動了。”
“沒什麼。”她無力去責怪什麼,但始終對樑慧心熱絡不起來。樑慧心無奈地交握住自己的雙手,“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和宮峻肆是真心相愛的,只想好好和他在一起不願意橫生枝節。但你是個好女孩,如果真的和他結合了,你又會想着自己的父親因爲他們宮氏而死,自責一輩子的。”
不可否認,樑慧心成功抓住了她的內心,將她剖析得一清二楚。夏如水索性擡起頭與她面對,“那您想我怎麼樣?不要跟宮峻肆訂婚和他分手嗎?”
“不,你們要訂婚。”樑慧心搖頭,“如水,你現在是攻克宮家的關鍵,只要你留在宮峻肆身邊,才能和我們理應外合,想辦法替你父親報仇。”
“您這是要我利用宮峻肆對我的愛來傷害他,毀滅宮家?”夏如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親,這個陌生而心機沉重的女人,真的是自己的母親嗎?她顫着眼眸,語氣裡充滿了質問。
樑慧心垂了眼眸,“對不起如水,我也不想這樣,但我們的力量太過懸殊,只能這麼辦了。”
夏如水無力地閉了眼,“您跟我的養父有什麼區別?”一個個不過只是想利用她罷了。
“不一樣的!”樑慧心低低呼了起來,“你是我的女兒,親生女兒,我願意用生命去愛你!”
“我不覺得你是在愛我,反而覺得,你在毀滅我!”她不想再留下來,快步進了屋子。屋裡,杯盤已經擺上桌,開飯了。
夏如水默不作聲地走到宮峻肆身邊,垂臉收拾着情緒。宮峻肆幽深的眸子在她身上落了落,爲她拉開椅子。一頓飯因爲樑慧心的話吃得食之無味,難受極了。
“怎麼?身體還是不舒服嗎?”宮峻肆傾身過來問,沒有忽視她的小小表情。她虛弱地搖搖頭,“沒有,很好。”宮峻肆給她夾了幾樣菜,她的小碗立刻堆得滿滿的。夏如水對着滿碗的菜發呆,宮承風不滿地哼哼一聲,表明了對兩人秀恩愛的不悅。
“來,吃菜。”樑慧心適時夾一筷子菜在他碗裡,成功填補了他的不快。“如水,你也吃。”樑慧心夾了一筷子青菜給夏如水。
夏如水看着那幾根青菜,連謝都沒有道,輕輕撥開,去掏宮峻肆夾的菜吃。樑慧心的臉色微凝,卻到底沒說什麼,依然笑盈盈地面對着所有人。
難捱的時光終於過去,宮峻肆帶着她從宮宅走出來。夏如水的心依然沉重,默不作聲地跟着他。
“你有心事。”上車後,宮峻肆不忙着開車,而是突然甩過一句話來。夏如水驚訝地看向他,沒想到他會對自己的小心情如此清楚。宮峻肆的表情始終淡淡的,長指打在方向盤上,不再多言。
夏如水索性點頭,“是的,我找到我媽了。”她並不想隱瞞下去,乾脆說了出來。宮峻肆的臉上顯出意外,“找到了?什麼時候?”
“就是最近……我媽你也熟悉。”
“誰?”
“樑慧心。”
她極其艱難地吐出這個名字,說出一切時,心裡竟鬆了一下。
“確定嗎?”宮峻肆並未馬上發表什麼看法,只是接着問。方梅紅的事情在兩人心裡都留着陰影,謹慎一點自然是好的。
夏如水點頭,“確定。還記得你父親派人跟蹤我拍的那些照片吧,當時我就是去鑑定機構鑑定我們的關係的,因爲對方要雙方到場所以沒有辦成,正好碰到了韓修宇看朋友,他幫了我的忙。當時我的心情很複雜,所以你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隨便說自己在商場。”
這一解釋,所有的事情都通了。
宮峻肆傾身過來拍她的肩膀,“這件事你該跟我說的,我能幫到你。”
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只是……
夏如水的臉上滿是爲難和蒼皇,她看着宮峻肆,差點就問出了過往的那些恩怨,最後,到底閉了嘴。那些事情是前一輩人做出來的,宮峻肆自然不知道,問了又能怎樣?
說到底,她都不願意跟他爲敵,選擇把這件事情說出來,正是表明她的一個態度。但若再說下去,樑慧心就麻煩了,對方終究是自己的母親啊。
“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宮承風帶回來的女人竟是夏如水的親生母親,這是宮峻肆也沒想到的事情。
夏如水搖搖頭,“其實……我不知道,但既然是親生母親,總要認的啊。”
宮峻肆理解地點點頭,“說得對,明天正好是我們訂婚的日子,不如一併認了親,可謂雙喜臨門。”
宮峻肆一直不喜歡樑慧心的,但是因爲夏如水跟她的這一層關係,他願意接受那個女人。夏如水感激地看着他,“謝謝你,宮峻肆。”
“拿什麼謝?”這個人,總是那麼不客氣。他半揚着脣角,別有深意。夏如水哪裡不知道他的意思,臉都紅了起來,“要謝也要回家嘛。”
“這可是你說的。”宮峻肆啓動了車子,“我原本只是想索個wen當謝禮,既然你這麼大方,我就不客氣了。”
只是……要wen?
夏如水很有種受騙上當了的感覺。
“那現在……還能改嗎?”
“不能!”某人極爲乾脆。當然,就算改,wen的最後也是……對於她,他向來沒有抵抗力。
玩笑過後,他伸出手來將她的指握住,雖然什麼話也沒說,但掌心的溫度足以給予她安慰。夏如水感激地看他一眼。以前的他向來自大張狂,不曾把任何人看在眼裡,而現在的他,卻知道用細微的小動作來關懷她了。
心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他對自己,是真愛。
被人深愛着的感覺如此美好,夏如水不再擔憂。回到家後,她給樑慧心打了電話,“我們的關係,已經告訴宮峻肆了。”
那頭,樑慧心的聲音發緊,“你想幹什麼?通過這個表明你的態度嗎?如水,你若偏向了宮家你的父親呢?你要他白死嗎?”
父親,又是父親。事到如今,她都沒辦法對碑面上那個陌生的男人產生半點感情。她理不清,自己爲什麼要爲那個人搭上愛情和一切。
“我願意承認你是我的母親,是因爲我們之間的確存在着親子關係,但並不代表我會跟你一起去實施那些所謂的計劃,抱歉。”她堅定地表態,然後堅定地掛斷了電話。
說完這些話,夏如水頓時覺得一身輕鬆。
臥室裡,宮峻肆坐在牀上,臉上一片慵懶。看到她走進來,拍了拍牀側。夏如水有些緊張地捏捏手機,其實兩人日日相對,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緊張什麼。
不過,宮峻肆那雙勾人的眼灼灼地放着光芒,她做不到不緊張。心臟,狂亂地跳着。宮峻肆看透了她的心思,邪邪地笑了起來,“我們什麼沒做過,你身上我哪兒沒見過?怕什麼?”
夏如水的臉更紅了。
她這個樣子,宮峻肆反而越發喜歡,心口被勾得極其難耐。這個女人,不論多少次都羞澀得像不經世事一般,而那張臉,也永遠清清純純的樣子,怎是撓得人心發癢啊。知道等她主動是極難的事情,索性伸手將她拉了過去。
一個綿長的溼wen落下,他勾起了她柔軟的腰肢將她壓下去……
漫長的親熱結束,夏如水軟綿綿地窩在他懷裡睡了過去。宮峻肆的發早就溼、透,足以見得剛剛的戰況如何激烈,越是如此,他越顯得精神熠熠,眼睛異裳明亮。輕輕將身邊人放下,爲她拭去臉上的汗水,蓋好被子後宮峻肆下了牀。
披上浴袍,他拾起手機走到了窗口,“安排一下,我要見她。”
夜,對於習慣了夜生活的人來說,反添無數的刺激。這個點,各種會所酒吧正是營業的高峰期,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一輛車子停在本市最豪華的夜總會面前,車裡走出來的是一個男人,高體高大修長,氣場霸道冷凝,一頭精短的發,兩眼放出邪肆陰沉的光芒。他的身上似乎隨時都裹着一種陰氣。
他大步往裡走,背後跟着的人快速追隨。夜總會門口的侍應看到他,先是一震,既而低頭恭敬問好。他並不理會,依然邁着大步往裡,走到最裡面。這裡的安靜與外頭的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自成一區。
推開門,裡頭站着一個女人。儘管這裡已經足夠安靜,裝飾還算正常,但女人還是擰起了眉頭,顯出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