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夏如水驚訝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半天說不出話來。不過,她到底還是隨着樑慧心走進了附近一座典雅的餐廳。即使是用餐高峰期,這樣的餐廳也不會人滿爲患,三三兩兩地分佈在本就稀鬆的位置上,隔音效果極好,加之用餐客人的素養也好,倒是十分安靜。
樑慧心將她請到一個靠窗的位置,遞過了菜單,“想吃什麼?自己點吧。”她的聲音始終溫和,此時微微揚眉卻也是一派慈母風範。對於樑慧心,夏如水始終覺得親切,不由得拉開了笑臉,“我不挑食的,您吃什麼就點什麼。”
樑慧心笑笑,“你可真是難得的好女孩,能找到你是俊肆的福氣。”這語氣,像是長輩一般,深處裡透露出對宮峻肆的關懷。
夏如水只是笑笑。
樑慧心點了幾樣菜。
“樑阿姨怎麼知道我的愛好?”夏如水驚訝地看着她道,眉頭都飛揚了起來。樑慧心還要往下動的指頭停了下來,“這些菜,是你喜歡的?”
她臉上有着明顯的驚訝。
夏如水並未多想,如實點頭,“是的。”
樑慧心的手抖了一下,“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
“生日是哪天?”
夏如水搖頭,“養父從來沒給我過過生日,我不知道。”許久這曾提及這個人,此時想起,已然陌生。養父曾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但自從他將自己賣給了宮峻肆後便再沒有見過面。她的心也徹底涼了,死了,如果不是樑慧心問到這些問題,是萬萬不會再提起的。
她以前都是稱養父爲父親,但現在,再也沒辦法這麼稱呼了。
“養父?”樑慧心也精準地捉到了她話裡的意思。夏如水輕輕點頭,“是啊,養父,我從小被父母拋棄,是養父撿到的我。”至於撫養,她不知道那些挨餓受凍的日子算不算養育。其實她過得並不比福利院的孩子好,甚至更差。
“他……沒說哪天撿到的你,撿到你時多大嗎?”
對於樑慧心的這些追問,夏如水感覺到氣緊,她不習慣被人如此剝離般對待。但還是保持着基本的禮貌,“沒有,樑阿姨想喝點什麼嗎?”
她適時轉移了話題,樑慧心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迅速擺正了臉面,討論起喝的東西來。
讓夏如水意外的是,她沒有提及找自己的原因,整個用餐過程都顯得心不在焉。不知道是哪裡觸動了她的神經,夏如水也只能保持沉默。
“對不起啊,如水。”吃完飯,樑慧心才歉意地開口,“你的身世讓我想到了我的女兒,所以……”
夏如水沒想到她會提及這麼隱私的事情,卻還是理解地搖搖頭,“沒什麼的。不過,您的女兒現在在哪裡?”
“她……”樑慧心的眼裡已經閃出了淚光,許久才吃力地咽回去,“不知道。我把她弄丟了,再也找不到。算算時間,如果還活着的話,應該跟你一般大了。唉——”
“……這樣啊,對不起。”觸到她的隱痛讓夏如水十分不自在,道歉道。
樑慧心大度地搖頭,“這不怪你,是我自己……”
氣氛,變得低沉。好在樑慧心沒有久留,急急離去。夏如水一個人回了公司。
在離公司不遠處,突然駛來一輛車,速度極快。夏如水反應過來時,車子已經近在眼前,她嚇得傻掉。
“小心!”
一隻臂橫過來,撈着她急退,她被拉了出去。出於本能,她的眼睛一直死盯着車子,車窗裡,飄出一張陰冷的臉來,那繃緊而分明的棱角,讓人極度不舒服。
車子倒是停了下來。
“小姐,您沒事吧。”下來的是另一個人,大概那個男人的司機。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安全了,虛弱地搖頭。
“在這種鬧市區車子開這麼快,是會出問題的?”背後扶着她的人出聲,帶了質問的意思。夏如水這才記得回頭,看清救自己的人的臉,竟是韓修宇。
她不自然地掙了一下,韓修宇鬆開了她。
“抱歉,實在是有急事,所以……如果這位小姐有任何損傷,我們願意……”
“我沒事,你走吧。”聽說他着急,夏如水也不想揪着不放,大度地道。司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還是留了個號碼給她,“如果有問題,可以打這個電話。”
夏如水接過,卻並沒有想過去打那個電話,完全爲了敷衍。那人離去,車子很快駛離。
“謝謝你啊,剛纔。”夏如水捋着髮絲對韓修宇道。知道宮峻肆對於他們兩個獨處有意見,所以此時分外地不自然。韓修宇搖頭,“算不得什麼,不過下次得小心了,被車子撞可不是小事。”語音裡,滿滿的是教訓,語氣卻是寵的。
夏如水越發不自在,但還是點頭,“知道了。”
韓修宇看着她黑亮如緞的髮絲,心裡動了動,伸手想要去撫,最後理智戰勝一切,又放下,“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這個女人,已經烙上了宮峻肆,他最好的朋友以及上司的印子,再不能動了。天知道,他對她有着多深的感情。
韓修宇和宮峻肆是朋友,所以骨子裡有些東西也是相通的,就是對感情挑剔而又執著。夏如水是他第一個心動對像,也是豈今爲止,唯一一個動過心的女人。說要忘記,談何容易?
“沒事。”夏如水動了動四肢,不曾意識到他這些深切的情感,卻也不想久呆,“我……該走了。”
“……好。”
雖然愛得深,但他卻沒有權力挽留她。想着她會在宮峻肆的懷裡嬌俏美麗,他的心裡緊得發慌。
因爲受了驚嚇,夏如水走起路來有些亂撞,差點就撞上了人。
“對不起。”她擡頭時,看到的是宮承風。
“宮副總。”她禮節地呼了一聲。這裡是總裁專用樓層,宮承風來這裡,自然是找宮峻肆的了。
“宮總裁出去了。”
她的提醒只得到宮承風的重重一哼,而夏如水的區別稱呼越發意識到他竟然比不過自己的兒子,臉都黑成了鍋底。
“宮峻肆回來,叫他來見我!”他端起了父親的架子,命令道。
夏如水點了點頭,“好。”
宮承風擡步就走,當她是隱形人。
宮峻肆直到黃昏纔回公司,眉底壓着淡淡的疲憊。這麼大一個公司,上上下下的事都需要他打理,不累是假的。
夏如水體貼地爲他倒了杯咖啡。
“還沒走?”宮峻肆低頭看了眼腕錶,早過了下班時間。
夏如水點頭,“嗯。”想了又想,不知道是不是該把宮承風的話轉達給他。
“有事?”他倒在椅背上,分明閉了眼,卻把她的心事理得透透的。夏如水立刻端正了身子,意識到自己在他面前沒辦法隱瞞任何事情,只能如實把宮承風說的話轉告給他。
宮峻肆那張俊臉登時沉了下去。
“告訴他,我沒時間。”
片刻,他道,半點不給面子。
夏如水無奈地嘆了口氣,本想勸他好好跟自己的父親相處,終究血緣關係是剪不斷的。但他看起來好累的樣子,最後只能點點頭,默默無聲地退出去。
這話,要不要轉達啊。她發現好爲難。
最後,她硬着頭皮給宮承風的辦公室打了電話。以爲不會有人,沒想到竟然接通了,還是宮承風本人接的。
“喂?”
當聽到他的聲音時,夏如水覺得呼吸都困難了,卻不得不如實道:“宮副總,總裁回來了,他說沒時間見您。”
“沒時間?他有時間談戀愛就沒時間見我這個父親了?你這個秘書是怎麼當的,還有沒有一點兒用處!”宮承風把怒火全撒在了她身上,語氣又重又硬。夏如水無奈到了極點,她只是個秘書啊,怎麼能左右總裁的想法?
“像你這麼軟弱無能的女人,怎麼配做我們宮家的兒媳,我勸你還是趁早打消了那份心思!”宮承風年輕時就是紈絝公子,此時火氣大了,哪裡管自己是不是長輩,什麼難聽說什麼,說完叭地掛斷了電話。
夏如水只能無奈地攤肩。
片刻,電話又響了起來。
夏如水以爲是宮承風,頭皮再次發硬,不過還好,不是他。
打電話來的是宮儼。
“爺爺。”她禮貌地稱呼道。
宮儼在那頭溫和地出聲,“還在公司裡?都什麼點了,怎麼還不下班?”
“在……等宮峻肆。”她朝宮峻肆的辦公室望了一眼。
“這小子又在加班?”對於宮峻肆,宮儼始終是又愛又恨。夏如水老老實實地點頭,“是的。”
“不管他了。”宮儼嘆了一聲,心裡知道,宮峻肆擔了這麼大一家公司,工作肯定是很多的。
“如水啊,好好照顧着這混小子。”宮峻肆硬得跟骨頭似的,不好親近,他只能把這份重任派給夏如水了。
“知道的。”夏如水乖乖應話。
“另外,是不是他們父子又鬧矛盾了?”
宮儼雖然不在公司了,但耳目衆多,怎麼可能不知道?
夏如水不知道如何回答。
“幫我勸勸峻肆吧,這孩子一根筋,加上他父親的確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但宮氏內部不宜出現紛爭,更何況他們是親父子。爺爺我老了,不想身邊的親人吵吵鬧鬧過日子,只盼着和和睦睦的,比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