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微染擡眸看向他,試圖努力捕捉腦中剛剛劃過的東西:“你問這個……什麼意思?”
眸光微閃,厲佑霖摸上她的臉頰輕撫。
“沒什麼,就是想知道你現在吃什麼有胃口,我讓王姨提前準備給你補補。”不動聲色的,他否認。
是他太心急了。
雖然心中有了懷疑,但到底還不能百分百確定,得明天帶她去做檢查才能知道,而現在……不能嚇着她。
她如今的神經太衰弱了。
不給她深想的機會,想了想,他換了話題:“染染,你是不是看過心理醫生了?”
紀微染果然不再追究剛剛他的話,只是聽到心理醫生四字,她眸色黯淡了下去。
“……嗯,看過了。”無意識的移開視線,她很低的聲音裡夾雜着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排斥和焦慮,“醫生說我壓力太大,說……”
剩下的話,她突然不想再繼續,心底的那股排斥莫名的越發強烈。
厲佑霖察覺到了。
“明天我們回國。”握住她的手,他低聲安慰,“我讓陸禹給你看看,好麼?”
紀微染動了下脣,最終點頭。
“……好。”
“Sorry。”
紀微染慢了一拍:“什……什麼?”
厲佑霖胸口說不出的窒悶鈍痛。
如果他能早一點發現,如果這段時間他都有及時關注她的情況,那麼……
嘴脣嚅動,他低聲嘆息。
紀微染心頭狠狠一顫。
“你……”
她眼下那圈烏青實在是太明顯,同時疲憊感也是那麼強烈,厲佑霖不忍她再這樣下去,於是哄着道:“你背後都溼了,去洗個澡,然後睡覺。”
他說着就要抱她起來,動作自然又理所當然。
紀微染攥着他衣服的手猛地用力。
“你……”
“怎麼了?”
呼吸突然間變得急促,紀微染盯着他,恐懼重新染上她的雙眸。
厲佑霖明瞭。
“我今晚留下,別怕,不會再做噩夢了。”摸了摸她的頭髮,他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紀微染咬住了脣,沒說話。
厲佑霖低眸瞧她,挑了下眉:“還是說,你不想我留下?”
他的語調裡彷彿帶着笑,又彷彿帶了點嘲諷意味。
兩人離得很近。
紀微染大腦突然就一片空白。
“我……”
“告訴我,你想要我留下麼?”
下巴被挑起,紀微染被迫看他。
四目相對。
她看到他脣畔的笑意濃稠了些,她知道,他在等自己的答案。
而他的眼神……
沉靜了將近有一分鐘,她到底還是看着他問出了口:“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可她無意識絞在一塊的手指還是出賣了她的心情。
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她害怕他的答案。
害怕……
“怎麼這麼問?”
思緒一下被打斷。
紀微染呼吸微滯。
厲佑霖抱着她的那隻手悄無聲息的掐上了她的腰,甚至還漫不經心的隔着睡衣在她肌膚上劃過。
他看向她的眼睛裡仍有淺淺淡淡的笑意,只不過讓人看不出其中的意味。
再一次的,紀微染無意識的咬住了脣。
“我……”
心臟怦怦直跳,既慌又亂。
她發現自己說不出答案。
尤其,男人還一直注視着她,那眼神分明就是要她給答案。
她垂下了眸。
良久,她才低聲開口:“抱歉,我只是想,如果你有女朋友了,那……那你留下來不合適,我不能……”
磕磕絆絆的,一句話她硬是說不完整。
厲佑霖耐心等了很久,但到底還是被她氣到了。
這個女人……
“撲都撲了,抱都抱了,現在你跟我說不合適?是不是太晚了?”勾了勾脣,他要笑不笑反問將她打斷。
“我……”紀微染的臉白了白。
她的神色變化,他全都看在眼裡,哪怕再細微都沒有錯過。
無聲的,他嘆了口氣。
對她,他總是狠不下心,算了,今晚不逼她了。
他望着她,好一會兒才重新低聲開腔,淡淡陳述:“醫院那次後,我們才分開多久?一個月不到吧?就算它一個月,紀微染,你覺得短短的一個月,我就能徹底放下你,重新找女朋友?”
心尖一顫,紀微染擡眸看他。
下一秒,男人俊臉忽的放大。
“紀微染……”側臉有意無意的蹭着她的臉頰,厲佑霖將她抱得緊了些,好讓她更貼近自己。
紀微染微僵着身子沒動。
可她等了很久,都沒等來男人下面的話,反而是他剛剛的話在她腦海裡一遍遍的迴盪。
他的意思……是他沒有女朋友麼?
那她看到的那個小姑娘……
腦子忽然變得有些亂,幾乎是同一時間,心底有個聲音在喊着讓她主動問,只要問了就能知道答案。
可……
手指無意識的絞了又絞,猶豫掙扎了許久,她仍是沒有勇氣問出口,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就是隻不願面對現實的鴕鳥。
可下一秒,她竟又忍不住想,如果當鴕鳥能讓他留下來陪着她,那……她情願當鴕鳥。
紀微染胡思亂想着,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裡。
直到——
“去洗澡吧。”
男人溫溫淡淡的嗓音傳來。
紀微染恍若初醒,又在瞬間捕捉到了他的淡漠疏離。
疏離?
她一怔,爲自己有這種感覺而不知所措。
她茫然地望着他。
她的眼睛還是紅腫的,表情還那麼無辜,心底最深處的悸動被她撩撥起,厲佑霖真想不顧一切狠狠吻上去。
可到底,他顧及着她的精神狀態。
“我抱你去洗澡。”喉結上下滾動,他一邊說着一邊站起來往浴室方向走去,“想淋浴還是泡澡?”
原本就因爲噩夢心力交瘁,剛剛又哭了那麼一回,又被他若即若離的態度攪得心有不安,紀微染突然覺得渾身無力,以至於說出的話聲音很低很低。
“淋浴……”
“好。”
說話間,兩人來到浴室。
厲佑霖將她放坐在洗手檯上,自己則去打開花灑試水溫。
“好了,洗吧,我就在外面等你。”試好水溫,他又走回到她身前,理所當然的就要替她脫下睡衣。
紀微染混混沌沌的大腦像是突然清醒了下。
“我……”
厲佑霖看也沒看她,直接淡淡打斷:“你哪裡我沒看過?”
“……”
是,兩人曾經那麼親密,坦誠相見過不知道多少次,可即便如此,此時此刻,紀微染還是很不自然。
偏偏男人的手還碰到了她的……
紀微染倏地抓住了他的手,慌亂無措道:“我……好了,你先出去吧。”
厲佑霖深深看了她一眼。
“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他微不可察的勾了下脣,淺淺笑意溢出。
“……嗯。”
不多時,輕微的關門聲傳來。
他的氣息終於不再那麼強烈,紀微染鬆了口氣,好一會兒,她纔打開站在淋浴下。
沒多久,霧氣漾開。
溫度適宜的水衝在自己身上,恍惚間,她忽然想到了一個被她忽略的問題——
從她發現自己衝動的打了電話給厲佑霖到掛斷,再到他出現,不過……半分鐘吧?
難道……
他也住在這家酒店?
是江聿琛打電話給他了麼?
還是……
驀地,她想到了他那句漫不經心的話。
一個猜測悄然從心底生出,繼而瘋狂佔據她所有的思緒。
外邊。
厲佑霖微眯着眼,嗓音漠然:“那個女人在監獄裡怎麼樣了?”
電話那端,好不容易纔睡下的賀舟冷不丁接到自家老闆的電話,竟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厲少,哪個女人?”
厲佑霖冷笑:“時瑾。”
聽出他話中的寒意,一個激靈,賀舟頓時清醒:“按您先前的吩咐,每天都有人好好‘關照’着,談老三也是。”頓了下,他問,“厲少,您是有什麼吩咐麼?”
“暫停。”
“……什麼?”
厲佑霖神色不鹹不淡,但周遭的寒意卻有增無減:“暫時別動她,等我消息。”
“好的,厲少,還有其他吩咐麼?”
“找個靠譜的精神科醫生,把明天的時間都空給我。”
賀舟再一次驚住。
精……精神科醫生?
“厲少您不會……”
“別廢話,照做。”
賀舟噤聲,渾身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明白,我這就安排。”
“嗯。”
通話結束,厲佑霖神色說不出的晦暗難辨,胸腔裡的躁意更是在肆意的橫衝直撞。
他很想抽菸,但他身上已許久不帶煙。
“啊!”
突然,一聲輕微的尖叫從洗手間傳來。
厲佑霖頓時臉色大變,顧不得什麼直接快步走近推門進去。
“染染!”
淅淅瀝瀝的水聲還在繼續,被霧氣盈滿的洗手間溫度比外面高出了不少。
地上,紀微染還保持着狼狽摔倒在地上的姿勢。
她怔怔地望着出現的男人。
隔着氤氳的霧氣,氣氛莫名在瞬間變得曖昧。
她看着他急急走近,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蹲下,看着他……
紀微染終於清醒。
然而清醒之後,是尷尬。
她……什麼也沒穿啊。
“我……我自己起來就好,你出……出去等……”
話音未落,男人已將她扶起。
下一瞬,她貼上了他的胸膛。
紀微染身體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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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衣服已經被打溼了,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肌膚上傳來的熱意。
“厲……厲佑霖……”她的舌頭一下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