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一聲,門外門內的人皆是一怔。
南薄率先反應過來,眉峰緊皺一下捉過舒然的手仔細查看:“怎麼了?燙到了沒有?嗯?”
舒然震驚的思緒在他的氣息靠近之時恢復了正常。
“沒事,不小心。”不着痕跡斂眸,她淺笑着搖頭,示意不用緊張。
她說的平靜,眼底重新迅速蓄滿了溫婉的笑意,彷彿剛剛的意外只是一場錯覺。
南薄自然不信。
夫妻多年,他們之間的默契只需一個眼神。
“然然。”眉心的褶皺漸深,他有些微微的不悅。
舒然不着痕跡的收回了視線,她沒有做聲,只是反握住他的手,對他搖頭,無聲的表達着什麼。
南薄頓時明瞭。
四目相對,兩人不約而同掩去眼底本就不甚明顯的思緒。
只是……
霍清隨敏銳捕捉到了。
鷹眸微眯,他回想着剛剛舒然的眼神,分明是震驚,確切地說,是看到晚晚震驚。
一個念頭赫然升起。
那張臉……
同樣的,他不動聲色的垂了垂眸,像是認同了舒然的失態只是意外。
但,一旁的夏晚不這麼想。
自失明後,她的聽覺變的格外敏感,其他的感官亦是,她聽到東西墜落聲音的時候,分明強烈的感覺到了有一股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可能是南薄,那麼,應該就是傳說中他疼到骨子裡的太太舒然了。
至於驚訝的原因……
她猜得到,也不會猜錯。
正因此,她心底忽然躥出了一個堅定的信念。
當年的一些事,她要查清楚!
心念微動,像是下意識的,她悄悄握緊了身旁男人的手。
霍清隨明白她的意思。
默契的反手捏了捏,似在無聲迴應,回去就告訴她。
對視一眼,兩人跟着南薄的秘書走進。
客廳裡,舒然和南薄的情緒早已恢復了正常。
只是……
當舒然更加清晰的看到夏晚那張臉時,心底的觸動更強烈了,她盯着她,一瞬不瞬,差一點,她便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霍清隨不動聲色的將舒然的微小情緒看在眼中,掀脣,他淡淡打招呼:“南總,南夫人。”
他的聲音似在提醒。
舒然回神。
而下一秒,她聽到了他身旁女子的聲音——
“南總,南夫人,你們好。”
舒然身體驀地一僵。
這個聲音……
清亮,清冷。
好像……
舒然一時恍惚,心底的那股震驚越來越強烈。
難道?
只不過……
舒然有些不敢置信的朝夏晚認真看去,她的眼睛,似乎……沒有焦距?
腦中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下一秒,她試探的脫口而出:“你的眼睛……”
話出口的瞬間,她便後悔了。
她是怎麼了?
怎麼……
夏晚渾不在意的微微勾了勾脣,回答的十分坦然:“謝謝南夫人關心,只是受了點傷,暫時看不見,不礙事。”
舒然呼吸猛地滯住。
剎那間,一股沒來由的憐惜和心疼情緒涌出,佔據了她所有的感官,不受控制的,她看向她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憐憫,她想說什麼,可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你……”
“霍總,霍太太,請坐。”南薄深深看了她一眼,適時不動聲色的打斷她,同時,他握着她手的力道下意識重了重,無聲暗示。
她太不對勁了,他從未見過她這般。
舒然再度回神。
“……抱歉。”穩了穩心神,她道歉。
夏晚搖頭,淺笑嫣然:“沒關係。”
舒然望着她的笑容,一時恍神。
南薄見狀,徑直看向了霍清隨,岔開了話題,難得的話多了幾個字:“霍總,好久不見,如今見你一面,不容易。”
話落,他微微眯了眯眼。
眼前的青年似乎還是當初初見時的模樣,和當年的自己很像。
冷漠,深不可測,骨子裡帶着狠勁。
不錯,還是他欣賞的樣子。
霍清隨任由他打量:“南總,說笑了,現在不是見面了?”頓了頓,他沒有浪費時間寒暄,選擇了直入主題,“南總,今天我來,是想跟你聊一下你手中那個項目的事,不知,南總有沒有興趣和我合作?”
他不覺得突兀。
他和南薄都屬於不喜歡浪費時間,喜歡直話直說的人,何況南薄最在意的,是坦誠,他不喜歡繞圈子。
他的來意,他相信南薄很清楚,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直接是最有效的手段。
“南總覺得怎麼樣?”霍清隨微不可察的勾脣笑了笑。
四目相對。
南薄微的挑了挑眉,難得露出了一個勉強稱得上是笑的笑容,只不過說出來的話,有些意味深長:“沒想到我人在國外,國內瞭解的人倒是不少。”
霍清隨聞言神色依舊:“南總是在說,霍家大公子?”
他說的漫不經心,稱呼亦是隨意,南薄深看了他一眼。
身體放鬆了下,他狀似隨意地問:“現在青城的圈子裡有個流言,說是你在打壓你的大哥,將他的公司逼入了絕境,兄弟相爭……有這回事?”
“是。”霍清隨承認的痛快。
南薄神色稍稍變化。
一旁的舒然微怔。
她沒想到面前這個年輕人竟然這麼坦誠,自古以來豪門大家族裡的水有多深,明爭暗鬥有多厲害,實屬平常,就是他們南家,也並非風平浪靜,但從來,表面上還是會維持平和的。
而他……
霍清隨微不可見的扯了扯脣,視線落在南薄身上,低聲反問:“同爲男人,南總,冒昧問一句,如果南夫人被傷害,你會什麼都不做?”
南薄眸色赫然幽暗。
指腹習慣性的摩挲着身旁人的肌膚,霍清隨漫不經心繼續:“如果連自己的女人受了委屈,都不能替她討回公道,何談愛她?南總,你說是麼?”
他的嗓音幽幽暗暗,瞬間挑起了南薄和舒然兩人某段共同的回憶。
當年……
南薄向來不會喜形於色,此刻亦然。
但舒然不一樣。
她聽懂了霍清隨的意思,她想到了當年那段不堪的記憶,下意識看向了安靜的夏晚,意外的瞧見了她眼中的清明和堅強。
她看着她那張臉,一時間心緒複雜萬分,但最多的,還是憐惜。
空氣彷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南薄眸色幽沉地看着對面兩人。
片刻後,他開口:“想談合作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霍清隨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南總,請說。”
“我一直都很欣賞你。”南薄嗓音淡淡,目光卻是銳利的緊盯,“條件就是,娶我的女兒南歡,同意,便不僅僅是這個項目。”
“南薄!”
幾乎是他話出口的同一時間,舒然便不贊同的叫出了聲。
南薄沒有理會,仍舊看着霍清隨:“如……”
“不可能。”
一道擲地有聲的清冷聲音赫然打斷了他的話。
南薄掀眸望去,冷不丁撞入一雙雖然沁着笑但那笑意分明薄涼不屑的眸子裡。
“霍太太?”
“南總。”憑着感覺,夏晚不疾不徐看向南薄所在方向,勾着脣,她似笑非笑,“爲了一個項目,娶您的女兒,請問,您把您的女兒當做了什麼?”
她的嗓音淡淡,漫不經心的架勢和身旁的男人如出一轍,但偏偏帶着凌人的強勢氣勢在裡面。
南薄聞言微眯了眼,聲音聽不出情緒:“你這是有求於人的表現?”
“有求於人麼?”夏晚挑眉,失笑,“容我大膽的說一句,南總的項目對我們來說,可有可無,所以算不上有求於人。”
頓了頓,她繼續:“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有求於人,南總……也不該提這樣的要求啊。據我所知,南總當初爲了南夫人,也是拒絕了家族的聯姻安排,怎麼到了這,就要把當初的不甘和憤怒強加於自己女兒身上了呢?南總的女兒,可不是籌碼,作爲開明不會干涉女兒的好父親,唔……好像太不尊重南小姐了。”
她其實心裡是清楚的,就她瞭解到的有關南薄的資料,他不像會是說出那種話的人,原因要麼是試探,要麼,是在設置困難讓他們知難而退。
但不管哪一種,她剛剛的話都不會後悔說。
因爲……
她心裡不爽了啊。
她這個名正言順的霍太太還在呢,他就當着她的面要她老公離婚另娶?
哼。
想也別想,口頭上說說也不行。
不等沙發上兩人出聲,她忽的揚起了脣,笑意盈盈:“南總,不知您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永遠不要得罪女人?我呢,是個女人,還是個很小氣的女人喲,您要是真打定了這個主意,我保證會讓南家,南小姐,哦,還有禁不起誘惑的霍清隨,鬧得天翻地覆,名聲盡毀,要不要試試?”
話落,她狡黠的眨了眨眼,下巴傲然微揚。
南薄臉色稍稍變沉,意外地看着她。
“噗嗤。”
一旁的舒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夏晚挑了挑眉。
“太太,別鬧。”霍清隨無奈失笑捏緊了她的手,眼中滿滿的都是寵溺,“胡說什麼?我怎麼會禁不起誘惑?不相信我?”
夏晚早就被寵壞了,習慣性的白了他一眼。
霍清隨作勢颳了刮她的鼻子,下一秒,他重新對上南薄的眼睛,一副縱着夏晚胡鬧的模樣:“南總,你看到了,我家太太管得嚴。”
頓了頓,笑意收斂,他眼中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南總,還有一句話,我們的確不是有求於人。你手中的項目需要什麼,很明顯,不是麼?若是我想,這個項目,我一個人就吃得下。”
點到爲止,他沒有再多說。
視線交匯。
南薄眉間的褶皺由深轉淡。
終於……
“咚咚咚——”
卻不想敲門聲在此時赫然響起打斷了他沒來得及開口的話。
下一秒,助理微沉着臉走進,神情凝重:“南總,不好了,樓下宴會廳……霍東庭先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