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眼中只有她。
再開腔時，他的聲音不自覺又溫柔了許多，像是小心翼翼地安慰：“在動車上那次我就認出你了，之後……安安正好和我聯繫，我就把遇見你的事跟他說了。”
江蔓清呼吸一滯。
“他……”
“安安有話託我轉告你。”
攥着的手指更是無意識的緊了緊，江蔓清莫名有些緊張，還有些……自責。
楚明淡笑：“他讓你不要自責，當時就算沒有你的衝動，那段時間他也早就準備好了要出國，只不過他一直在猶豫該怎麼跟你說，畢竟你是他唯一一個真正的好朋友。”
江蔓清怔住。
“……真的？”
“是。”
“可……”
楚明眼中閃過無奈：“他啊，一直覺得是自己欺騙你在先，所以不敢聯繫你。”說着，他又笑了起來，“他還說，那會兒你們吵了一架，要是先道歉，總歸覺得沒面子，這一拖，便拖了這麼久。”
江蔓清一聽，眼中終是閃過笑意。
那可不就是喬安的性子麼？
腦中回想着從前種種，再開口，她語氣中不自覺帶了點兒懷念，聲音也較之先前更加軟糯：“我沒有生他的氣，說起來……是我欠他一聲對不起，當時……”
忽然想到當初吵架的緣由，她脣角笑意一下僵住，些許苦澀繼而溢出。
其實都怪她啊。
是她……
“蔓清。”楚明適時叫她。
江蔓清回神，迅速壓下心底躥出的酸澀，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嗯？”
只是儘管她掩飾得很好，楚明還是察覺到了。
他很確定，自己不想看到她明明在難過，卻還要強顏歡笑，他印象中的小女孩兒，不該是如今心事重重封閉自己心扉的模樣。
心念微動，他望着她，回憶着曾經種種，聲音變得輕緩：“安安第一次跟我提到你的時候，我剛剛接手公司沒多久，內憂外患，全要一個人撐着。我和安安雖然從小分開，但感情一直不錯，他提到你，眼睛都好像閃着光一樣，他說你是她見過的最陽光心地溫柔的女孩兒，什麼樣的事兒在你面前，你都能很樂觀地面對。我當時聽着，好像被感染了一樣，心裡的煩躁慢慢少了不少。”
江蔓清怔住。
說心中沒有被掀起漣漪那是假的，那些話，喬安從不曾跟她說過，記憶裡，他一直都是拽拽的模樣。
楚明笑，溫柔自眼中溢出：“他提得最多的那段時間，便是剛剛到國外上學的時候，他說那邊再沒有一個像你一樣對他那麼好的朋友，他常常念着你的好，也會小孩子心性吐槽你的小脾氣，但我知道，那些吐槽不過是他想和你聯繫但又不想低頭的發泄。”
正是那一次次的提及，他心中漸漸有了有關她的輪廓，而後一點點地填滿，隨即悄無聲息在他心中生根發芽，直至初見的那一次，徹底成長。
她帶給安安的是難得的珍貴友情，帶給自己的，是久違的悸動，是她陪着他在過去的幾年中一次次地走過難過，走過孤寂道路。
他想，能知道她，是他的幸運，更別提如今能站在這裡和他說話。
他望向她的眼神愈發溫柔。
但又怕嚇到她，楚明剋制住，斂了斂眸，隨即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某個頁面：“他一直說和你成爲朋友是他的幸運。這是安安現在的聯繫方式，你要不要留一下？”
江蔓清眼睛微亮：“要的，謝謝。”
看着她拿出自己手機記下，楚明心中微動，壓下難得的緊張狀似自然地問：“不如我們也留一下聯繫方式吧，安安讓我可以的話照顧你，如果以後你有什麼事都可以找我，你是安安的朋友，自然也是我朋友。”
江蔓清聞言，沒有拒絕。
“好。”眉眼彎彎，她笑得澄澈，就像個純真的孩子一樣。
楚明分明感覺到了自己心湖被掀起了漣漪。
情不自禁的，他靠近……
不遠處。
江聿琛一半身體在燈光下，一半在落在陰影裡，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兩人，將兩人的動作都看在了眼中，尤其……是她笑得毫無防備和開心的笑容。
呵。
眸色幽暗，他收回視線，緊抿着薄脣轉身離開。
古湘湘自然也看到了陽臺那的兩人。
眼看着江聿琛面無表情離開，她心中暗爽，故意拔高了聲音佯怒喊道：“江聿琛！你就不能等等我？！是不是男人？有你這麼約會的？！”
話音落下，她分明眼尖地看到男人的背影僵了下。
得意地揚了揚眉，她挑釁般繼續：“江聿琛！”
不想，男人沒有迴應，彷彿什麼也沒聽到一樣繼續往前走了。
古湘湘：“……”
靠！
討厭的男人！
她恨恨磨牙，儘管還想繼續挑釁，但考慮到自己還有把柄在他手上，她只能閉上嘴，心不甘情不願地生氣追上去。
兩邊人隔得不算遠。
毫無意外的，江蔓清聽到了古湘湘的聲音，聽到了那個人的名字。
還有……
一個恍神，加之心口的絞痛，她的手抖了下，手機滑落，眼看着就要掉在地上……
楚明眼疾手快接住。
“被嚇到了？”他笑着開玩笑，自然也聽到了那突如其來的一聲。
喉間發澀，江蔓清順着他的話點了點頭。
她低着頭，所以楚明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只是突然想到安安曾經提過的一件事，他不動聲色試探：“安安說……你有個哥哥，是江聿琛？”
哥哥……
冷不丁的一個字，江蔓清只覺有千萬根針突然次在了她心口上一樣。
她想到了他的那句介紹——
“我妹妹，江蔓清。”
妹妹……
他果然說到做到，如她所願，成全了她先前懇求過一次又一次的兄妹之情。
她該高興的，不是麼？
“……嗯。”眼眶酸意涌出，她努力笑了笑，點頭。
只不過……
她和他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任何法律意義上的兄妹關係。
只是……
陣陣酸意翻涌，江蔓清忽然有種快要承受不住的錯覺。
“不舒服？”楚明發現了她的異樣。
江蔓清眨了眨眼，隱忍着沒讓眼淚掉落，搖頭否認，想隨便找個藉口，可不知怎麼的，話一出口是委屈：“大概是今天還沒來得及吃東西。”
楚明很敏感，他深知怕是有其他原因，但不想讓她更不舒服，於是他順着她的話說了下去：“那我們進去吧，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餓壞了對身體不好，正好我也空着肚子。”
“……好啊。”
“走吧。”
“嗯。”
隔着安全的紳士距離，楚明走在她身邊，挑着和喬安有關的話題有一句沒一句和她閒聊着，因着都相識的喬安，氣氛倒也還好。
聊着聊着，江蔓清胸口的沉悶終於不那麼難受了。
但很快，這種錯覺消失。
江邵東顯然在找她。
江蔓清一下就想到了江聿琛的那句帶古湘湘見爸爸的話，心像是被突然揪住似的難受，她勉強打起精神介紹了一下身旁的楚明相互認識，等他走之後纔看向江邵東。
“爸，什麼事？”
江邵東起先的心思都在楚明身上，畢竟這麼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在她身邊看到其他陌生男人出現，作爲父親，自然忍不住關注，又想到江聿琛那渾小子，他不免又擔心。
“蔓清啊。”他回神，緊皺的眉頭不是作假，而是真的，猶豫了幾秒，他到底還是嘆了口氣問出了口，“你……你見到聿琛了嗎？”
果然。
睫毛顫了顫，壓下心底的難過，她擠出一抹笑容，用輕鬆的語調說道：“嗯，我……還看到他女朋友了，兩人……很般配，爸，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放心？
他怎麼能放心得下？
這兩個冤家！
可這話，偏偏如今他不能說！
想到那渾小子，他不知道在心裡罵了他多少遍！
但現在，他只能順着她的話繼續說下去：“那你……認識那個叫古湘湘的小姑娘嗎？她人怎麼樣？她和聿琛什麼時候認識的？”
江蔓清卻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一般，她的注意力到在另一個問題上。
她說古湘湘是他女朋友，爸爸沒有否認，那麼……也就是說，他就是這麼跟爸爸介紹的吧？
一瞬間，江蔓清滿腦子都被一個念頭佔據——
他有女朋友了，是古湘湘。
“蔓清？蔓清？”
連着兩聲，江蔓清猛地回神。
“爸……”她掩飾性地斂了斂眸，不想被看出異樣，於是趁着他還沒開口之際笑笑說道，“我……也不認識，也是第一次見，你……着急的話，晚上可以問問……他。”
她說謊了。
在今天之前，其實她曾經見過古湘湘兩次，只不過古湘湘應該不記得沒印象，之所以她在聽到古湘湘的聲音會大腦一片空白，那是因爲……
之後江邵東還說了什麼江蔓清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控制不住要胡思亂想，更忍不住心生後悔。
她不該來的。
如果不來，她不會見到他，更不會看到他和古湘湘。
後悔的情緒一旦蔓延便再也抑制不住，只是這種情緒，註定要在今晚纏着她折磨着她，併到達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