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葉飛再次抽回手,起身離開了飯廳,徑上上樓,留給她一個冷酷的背影。
葉子珊無力地癱在椅背上,滿臉淚水,但那雙淚眼卻滿含憤怒,在她看來,這一切都是宋美心那個女人告的狀,不然陸葉飛也不會這麼生氣。
等她嫁給陸葉飛,真正地成爲陸家少奶奶後,她再找宋美心算這筆帳。
樓上書房裡,陸葉飛站在落地窗前,單手插在褲袋裡,另隻手指間夾着一根香菸。
縷縷輕煙裊裊上升,上空瀰漫着菸草的味道。
陸葉飛看着窗外面深湛的夜空,月亮逐漸消失,顯得是那麼寂寥冷清,就像他此刻的心一樣。
敲門聲響起,陸葉飛回過神,稍稍側臉,但沒有說話。
門外隨後響起葉子珊的聲音,“葉飛,你在嗎?”
陸葉飛沒有回答,當作沒聽見,繼續抽他的煙。
葉子珊沒有聽到裡面的迴應,舉起的手頓了頓,最後只好放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想跟他再解釋清楚,修復彼此破裂的關係,並瞭解他此刻是否有想要取消婚禮的跡象,但見他無意要跟她說話的樣子,她也只能等他出來再說。
陸葉飛抽完手中的煙就離開了別墅,葉子珊聽到了聲音,趕忙從房間裡追了出來。
可等她追出大門,他已經開車離去,她只得怔站在那裡,眼睜睜地看着車子消失在視線當中。
陸葉飛沒有去哪裡,直接回陸家,管家看到他回來了,忙迎上前,陸葉飛問管家老爺子呢?管家說在房間裡休息。
陸葉飛到房間看陸振華,看護正在旁邊照顧他,他朝看護使了個眼色,看護會意地走出房間。
空氣中瀰漫着藥水的味道,有點刺鼻。
陸葉飛悄聲坐到牀邊,靜默地看着瘦骨嶙峋白髮蒼蒼的父親,心裡猛地一揪,鼻子徒然一酸,有種想哭的衝動。
雖說父親前二十年待他不好,但還算盡了父親的責任,將他撫養成人,供他讀書,讓他得到更好的教育。
陸振華突然醒了,眼皮動了動,然後睜開雙眼,眼底一片渾濁。
陸葉飛見他醒了,輕聲地喚道:“爸!”
陸振華緩緩地看向他,張了張乾裂的嘴脣,“你怎麼在這裡?”
“我剛回來,就進來看看你。”陸葉飛扶他坐起來,然後倒了杯水給他喝。
陸振華喝了兩口,眉頭擰成一團,他現在吃什麼喝什麼,嘴裡都是一片苦澀。
陸葉飛接過水放在櫃檯上,坐回椅子上,看着他那憔悴蒼白的樣子,心裡再次一揪。
他之前被陸文軒等人秘密送到科莫加,他都沒有這麼揪心,這麼難過,甚至還有想要哭的衝動。
“正好,我也有些話要跟你說。”陸振華拿過旁邊的眼鏡,雙手輕顫地戴上,雙目凹陷地看着他道。
陸葉飛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跟他說什麼。
“這幾天,我感到自己有點力不從心,身體每日況下,甚至有的時候還會昏睡過去,我真怕哪天再也醒不過來。”說到這些,陸振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陸葉飛擰了擰眉頭,“爸,你不會有事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陸振華擺了擺手,“我很清楚自己現在身體的狀況,在此之前呢,我已經讓唐律師擬好了遺囑,公司的繼承權以及財產統統歸你,公司其他的股份分配,我會找個時間跟幾位元老說清楚的,然後由他們當着衆股東和高層的面宣佈你繼承陸氏董事長之位一事……”
陸葉飛想說什麼,但陸振華剛說完就不停地咳嗽,他手忙腳亂地輕拍他的背後,卻看到他掌心全是鮮血。
陸振華不想給他看,趕忙拿過紙巾拭去,然後揉成一團。
陸葉飛眉頭緊擰,看着他手裡的紙團,“爸,我明天送你到醫院檢查一下身體,必要的話就住在醫院,配合醫生治療,我相信你會好起來的。”
陸振華再次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折騰了。
“爸,你這個時候必須聽我的。”他已經沒了親人,不能連唯一的親人都失去,陸葉飛焦急萬分道。
“簡護士。”陸振華叫看護。
看護進來了,檢查了下他的身體,然後扶他躺下。
陸葉飛在旁看着,正想說什麼的時候,陸振華偏過臉閉上雙眼,呼吸沉重道:“很晚了,你也該休息了,出去吧!”
陸葉飛不想出去,但又怕影響到他休息,只好出去了,獨自一人坐在客廳裡。
管家倒了杯水給他,陸葉飛看了一眼四周,眼裡盡是荒涼。
想想以前,沒那麼戰爭的時候,家裡每天都充滿歡聲笑語,即使那會兒他多不受他們待見,至少可以聽到人的聲音,不像現在這般淒涼。
而那會兒,每隔一段時間都有人來拜訪他父親,而現在除了公司那幾位元老外,以前拜託他幫忙的那些人都沒來看望過他,所謂人走茶涼,可現在還沒走,就已經茶涼了。
陸葉飛在心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水也沒喝,起身上樓去了。
這天晚上,他一夜未眠,菸灰缸裡掐滅了十幾根菸頭。
外面天已大亮,房間裡逐漸恢復光亮。
他躺在沙發上,雙手蓋在腹部上,眉宇之間卻擰成結。
這時管家走了進來,看了一眼菸灰缸裡的煙,然後走到他面前,畢恭畢敬道:“少爺,葉小姐來了,現在一樓客廳裡。”
“讓她走。”陸葉飛知道她來這邊的目的,但他現在沒有任何心情聽她解釋。
管家出去了,把話帶給葉子珊。
葉子珊眉頭緊擰地望着二樓,不信管家說的話,“你確定葉飛要我回去?”
“是的,少爺親口跟我說的。”管家恭維地低着頭。
葉子珊想上前,但管家一手擋住了她,“小姐,我覺得你還是回去好些,少爺因事而煩,你現在去煩他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聽到最後一句話,葉子珊想到昨晚陸葉飛跟她說的那句狠話,只好咬了咬牙,拿包離開了陸家。
陸葉飛這天沒有回公司,一直在家裡照看陸振華,還安排了醫生過來幫他檢查身體。
陸葉飛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陸振華,在走廊外面問醫生情況。
醫生神色凝重,說他時日不多,叫他做好心理準備。
陸葉飛聽到這裡,如同晴天霹靂,腦際一片空白。
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地安慰他,然後離開了陸家。
陸葉飛好半晌才緩過神來,走進房間,黯然神傷地看着他。
管家也知陸振華的情況,在陸葉飛到院裡走動的時候,跟他說道:“少爺,趁着老爺還在的時候,儘量的讓他過得開心一些。”
陸葉飛頓了頓腳步,回頭看管家,他說的沒錯,與其受各種治療的痛苦,還不如讓他在是後的時日裡過得開心。
心裡頓時豁然開朗,陸葉飛望着頭頂上湛藍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氣,脣角露出一抹欣然的笑容。
此後的日子裡,陸葉飛減少公司的事務,利用更多的時間陪在父親身邊,偶爾帶他到外面走走,看看風景,還邀請他那些朋友來家裡吃飯。
這天送走了父親幾位朋友,陸葉飛看到突然出現在門外的葉子珊,她手裡拿着鮮花還有水果禮品等東西。
傭人上去幫她接過東西,葉子珊來到他面前,目光深深地望着他,脣角輕揚,“葉飛!”
陸葉飛臉上是冰冷的表情,“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來探望老爺的,順便也看看你,”葉子珊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你好像瘦了。”
擡手想要觸摸他的臉頰,但被他避開了,他冷冷地看着她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想我爸不會想要見你的。”
“我知道,可我還是想見見他,說不定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呢!”葉子珊從其他人那得知陸振華身體每日況下,陸葉飛爲了在他最後時日裡照顧他,減少了工作和行程,所以她想着趁這個時候來看看陸振華。
“不需要。”陸葉飛拒絕完後便轉身進屋裡去了。
葉子珊怔站在那裡,笑容僵在臉上。
不會一會兒,管家出來了,“葉小姐,請回吧!”
葉子珊表情甚是尷尬,但爲了能夠嫁給陸葉飛,她只好放下花離開了這裡。
“美心,你看新聞了嗎?”一家高檔的餐廳裡,李薇薇突然問宋美心,“有傳陸氏的董事長不行了。”
宋美心心裡咯噔了一下,掀起眼簾看她,“你在哪看的新聞?”
“網上看的啊,傳得可厲害了,”李薇薇說,“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她最近忙於工作,根本沒時間上網看新聞,更不知道陸振華的情況。
“陸葉飛真可憐,”李薇薇突然道,“沒了母親,又遭到兄弟暗算,現在父親又不行了,有時候人在得到一些東西,也會失去另一些東西,不會讓你這麼完美的度過一生……”
宋美心靜默地看着李薇薇,聽到她說這些,擰了擰眉頭,陷入靜默。
當天下午,宋美心到陸氏找陸葉飛。
陸葉飛當時在開會,聽到方子瑜說她來了,很快就結束了會議,到辦公室見她,目光晶亮地看着突然來找他的宋美心,開口問道:“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