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零零散散地遍佈着風乾屍體和零散碎骨,看樣子很是倉惶。
扒拉着看得不太清的草叢,總是迷糊地找不着正確的路,可到了這個從未來過的地方,易恆甚是覺得虛渺——
聲音是從正前方傳出來的,不過,令易恆奇怪的是這個聲音着實不太尋常。
咔嗤——咔嗤——
這是一股生硬的咀嚼聲,說明有人在吃東西——不過,“吧唧”的聲音貌似比正常人大了好多。
聽起來很刺耳,易恆緊皺着眉頭仔細端詳,隱隱約約地一個人影出現在眼簾。
那是一位坐在石凳上,正快速地用手抓着食物撐大自己嘴巴的怪女孩,鼓着比正常人大兩三圈的腮幫子,看上去倒挺靈氣可愛。
女孩的尖牙足以咬碎世上任何對於她而言的食物,咖啡色長髮沾滿着點滴食物油脂,時不時放大或縮小着翡翠綠瞳孔,睫毛更是彎曲地柔美——
背有一點點坨,但也只是坐姿是這樣罷了,她是一位只有對自己“暴飲暴食”的存在,以世界爲食,擁有永無填充的飢餓之腹。便是她以『暴食』魔女教主的身份存在着『暗域』的理由!
只是,女孩暴飲暴食的誇張動作太有損她該有的形象了,不過這也是她的常事,她只是面對食物充滿着飢餓,展現出食慾。
令易恆喪膽的則是她的開口音和說出的瘋癲詞——
“好吃啊~我要咬碎它~要吃飽~啊嗚~嗚嗚嗚哇呀——暴飲啊~暴食啊——暴飲!!暴食!!”
那使人不理解的胡亂舉動,易恆看得支楞着身子,被明顯地驚愕到了。
“都要吃光,吃光這些食物~啊呀~吸溜——唔?唔姆?”
她發現了一絲疑似輕微腳步聲的異常,便停下正快速咀嚼的嘴巴。
生硬地轉動僵直的脖子,目視有着動靜的草地——
“誰~在那呀?鬼鬼祟祟的可不是個好孩子喲~鬼鬼祟祟地可是要把你吃了的喲~”
每一字的一驚一乍悚動着易恆,背冒着冷汗,聲音近在咫尺,一股強大的魔女瘴氣且夾雜着各種水果酸臭味撲面而來。
——
突然不動了,沒動靜了——
而且是安靜地出奇,可味道沒有消散。
易恆隱約地感受到肩膀上少女纖細手指的觸感,且有一股溼溼的,滑滑的感覺——這只是她吃完食物後沒有擦手的油而已——
手指散發着一股涼意,伴隨着魔女的溫度氣息,悚地動彈不得的易恆只好呆在原地戰戰兢兢——忘記心跳,忘記呼吸。
很似乎是在美麗島二週目沙漠死亡的窒息感,不,這種窒息感相比於那個時候算好受很多了。
“小——哥——哥,轉~過~身~來~喲——”
可易恆嚇得腦袋空白,哪敢能繼續轉動着身子呢……本來還以爲自己躲得很好不會被發現,可結果卻是……
“鬼鬼祟祟地被古拉發現了,可是要受懲罰的喲~”
屏住的呼吸早已到達了極限,心率正在加快,就快要昏厥大腦了……
“哇啊——”猛然地不經意回頭,卻只見到一張含滿唾液的大嘴,遮住了他所有的視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
上顎和下顎的牙齒相互交錯擠壓,膝關節被牙齒咬斷,神經錯位。易恆大腿連接骨盆的髖關節也被碾地粉碎,全身瞬間毫無知覺——
整個上半身被唾液包裹,攪合後直吞入腹內……最後內臟被擠壓得支離破碎,被血液染紅的視線則是易恆所看到的最後一幅畫面……
————
“痛死我了……這種感覺……我真的是……”
易恆在那死亡空間中喃喃自語,不忘回味着被古拉吞噬而死的暈厥窒息感。
緊閉雙眼的易恆突然睜大瞳孔,周邊的黑草地依舊顯得朦朧。
這是易恆進入了『暗域』後的第一次死亡輪迴,從這裡他便已經知道,時間再一次地倒退了。
不過……貌似留給自己的時間也挺短的,復活點就在路過剛剛怪女孩的附近。
回憶着咖啡色長髮女孩所說的話,易恆得出着這些結論——
“剛剛那個稱呼自己爲古拉的女孩,是她把我……給吃掉了?”
反覆地詢問自己,反覆地構造回憶,判斷自己的猜測一定不會錯,自己上一輪迴的死亡正式古拉所造就的。
“可是突然間就進入了對方的嘴裡,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真的是好怪……”
面對猜疑,易恆的臉透露出苦笑和無奈,他沒有因爲死亡而去憎惡古拉,這樣的事情他已經習慣了吧……
自己已經死亡輪迴了7次,算上這次,已經是第8次了——如果按照貓有9條命來算,下一次的死亡會不會有可能就是醒不過來的情況了呢……
這讓易恆很是覺得害怕,腿抖地不敢往前踏出,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而導致自己沒了小命。
易恆的第二權能『射手』差不多可以簡稱爲夜視,在『暗域』的環境裡,能看得到周圍都蠻不錯的了,但這只是在沒有光的情況下去看。
再就是,自從殺死了星座使『射手』教主沙戈泰爾以後,自己的遠程攻擊命中率倒是增強了不少。
即使是自己有這個能力,面對古拉……他做不了什麼,隱隱約約地他又聽到了這令他熟悉的話語——
“哦~誰?在那呀?”
聲音刺激着易恆脊樑骨冷得發抖,自己最拿捏不住的情況果然還是要過來了……
如果還是像上一個輪迴一樣不作聲且轉過身去,必然面臨的是最後的死亡——再一次被古拉活活吃掉。
易恆壯着自己那不怕死亡的膽量,撥開黑草面相咖啡發翡翠瞳孔女孩古拉。
“是我!”
“哦?你?唔姆唔姆~”
古拉舔舐着沾滿汁水的嘴脣,像看着食物般的眼神正注視着易恆——
“古拉現在還很餓~請你不要來打擾古拉的進餐時間喔~還是說?你想要成爲古拉的~盤,中,餐呀?吸溜~”
“誒誒?等會等會,我不是有意要打擾您吃飯的,那個……我只是迷路了……”
“迷……路?”
古拉上下打量着這位身高比她還要高的少年,長相倒是覺得平淡無奇,看上去是一位正常的魔人。『注:在暗域生活的人,稱呼人類爲“魔人”!』
緊接着古拉像是看待外人一樣,邊咀嚼邊緊皺眉頭:
“你該不會……不是『暗域』的人吧?那你,來自哪裡呢?來我們『暗域』要做什麼呢?”
再三確認下,這裡正是塔桑娜所告知易恆的特殊世界,『暗域』。母親絲戈霓的誕生地,世界最古老的神聖魔法起源之地——
至於爲什麼來到了這裡,想必也是那漩渦的端口問題吧……
易恆呆滯地撓撓後腦袋,回答道:
“我來自外面的世界,不知道爲什麼我就這樣唰的一下就來到這邊了……”
“唔姆……外面的世界?看起來這個結界只許進,不許出呢……甚至就連我也做不到打破結界的地步!還想品嚐着外面的美食呢,真的是……許露拉估計也很想見到外面可愛的男孩子吧……”
說着說着便說出了題外話,古拉這時提到的是與自己關係甚好是『色慾』魔女教主許露拉。
“什麼都沒有做也什麼傷痕都沒有,就這樣落入我們的地盤,你可真是可憐啊小弟弟~”
古拉甚是有些同情,這讓易恆瞬間感到意外,比起上一次把自己吃掉的惡魔簡直不像是一個人……僅僅是兩者態度不同,那差距也太大了貌似……
可古拉在靠近易恆的時候,卻又突然地謹慎起來,因爲她聞到了一股……同類的味道。
“小弟弟你身上有我喜歡的味道~吸溜~好想吃掉你呀~”
當古拉再一次地說出這句話,聯想起來……下一步十有八九的可能古拉就又要吃掉易恆了,於是易恆連忙救急——
“誒等等古拉姐姐!先別吃我,別吃我……”
“唔姆……誒?擺弄在面前的食物不吃,那『暴食』的存在就沒有意義了哦~還有,你知道我的名字?”
“是的是的,可我被吃掉後,可就沒有人和你說話了喲~”
“唔姆……誒呀也對啊,古拉太糊塗啦~嘿嘿嘿——”
青澀透露出一絲可愛,古拉覺得面前的少年說的倒是挺有道理的。以她的角度來說,吃掉了易恆等於吃掉了生命,那麼久沒有誰能夠在身邊陪伴古拉了,至少現在是這樣。
“可是可是,小弟弟你身上真的有一股我喜歡的味道,實在是太想把你吃掉了,那我該怎麼辦呀~”
易恆靈光一閃,面對這樣的詢問,他想到了個以身試法的抉擇。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石桌上還沒掰開的熟香蕉,剝開後觸碰到古拉的嘴角前。
“啊——”
示意着將要投食,餵食,古拉第一次感受到不用自己動手就能將食物送到嘴裡的舒適感。
“啊唔——唔姆唔姆——”
類似麗麗絲用手喂易恆吃零食一樣,易恆也會喂別人吃東西,投喂『暴食』可意義就不一樣了。
“唔姆哇,食物沾着另類不一樣的溫度和味道,而且還不用我動手,這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哇——”
古拉心中笑顏如花,僅僅只是喂她吃東西她就很容易去滿足自己。
“只要你喜歡,我可以一直餵你吃東西哦~”
“真噠?~”
易恆只是隨口說說着兩句,便讓古拉兩眼放光——她貼近易恆,稍作彎曲着自己的小手指:
“來嘛,我們拉鉤鉤~這可是我們彼此之間的諾言喲~小弟弟。只要將這份諾言蓋章,我就不會再對你有食慾啦~那樣我們就會是好朋友了喲~”
易恆當然非常高興,因爲這是他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當然古拉也不會非常地過分去讓易恆一直投喂的。
兩隻纖細的小手指互相拉鉤,緊閉雙瞳,彼此的諾言終將深印在內心,這是作爲魔女教主之一的一個特殊能力。
相視一笑的時刻,易恆也正在慢慢地適應『暗域』的環境,視線轉變會更加地清晰——
這也是易恆在『暗域』交到的一個朋友,是心靈的方向,是苦訴的溫牀。只爲拯救自己的媽媽,或許這個地方也會和媽媽有所着關聯。
『暴食』魔女教主古拉微笑過後,便是一本正經的認真表情,與易恆進行着對話:
“既然你知道我叫古拉,那你也知道我在『暗域』的別稱吧。我的名字,是『暴食』魔女教主,古拉。那麼小弟弟,你的名字呢?”
少女昂首挺胸,堅定地向魔女教主古拉介紹着自己——
“我的名字叫易恆,『意念魔女』的後代,那麼我在『暗域』別稱……唔,我不知道……”
說罷,古拉一本正經的表情一下子變了形,逐漸驚愕——
不可思議——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按照易恆的描述自己,他是魔女的孩子。
變相而言,是前『傲慢』魔女教主絲戈霓,後代之子。(說“前”是因爲絲戈霓已不在『暗域』,所以『傲慢』的位置空檔。)
先是一副驚愕,平復着自己的心理,躲在犄角旮旯的位置轉過身去——
”魔女的後代,魔女的後代,魔女的後代 魔女的後代哇哇哇哇哇——”
易恆在『暗域』的地位是與絲戈霓平等的,在認知領域下使得她不禁顛了魔般的重述。
雖然自己已經有將近百年沒有看到絲戈霓了,當絲戈霓在『暗域』時期所發生的故事,也是令古拉有所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