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不要再挖了……’
看着女子血淋淋的十指,他心痛的發瘋,圍着她打轉咆哮,可惜,她什麼都聽不到,一臉麻木一下接一下徒手刨着……
‘虞窈,不要再刨了!’
‘虞窈……阿窈……我悔了,我悔不當初……’
“阿窈,我錯了……”
不管他怎樣咆哮,怎樣吶喊,女子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一下下不停的刨着凍硬的沙土,直到十指磨出白骨,看着讓人頭皮發麻時,一個堪堪能掩埋屍體的淺坑纔算刨好。
她面無表情奮力拉着草蓆入坑,然後把頭顱擺正,又用露出森森白骨的雙手捧起土一下下填埋屍體……
寒風冷冽,陰風刺骨,大雪飄飛,這個女子雙腳血肉模糊,十指白骨森森,身上覆着一層積雪,呆呆站在土堆前一動不動。
許久後,她慢慢擡起右手,覆在被粗布單薄披風遮蓋的小腹上……
霎時,飄在空中的男子雙目劇瞪,滿目不可置信,他想上去同女子說說話,也想上去摸摸……
摸摸肚子裡還在的孩子,可他無法接近她,只能飄在空中看着,任由悔恨淹沒,陣陣錐心疼痛折磨……
“替你收屍,是替他/她盡孝……”
“只爲他/她……來生能投個好去處……”
女子沙啞涼薄,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聲音在懸崖邊上響起,卻聽的男子羞愧難當,悔恨交加,恨不能當場就死去。
接着,就見瘦弱的女子果決轉身,一手捂着肚子,一步步朝着前方的懸崖邊而去。
意識到她要做什麼的男子,發瘋般衝上去,嘴裡瘋狂喊叫着;
‘虞窈不要,不要做傻事……’
‘虞窈,你還懷着孩子……’
‘阿窈,都是我該死,是我該死,你不要想不開……’
‘阿窈,求求你……’
可任憑他怎樣喊叫,發瘋般的撲騰想要衝上去制止,可嘴裡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只能一次次穿過虞窈,在半空飄來蕩去……
“師妹……”
這時,身後響起一男子的驚叫聲,讓一腳已經踏在懸崖邊上的虞窈停下腳步,並慢慢回頭看去;
“師妹,莫要想不開,你還有孩子……”
遠處男子的話讓站在懸崖邊上,任由寒風肆虐的虞窈有了片刻遲疑,手不由的輕撫已經隆起的小腹。
見此,飄在空中的男子終於看到了一絲希望;
希望虞窈看在腹中孩子的份兒上,能好好活下去。
但是,這顯然是奢望!
“他/她不該來在這個世上,我帶走也好……”
虞窈聲音輕輕淺淺,終於帶了些許情緒,但是話說的極爲果決。
“師妹,你……”
遠處還要相勸的男子不知道想到什麼,一時哽咽淚流,難過的說不下去。
“你總不能讓師父他們擔心吧!”
一聽遠處的男子提起虞馳正,空中飄蕩着的男人愧疚羞憤,看都不敢看虞窈一眼,心裡悔恨交加,清楚他能有如今這般結局,都是因爲聽信讒言,殘害虞家所致。
思來想去,只能用一句活該形容自己!
“父親……”
“我也是極想念他們的,該下去盡孝了!”
女子幽幽說着,又朝懸崖邊兒邁出一步而,一手撫着小腹,沒有絲毫遲疑。
“師妹,師妹……”
“不要……”
‘虞窈,不要……’
“生生世世,不復相見!”
‘不不……阿窈……不要……
耳邊迴盪着絕情清冷的聲音,那個單薄清瘦的身影毫無留戀踏出最後一步,猶如一隻孤雁般決絕下墜,瞬間被寒風濃霧吞噬。
而地上卻留下一純銀葫蘆掛飾躺在那裡,飄在空中的男子悲痛大喊,想要跟着一起跳下去,但是任由他怎麼使勁,都會被寒風吹起,飄在半空眼睜睜的看着虞窈的身影被深淵吞噬……
“不要……阿窈……”
祁容舁大喊着從噩夢中驚醒,雙目通紅悲憤,直挺挺坐在牀上揮舞着雙臂,沉浸在悲痛中無法自拔。
“殿下,殿下可是做了噩夢?”
聽聞動靜的徐寅連忙小跑着進寢室,就見太子直挺挺坐在牀上,雙目劇瞪,通紅可怕,渾身透着一股死寂悲涼,衣服被冷汗浸透都不曾察覺,嘴裡卻還唸叨着什麼。
“殿下,殿下您可還好,要不要奴才傳御醫來……”
“徐寅!”
聽着耳邊喋喋不休的聲音,悲痛的祁容舁不可置信的緩緩轉頭,盯着站在牀邊一臉擔憂,很是年輕的徐寅看了好一會兒,纔開口試探着叫了一聲。
徐寅不是早就死了麼?
怎麼還會出現在他眼前?
而且這般模樣?
想起來了,徐寅是在他面前替虞窈說了幾句好話,他便聽信那賤人讒言,把他……
生生掐斷腦海裡回憶,祁容舁痛苦的緊閉雙眼,任由悔恨席捲,只以爲還在無盡的噩夢中。
“奴才這就去傳御醫來……”
徐寅的聲音再次響起,祁容舁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也不在那無盡的黑暗歲月中,他或許……
心裡的念頭一起,祁容舁使勁兒掐了把大腿,疼痛感傳來,他又忍不住轉頭再次看向牀邊,眼神瘋狂灼熱,嚇的徐寅立即閉嘴。
“殿……殿下……”
“徐寅——”
“奴才在,殿下請吩咐!”
被祁容舁可怕瘋狂的眼神兒,盯的心裡發毛的徐寅心裡慌的一批,低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朕……還活着?”
“砰……”
這話差點兒嚇破徐寅的狗膽,雙腿一軟,就重重跪地。
“殿……殿下,您切莫這般說,您只是做噩夢罷了,殿下自會長命百歲……”
“起來回話!”
見徐寅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祁容舁到底心有不忍,便開口讓他起身。
而後,祁容舁摸了摸身上手感柔軟的被子,又擡頭看向外面,見是他久違又熟悉的一切,不由再次紅了眼;
“我活着……”
“活着活着,殿下長命百歲!”
徐寅心驚膽戰,連連應聲而說,心想噩夢可是嚇壞了太子殿下,看來得找大師來看看才行!
“今是何年何月?”
確認他好像真的又活過來的祁容舁,顧不上開心,連忙就急問。
“回殿下,今乃順安二十三年,三月初四。”
徐寅心下不解,但絲毫不敢怠慢,畢恭畢敬的如實回話。
“三月初四……”
“是的,殿下。”
“虞家女眷可有進京?”
想起虞窈,祁容舁忍着悲痛急切問道,他迫切的想要確認這一點。
若他沒記錯的話,前世,虞家女眷於二月二十進京,神武將軍父子率大軍於四月初十進京。
若問他過了這些年,爲何記得這般清楚?
只因,關乎她的所有事,他不敢忘!
身爲鬼魂,在人間飄蕩了那些年,他日日回想關於虞窈,關於虞家他所知道的一切,絲毫不敢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