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讓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喝了兩盅粥,以及一盅蔘湯後,恢復些許體力,但依舊非常虛弱的太子,胸口緊摟着木雕,閉目靠在牀頭,沙啞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問跪在牀邊,一身黑色勁裝的暗衛首領——葉開。
“回太子殿下的話,肅州傳來消息,虞小姐確實掉入那斷腸崖。”
葉開的話,徹底斷了太子最後一絲僥倖念頭!
心猶如被人生生捏碎一般,痛到無法呼吸,他緊緊摟着木雕摁在胸口,貪婪的呼吸着空氣。
一滴淚悄無聲息,順着眼角滑落,消失在濃密的發間,太子睫毛顫了幾顫後便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呆滯盯着牀頂。
跪在牀邊的葉開沒敢擡頭,但依舊察覺到太子情緒不對,甚至是悲哀至極。
他心裡很不解太子爲何這般反應?
爲何對從未見過面的虞家小姐這般上心?
以至於,對她的死有這麼大的反應?
但葉開明白自己的身份;
不該說的不要說!
不該問的堅決不能問!
“不過,當日墜崖的馬車中還隨行一丫鬟……”
接着,葉開又想起這個不怎麼重要的線索,但還是如實稟告。
“可有查明那丫鬟的身份?”
對什麼丫鬟根本不上心的太子,只是想多瞭解一點關於虞窈的事,所以忍着悲痛又問。
“已查明,是伺候虞小姐的丫鬟之一,名爲春柳。”
葉開剛說完這話,靠在牀頭,一臉死灰盯着牀頂的太子終於有了反應。
只見他臉色突然慘白,灰暗的雙目漸漸殷紅,整個人陷入某種可怕回憶;
‘陛下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夜夜與你歡好之人是虞窈吧?’
‘那個你明媒正娶,卻從未正眼瞧過一眼的妻子!’
‘那個被你殺盡全族血親的可憐女人!’
‘哦!對了,此事還得多虧春柳那丫頭,若不是她日日往飯菜裡投軟骨散,虞窈又怎肯讓你碰她一下?’
‘她又怎會懷上殺盡她全族之人的孽種,也就是陛下口中的野種呢?哈哈哈……’
前世,那個女人所說的一切,以及她不屑鄙夷的眼神語氣,再次清清楚楚浮現在太子眼前,他痛苦的閉上雙眼,悔恨交加之下,一股深深的自我厭棄感讓他不斷乾嘔起來;
“嘔……”
突的,剛吃進去的食物從嘴裡噴涌而出,一股腦兒撒在了華麗繡花錦被上……
臉色灰白的太子依舊不停的乾嘔着,沒多會兒黃色膽汁都被他嘔了出來!
跪在牀邊的葉開被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嚇懵神,清醒過來後,就轉身替太子倒了一杯熱茶遞過去。
這時,侯在門外的徐寅聽到動靜急匆匆小跑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幕,差點兒又哭出聲來;
“殿下……您這是怎的了?”
“奴才這就讓人傳太醫!”
“來人,來人速去傳太醫來……”
說着,徐寅朝外面喊叫吩咐一聲,就聽有人急促跑了出去。
太子一臉懨色,臉色慘白如鬼靠在牀頭一動不動;
“收拾了……”
他一手緊緊摟在胸口,沙啞着聲音,有氣無力吩咐徐寅。
“是——”
擔驚受怕的徐寅不敢哭出聲兒,拿袖子抹了抹眼淚就上前捲起錦被扛出去,很快又拿來一牀全新的亮黃錦被替太子小心蓋上。
“門外……侯着……”
太子靠在牀頭,盯着徐寅虛弱吩咐。
一臉擔憂的徐寅本想要說什麼,見葉開在這裡,就知道太子有要事吩咐,張了張嘴便一步三回頭的出去,而後立在門外仔細聽着裡面的動靜,生怕太子再有個三長兩短!
“崖下……可有發現?”
忍着心臟劇痛,太子沙啞的聲音緩緩問。
“已經找過了,但只找到丫鬟春柳的屍骨殘骸,以及馬車殘骸和幾樣小物件兒。”
葉開躬身而立,如實稟告所得來的一切消息。
之後,他就聽到太子哽咽的聲音,偌大的殿內悲靜的可怕!
好一會兒後,太子再次開口;
“丫鬟春柳……挫——骨——揚——灰……”
明明是虛弱到沒有任何氣勢可言的聲音,可聽在葉開的耳中不由讓他心頭一寒,不敢有絲毫遲疑就恭敬領命。
“是——”
“那……幾樣物件兒,完好無缺送進京……”
“屬下遵命!”
身體疲倦到骨頭都發疼的太子,很想好好睡一覺,可一閉眼又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來,或者說,想起另外一個人來;
他睜開雙眼,扭頭看向葉開。
瞬間,葉開如同被野獸盯上一般,渾身汗毛直立,頭皮發麻,呼吸都無法正常。
“讓人……盯着……胡式……”
話落,葉開懵!!
胡式?
暗衛副首領,他的生死兄弟!
太子爲何這般說?
難道胡式有什麼問題?
能當上暗衛首領的人絕不是等閒之輩,葉開雖心有疑惑,但瞬間就想明瞭其中厲害;
“是——”
他沒有多問,也沒有任何異樣情緒,乾脆利落的應聲。
太子心中滿意;
“讓人……暗中小心盯着……”
“莫要……打草驚蛇!”
“一舉一動……及時回稟!”
心中再次翻滾起一股噁心勁兒,說完這番話後,太子閉目不言。
“屬下會親自安排,殿下安心修養,玉體早日康復!”
“嗯!”
閉着眼的太子弱不可聞的應了一聲,葉開便恭敬行禮,而後悄悄退了出去。
……
“帶上點心,走!”
關內侯府,梳妝打扮好的伏憐瀅,見碧玉低着頭進來,她一如往常那般漫不經心的吩咐身旁的石榴,而後照了照鏡子,起身就要往外走。
而一直低着頭的碧玉臉色瞬間蒼白,直挺挺就跪在地上,讓剛擡腳的伏憐瀅不由停下腳站在原,高臨下盯着她;
“小姐……今日只怕無法進宮了……”
白着臉的碧玉心裡懼怕不已,硬着頭皮說完這番話後,已知接下來她將要面對什麼,再想起她家小姐私下裡的手段,渾身就直打顫。
“無法進宮?”
伏憐瀅怎麼也沒想到,她還有無法進宮的時候!
再想想她費了好一番功夫梳妝打扮,又是坐等消息,又是讓人去買點心,柔弱精緻的眉眼便帶着幾分狠勁,心裡更是生起幾分怒意,玉子色墜着碎玉珠的精緻繡花鞋,不由輕擡邁前一步,輕輕緩緩的蓮步,猶如踩在碧玉心頭一般,讓她渾身顫抖,額頭冷汗直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