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靈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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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推開的剎那,柳聽心只覺得那些層層疊加的腳步聲實在是嘈雜。好似抄家的那一日浩浩蕩蕩闖進家門的那些兵衛,而此刻自己眼前的那些推門而入的家丁們實在是跟他們相像的很,儼然一副“抄家”的做派。

柳聽心用餘光粗略的打量了一下,柳江氏這次帶來的人已是上次的倍數,除了家丁們,一屋子的人裡不乏“各色”的能人異士,柳江氏和柳聽畔的眼中雖還是隱約恐懼但確是氣勢十足,看來這母女二人今天是勢在必得。而柳江氏身側的柳聽雲則是一直低着頭,他顯然是害怕的,可他又緊緊的攥着身邊阮卿卿的手,沒有顫抖,平衡的篤定。僅是這一眼柳聽心便明白,柳聽雲心中的懼怕並非完全是因爲也許這屋子裡存在着柳聽風的鬼魂......他怕靠近自己這個中了邪的妹妹,怕柳聽風的鬼魂,但他更怕的是柳聽風的鬼魂到底能不能被這些能人異士“一舉剿滅”。

柳聽心再瞭然不過,柳聽雲緊緊攥着阮卿卿的手,便是緊緊的攥着他自己心中的願景,在他的心裡,不僅柳聽風的人要消失,就連鬼魂也必須要消失......他要柳聽風消失,在阮卿卿的世界裡徹底的,完全的,包括看不見摸不到的魂魄也要一絲痕跡不留的消失。至於阮卿卿,她看着自己,眼中竟顯出驚奇和木訥,雖然只是一閃而過,柳聽心卻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裡。柳聽心並不覺得意外,自己現在這披頭散髮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中了邪吧,阮卿卿自然不會例外......

阮卿卿看着眼前柳聽心的臉一點一點的變得清晰,她披散着頭髮完全沒了昔日的精緻靈動,瞳孔在全部關着窗沒有陽光透進來陰暗的屋子裡顯得格外的透亮,而面色卻又被映襯的格外蒼白。柳聽心的目光之中毫無波瀾,靜的可怕甚至帶着些凌厲的模樣,她看着那樣的柳聽心鼻尖毫無緣由的涌上了一股酸澀......她被柳聽雲緊緊攥着的手竟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越發的厲害。

阮卿卿能夠聽到柳聽雲在自己的耳邊說着“別怕”,不過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不怕......她的手止不住的顫抖,眼中甚至若隱若現的滲出淚光,是因爲......她在這一刻終於相信了柳聽心是真的身附異樣,儘管她不願承認自己也會相信這些鬼神之說......可她的身體已經替她承認,她的的確確真的開始相信,甚至期盼,柳聽風的魂魄是真的回來了,就在這間屋子裡,就在自己身邊......

孟勒汗達一踏進屋子便瞧見迎面而來的女子。他們的陣仗不小,又氣勢洶洶,可那女子一步一步的朝着他們走過來,眼中竟安穩的不見丁點驚詫。那女子烏黑的長髮及腰不曾挽起不見任何的裝飾,映着素面的皮膚透着一股子冷血入魔的模樣,她迎着他們一步一步緩慢的靠近,身邊的一些和尚道士竟也不自控的露出懼怕神情。然而,那女子越是靠近,孟勒汗達就越是興奮,他已經確定,這柳聽心,就是自己夢中的那個女子,她在這兒,月至星端就一定在這兒。

孟勒汗達順着柳聽心迎過來的方向仔細的望過去,雖然自己無法看見月至星端,但是卻可以憑着巫法搜尋他的痕跡。果然!孟勒汗達的瞳孔間一陣顫動,他看見在柳聽心身後的木榻上,一件平鋪着的徵袍上正起起伏伏的泛着縹色的光......

看着眼前那微弱卻還是閃爍不停的光孟勒汗達明白了,月至星端爲了柳聽心而屍身被毀,而眼前的柳聽心,也同樣是爲了月至星端......柳聽心應該是早就知道柳家的老夫人會帶着人過來,她害怕這些人當中真的會有經通靈術之人,她害怕這些人會傷了月至星端,所以扮作現在的樣子要將錯就錯的讓這些人真的以爲她是被什麼東西附了身,讓他們能夠把注意力凝聚到她自己的身上,這樣或許月至星端就能躲過一劫。孟勒汗達已經有了答案和計劃,要救月至星端,就必須要同柳聽心一起護住他。自己眼下要做的,就是幫助柳聽心先度過難關。

“把所有的窗子都打開。”柳江氏的眼神並未有她的聲音那般堅定,她顯然也是被柳聽心逐漸在自己眼前清晰的披頭散髮模樣嚇到,即便是極力剋制可眼中還是閃現着戰戰兢兢。柳江氏拉過柳聽畔的手,安撫同樣受到驚嚇一下子沒了氣焰的柳聽畔,許是不能失了母親的威嚴,又或許是已經把這些“能人異士”當做了靠山,所以纔會這般堅定的一句。

在柳江氏的一聲令下,所有的窗子都被推開,柳聽心那素淨而又平靜的臉完全清晰的映近衆人的眼中。柳江氏停下了腳步,衆人也都跟隨者停下了腳步。然而,柳聽心迎面而來的腳步卻沒有停下,她依舊緩緩的,一步一步的上前......

原本跟着柳江氏一起被帶進屋子裡的那一股子浩浩蕩蕩抄家的氣勢竟隨着柳聽心不疾不徐卻又步步緊逼的步子一點一點的發生了反轉,衆人似乎被柳聽心不聲不響卻漸漸增強的氣勢碾壓,個個不言不語的愣在原地。

他人不語,孟勒汗達便也隨着他們的樣子,與左右的人面面相覷,誰都想上前試一試卻又最終不敢上前只能楞在原地繼續看着身邊的人,一句話也不說。孟勒汗達想要靜觀其變,在他看來,柳聽心的計劃算是成功了一半。至少依她現在似也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氣做出來的樣子和氣勢,暫時還沒有人敢上前與她身上的那股“邪靈”較量一番。如果更成功的話,也許很快,柳江氏就會找個藉口帶着所有的人離開。只不過,孟勒汗達以爲可以很順利就能得來的成功還是被猝不及防的打破了......

“你們都傻了嗎!還不快點把妖孽拿下!”柳聽畔已是又怕又急,她懼怕現在的柳聽心,可又恨不得即刻就能有人將她挫骨揚灰,偏偏這些四處辛苦尋來的能人異士又都沒了動靜。氣急敗壞之下,柳聽畔更加的惱羞成怒,“我們柳家向來說話算話,只要能把妖孽拿下,賞金一分不少!難不成各位都是無能的,賞金就放在眼前,竟一個都沒有本事去拿嗎!”

“讓我這個老婆子來看看。”柳聽畔的話音剛落,一個滿頭白髮倚着木頭柺杖的老婦人站了出來。老婦人似笑非笑的向着柳聽心靠近幾步,突然惡狠狠的瞪着眼,“我靈婆子倒要看看,是哪來的沒眼力勁兒的小鬼敢在將軍府撒野。怎麼,想自斷了投胎的路不成?”

“這靈婆子可是咱們雲都有名的通靈婆子,前幾日城北李員外的孫子被惡鬼纏身大病一場,就是靈婆子醫好的。我看,有她在咱們的賞金怕是要飛了。”孟勒汗達聽到身邊的人窸窸窣窣的議論。在這些人的口中這靈婆子的確是厲害,只是,見她信誓旦旦的盯着柳聽心訓斥起在將軍府撒野的小鬼時,孟勒汗達心中的憂慮便不存在了。顯然,這靈婆子是篤定了柳聽心被鬼附身的模樣,自以爲是郎中的人竟連病人都認錯,自己當然也就不必擔心了。再想想,這靈婆子的運氣也是不錯。那員外家的孩子想是病了幾天,似是再重的風寒也會慢慢自愈,怕是恰巧這個時候遇到了靈婆子,自然也就讓她得了功勞和名聲......

話罷,靈婆子見柳聽心停下了腳步不再上前便判定眼前的女子一定是被自己剛纔的架勢嚇到瞬間氣勢大增,一臉竊笑着打量,又煞有介事的伸出食指對着柳聽心的臉不停的打圈,一邊轉動着指尖嘴裡又一邊唸叨,“天靈靈,地靈靈,附身惡鬼快現形!”

柳聽心原本也只是靜靜的看着靈婆子上躥下跳卻還不知疲累的表演,偶爾忍不住的時候也無奈的笑笑。只是,柳聽心想要安靜的看完這第一場表演的想法卻隨着靈婆子同柳聽畔的一番話改變了......

“老夫人,將軍。”靈婆子見柳聽心靜默不語始終在原地站着,她的心裡可以確定這小姑娘一定是被自己的陣仗嚇得不輕,於是,心滿意足的停下了自己的動作,轉身看向柳江氏和柳聽雲,“是柳聽風的鬼魂附身無疑,如今已被老婆子我鎮住已是一動都不敢動了。”

“真的一動不敢動了?”原本一直躲在柳江氏身後的柳聽畔聽到靈婆子的話突然來了精神,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幾步,見柳聽心果然仍是安靜的站着也不說話,忍不住又譏笑着上前幾步打趣,“大哥,你便是死了也還是護着這個死丫頭。可是有什麼用呢?”說着,柳聽畔又興奮的看向靈婆子,“靈婆子,我大哥都死了這麼久了怎麼還沒有投胎?”

“這......”靈婆子一時語塞,不過她的反應機敏,她知道自己必須有個說辭,她看着周遭人同柳聽畔一樣特別是柳江氏和少夫人阮卿卿關心答案急切的目光很快就氣定神閒的繼續開口,“回三小姐的話,大少爺生前殺戮太多,戾氣太重,爲人又太過於狠辣以至於死後遭到怨鬼復仇。有太多死在大少爺手上的冤魂,他們的怨氣將大少爺的魂魄牢牢纏鎖以至於大少爺的魂魄到現在都還沒有到達酆都城。不過,以大少爺生前的爲人,就算沒有怨鬼復仇,他也很難能再得到一個轉世爲人的機會。”

靈婆子十分的懂得察言觀色,她從柳家人的眼神已經能看出個大概,他們似乎是不希望柳聽風有一個好的結局,若這樣能說的他們開心滿意,也許賞金就跟着翻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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