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瓦丘克這麼說,我的心裡不禁暗暗叫苦,那棟大樓雖然坍塌了一半,但從我所在的位置,能看到敵人樓外瓦礫堆上伸出的一排排黑洞洞的槍口,我們的戰士這樣衝上去,就算表現得再勇敢,可也架不住樓上窗口和地上瓦礫堆後德軍的立體火力殺傷。不過既然部隊已衝上去,就算想把他們叫回來,也來不及了。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果然在我的預料之中,到我們的指戰員衝到離德軍陣地只有百米遠的時候,樓上和瓦礫堆後的德軍果斷地開火了。在密集的火力打擊下,我們的部隊很快就損失過半,一百多人的部隊至少死傷五六十人,剩下的指戰員也被火力壓得在雪地上的彈坑裡不敢動彈。
除了機槍、衝鋒槍和步槍的射擊外,樓裡還不斷地有迫擊炮彈飛出來,對匍匐着我軍指戰員的這片區域進行着打擊。炮彈在倖存的戰士身邊爆炸,帶着積雪的泥土、武器零件和殘肢斷臂不斷被掀向空中,又不停地落在我們戰士的身上,將他們一點點地掩蓋起來。
看到這種情形,我不禁心中暗罵:這些該死的德國佬,一定是奪取了我們新式的防禦工事,經過仔細研究後,又用來對付我們了,否則他們是不會在樓里布置迫擊炮的。
而瓦丘克看到自己部隊的進攻再度受挫,氣得牙癢癢的,他在深吸一口氣後,扭頭衝着後面命令道:“參謀長,再打電話調兩個連上來,讓他們繼續往前衝。一定要在天黑前。把這棟樓房給我奪下來。”
沒想到參謀長沒有聽從他的命令去打電話。而是一旁流着淚勸說道:“師長同志,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我們沒有炮火支援,根本無法突破敵人的防禦。這進攻剛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我們師已經死了兩三百人!再這麼打下去,要不了多長時間,全師就會被拼光的。”
瓦丘克瞥了我一眼後,氣急敗壞地衝他的師參謀長吼道:“不行!我們一定要把敵人的陣地拿下來!你難道還不明白,前面那棟樓房的敵人。是楔入我師防線的一顆釘子,如果不清除掉他們,我們就沒法繼續向前推進!我命令繼續發起衝鋒,即使第284師全部犧牲,也要把這裡的陣地奪下來!這是命令,去執行吧!”
那參謀長被他這麼一吼,腦袋頓時低了下來,只好無奈地答應:“是,師長同志,我這就去打電話。”
“等一下。參謀長同志,先別打電話。”我放下望遠鏡。叫住了正準備去打電話的師參謀長以後,轉身對瓦丘克說道:“上校同志,德軍的火力太猛,而且樓前又是一片沒有遮攔的開闊地,如果沒有炮火掩護的話,就算動用再多的兵力進攻,也很難拿下敵人佔據的樓房,反而會增加不必要的傷亡。”
沒想到瓦丘克抻着脖子反駁說:“軍長同志,可是不拿下這棟樓房的話,我師的防區就無法和其他友軍連成一片,同時也無法繼續向前推進。”說到這裡,他掃了一眼指揮部裡的其他指揮員,不甘心地補充說,“我們第284師沒有貪生怕死的人。”
對於他的固執,我黑着臉教訓他:“瓦丘克上校,保盧斯的部隊已陷入了我軍的重圍,來救援他們的德軍也被我們擊退了。目前敵人的彈藥補給都很困難,哪怕我們圍而不攻,要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就會因爲彈盡糧絕而喪失戰鬥力,那時我們再進攻,就會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可是,軍長同志,……”瓦丘克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卻被我帶來的報務員打斷了,報務員在旁邊叫我:“報告軍長,是政委來的電話。”
我瞥了情緒激動的瓦丘克一眼後,快步地來到了報話機旁。當聽到耳機裡傳出瓦西里耶夫的聲音時,我對着送話器說道:“喂,政委同志,我是奧夏寧娜,請問您有什麼事情嗎?”
“您在什麼地方?”瓦西里耶夫禮貌地問道。
“我在第284師的師指揮部。”我簡短地回答道。
“是這樣的,奧夏寧娜同志。”瓦西里耶夫興沖沖地說道:“我剛接到崔可夫將軍打來的電話,他正式通知我,說即日起,斯大林格勒方面軍劃歸頓河方面軍指揮,方面軍的司令員爲羅科索夫斯基上將,軍事委員同志爲捷列金少將,參謀長爲剛剛晉升爲中將的馬利寧同志擔任。”
聽到方面軍的軍事委員居然是一名少將時,我不禁愣了一下,心說這個職務不是該政工幹部來擔任嗎,怎麼會安排一名軍事主官呢?不過我也顧不得細想,而是關切地問道:“政委同志,新的方面軍司令員有什麼命令傳達下來嗎?”
“羅科索夫斯基司令員向我們發佈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停止進攻,鞏固現有陣地,抓緊時間進行整補’。軍長同志,我知道第284師正在向德軍發起進攻,不過他們的炮兵在前期的戰鬥中損失殆盡,如果在無法得到炮火支援的情況下就向敵人發起進攻,我擔心他們會遭受不必要的傷亡。所以我向您建議:命令第284師的進攻暫停。”
“政委同志,我同意您的意見。”聽到瓦西里耶夫的意見和我不謀而合,我頓時喜出望外,連忙爽快地答應了下來:“我這就命令瓦丘克上校停止進攻。”
我放下耳機和送話器,重新走回到瓦丘克的身邊,想到他不久前還是和我平級的指揮員,現在忽然要接受我的指揮,在心理上可能一時無法接受,所以纔會固執己見,想將這種徒勞的進攻繼續下去。因此我對他說話時,沒有采用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勢,而是和顏悅色地對他說:“上校同志。我先告訴您一個好消息。從今天開始。頓河方面軍和斯大林格勒方面軍合併了,新的方面軍司令部由羅科索夫斯基將軍擔任。他下達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暫停進攻,鞏固現有陣地,抓緊時間進行整補。”
瓦丘克聞言沉默了,他低頭想了想,擡起頭問我:“軍長同志,這麼說。我們師近期就不再對敵人的陣地發起進攻了?”
“軍事進攻可以暫停,但政治進攻不能停止!”我深怕他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等我一離開,又悄悄地對敵人發起進攻,所以鄭重其事地對他說:“上級派來不少反法西斯同盟的德國同志,可以讓他們用高音喇叭對德軍進行不間斷的反戰宣傳,同時每天向敵人控制的區域內打宣傳彈,在傳單上告訴他們:只要他們放下武器投降,就能得到一名戰俘應有的待遇,我們會爲他們提供足夠的口糧。併爲傷員進行治療。”
“這樣做,有效果嗎?”瓦丘克有點不相信地問道:“德國人在聽了反正宣傳後。會向我們投降嗎?”
我心裡明白,在真實的歷史上,雖然蘇軍向被圍的德軍打了不少的宣傳彈,但由於雙方都有虐待對方戰俘的劣跡,所以看到宣傳單的大多數德軍官兵根本不吃這一套。但此刻爲了不打擊瓦丘克的積極性,我只能含糊其詞地說:“應該會效果的。”
交代完一切後,我轉身離開了第284師的師部,剛走出門口,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便停住了腳步,善意地提醒跟着走出來的瓦丘克:“上校同志,您是一師之長,不是普通的指揮員,所以您的指揮部應該設在離前沿陣地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比如說這裡吧,”我說着朝遠處被德軍佔據的大樓一指,語重心長地說道:“您的指揮部離敵人的陣地只有兩百來米,這麼近的距離,別說會受到迫擊炮和機槍的火力覆蓋,就連樓裡的狙擊手,也能輕鬆地獵殺在指揮部附近出現的指揮員。一旦師級指揮機關被摧毀,那麼失去了指揮的部隊就會陷入混亂,這樣就會給德軍以可乘之機。”
對於我的提醒,瓦丘克使勁地點點頭,並向我表態說:“軍長同志,請放心,我一定會遵照您的命令執行,停止對德軍的軍事進攻,改爲開展政治攻勢。還有,以後我指揮部的位置,會距離前沿稍微遠一點。”
我心裡明白他這麼說,不過是爲了安我的心而已,要不了多久他又會舊態復萌,否則的話,歷史上的他也不會在幾個月後的戰鬥中犧牲。不過對於他的表態,我還是表示出了足夠的善意,我向他伸出手去,嘴裡說道:“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就祝您好運了!”
回到軍指揮部時,參謀長維特科夫早已先回來了,他先向我報告完第150師的戰果,接着又向我通報了另外一個重要的消息:“軍長同志,今天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克雷洛夫將軍,我從他那裡聽說了一件事情。”
“參謀長同志,是什麼事情啊?”維特科夫的話引起了我注意,聯想到他以前是克雷洛夫將軍的副手,一定能知道我所不知道的內幕消息,所以忍不住好奇地問:“是不是給我們補充的部隊要到了?”
“補充的部隊?”維特科夫聽我這麼說,搖了搖頭,遺憾地說:“據我所知,補充給我們第62集團軍的部隊,還要過幾天才能陸續進入斯大林格勒。”
聽說暫時還不能給缺員嚴重的第62集團軍進行補充,我的心裡不免微微有些失落,對維特科夫即將公佈的小道消息也就沒有了興趣,但出於禮貌,還是隨口問道:“那是什麼特別的消息啊,參謀長同志?”
“聽說最高蘇維埃主席團頒佈了命令,將在近期實行新的軍銜制度。”維特科夫左右瞧了瞧,隨後壓低嗓音神秘地說道:“聽說其他戰場的部隊和西南方面軍、頓河方面軍的部分部隊,已經更換了新軍銜。”
“參謀長同志,您說的都是真的嗎?”原本坐在旁邊看戰報的瓦西里耶夫,也好奇地湊過來問道:“給我們說說,這次的新軍銜有什麼特點?”
“你們都先出去吧。”維特科夫沒有立即回答瓦西里耶夫的提問,而是站直身體將那些待在指揮部裡的參謀們打發了出去。等到指揮部裡只剩下我們三個人的時候。他才接着說:“着裝將和我們現在有所區別。大衣領上不再是菱形的領章,而是改爲綴銅釦的長條領章,肩膀上增加一塊嶄新的肩章,上面的或星或槓也與我們原來的軍銜標誌不同……。”
“原來是這件事啊!”我笑呵呵地打斷了維特科夫後面的話,心說你不過是道聽途說,而我卻見過這種即將更換的新軍銜,於是擺出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說道:“我還以爲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原來只是更改軍銜。我早在一個月前。就知道這件事情了。據我所知,政工人員的政工軍銜將會取消,以後不會再有什麼軍級政委、師級政委或者團級政委的說法了,而是全部更改爲相對應的軍銜。比如說我們的政委瓦西里耶夫同志,在實行新軍銜後,就會被授予少校軍銜。”
聽完這麼一說,瓦西里耶夫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對我說:“原來是這樣啊,我今天就是覺得挺奇怪的,爲什麼頓河方面軍的軍事委員不是政工人員。而是一名少將。軍長同志這麼說,我就明白了。原來他們已在部隊裡實行了新的軍銜。”停頓片刻後,他又忍不住問,“軍長同志,您知道新式肩章是什麼樣的嗎?”
雖然在後世,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僞軍迷,對武器裝備不甚瞭解,但對於軍銜卻是異常熟悉,聽到瓦西里耶夫的問題,便忍不住向他炫耀起來:“新式肩章的軍銜表達方式是這樣的:蘇聯元帥,是一顆大銀星;
主帥、元帥,波狀底板,綴兵種勤務符號和元帥星徽;
將官,波狀底板,繡將星星徽,大將4顆,上將3顆,中將2顆,少將1顆,均爲縱向排列;
校官,縱向修縱槓兩條,綴校官星徽,上校3顆呈三角形排列,中校2顆呈橫向排列,少校1顆;
尉官,縱向繡縱槓一條,綴尉官星徽,大尉4顆呈兩橫兩縱,上尉3顆呈三角形,中尉2顆橫向排列,少尉1顆;
軍士,繡橫槓,大士一縱一橫呈t形,上士一條寬橫槓,中士三條窄橫槓,下士兩條窄橫槓;
士兵,上等兵一條窄橫槓,列兵肩章爲空板。”
等我解說完畢後,維特科夫若有所思地說道:“這樣大規模地更換新軍銜,沒有一兩個月時間根本完成不了。由於還在和德國人打仗,我們集團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換上新的軍銜?”
“參謀長同志,這種事情您就不用擔心了。”我心裡清楚地記得德軍是在2月2日投降的,所以信心十足地說道:“如今我們所在的集團軍已劃歸頓河方面軍指揮,方面軍司令員羅科索夫斯基可是一名偏好進攻的指揮員,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會發出對德寇進行最後攻擊的命令。在我們強大的攻勢面前,彈盡糧絕士氣低落的德軍官兵是根本抵擋不住的,我相信最多一個月時間,就可以將包圍圈裡的德軍全殲。”
“真的嗎?軍長同志。”瓦西里耶夫一臉激動地追問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實在太好了。”
“當然是真的,我的政委同志。”我微笑着迴應了瓦西里耶夫後,我又鄭重其事地向兩人提出:“政委、參謀長,趁最後的進攻還沒有開始,我們幾個人都要多到所轄的幾個師的部隊裡去走走,一是和指戰員彼此熟悉,二是和他們談談心,要讓每一個斯大林格勒的保衛者們明白:我們是用斯大林思想武裝起來的紅軍,我們的事業是正義的,我們所捍衛的是一個進步的社會、是後代人的光明生活。敵人必定滅亡!這不是口號,不是羣衆集會上的發言,而是我們永恆的信念,是我們戰鬥力的動力和勇敢作戰的源泉。”
“奧夏寧娜同志,請您放心!”瓦西里耶夫自信滿滿地說道:“這事就交給我來辦吧,要說做政治思想工作,這可是我的強項,我一定會讓每一名戰士明白,敵人是逃脫不了滅亡的命運,最後的勝利一定,也必將只能是屬於我們的。”
聽到瓦西里耶夫大包大攬地承擔了政治思想工作,我便扭頭對維特科夫說道:“參謀長同志,雖然我們名義上是一個軍,但是兵力和武器裝備都非常有限,所以要利用這短暫的停戰時間,利用東岸運送過來的武器裝備和兵員,將我們的部隊迅速地補充起來。”
“請軍長放心。”維特科夫表情堅毅地向我保證:“我一定會完成好您交給我的任務,在最短的時間將部隊補充起來,並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形成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