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我們面前的敵人就是再強大,我們付出的傷亡再多。這仗我們也必須打下去。否則我們集團軍所堅守的城市中部和工廠區,就會德國人全部佔領。”崔可夫沒等我說話,就不耐煩地打斷了我的話,拿起放在桌上的望遠鏡後,衝我一擺頭,用命令的口吻說:“別廢話,跟我來,到外面去看看敵人如何對我們的防線發起進攻的。”
我不敢多言,一臉尷尬地衝古羅夫和克雷洛夫笑了笑,老老實實地跟在崔可夫的後面走出了指揮部,順着外面的交通壕來到了大街上”。我們走進了路邊一棟被炸塌了一半的樓房,順着樓梯上到了二樓,走進了一間滿是碎磚爛瓦和燒得漆黑的傢俱。
這裡顯然是崔可夫的一個觀察所,屋裡有四個人,兩個蹲在窗前,利用架設在那裡的炮兵觀察鏡在觀察着外面的情況,一名報務員模樣的人坐在房間的一角,面前擺着一臺報話機。還有一名挎着衝鋒槍的戰士背靠在牆站在報務員的身邊,似乎正在保衛着報務員的安全。
見到我們進門,靠在牆邊的戰士忽然喊了一聲:“立正!”當其餘的戰士轉身或者起立,望着崔可夫行注目禮時,他大步地走到了我們的面前,按照條例報告說:“司令員同志,11號觀察哨正在執行任務,請您指示!”
“請繼續!”崔可夫說完這句後,走到了窗口,問其中一名戰士:“外面的情況怎麼樣?”
“報告司令員!”由於外面不時傳來的爆炸聲。所以戰士不得不一再地提高嗓門向崔可夫報告:“敵人正在對工廠區進行轟炸和炮擊。特別是拖拉機廠防線。敵人的俯衝轟炸機排成隊列。不停地對我軍陣地進行俯衝轟炸和掃射。”
聽到觀察所說的情況這麼嚴重,我也忍不住走到窗口附近一個炸開的缺口處,舉起望遠鏡向遠處望去。只見遠處的拖拉機廠靠外的一側,幾乎看不到一棟完整的建築物,那些樓房都變成了一堆堆的磚石瓦礫。敵人的俯衝轟炸機投下的炸彈,和敵人大炮發射的炮彈,落在我軍簡陋的陣地上爆炸,發出了巨大的聲響。整個防區都被硝煙所瀰漫。
在拖拉機廠防區的中間地段,有一條並不太寬闊的河流,河上的橋樑早已被敵人的炮火或者轟炸所摧毀。離斷橋不遠的地方,用廢棄的油桶搭成了一座橫跨河流的浮橋,近衛第37師就是通過這座浮橋來把後面的部隊送上前沿。遠處,拖拉機廠的廠區內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高大結實的廠房在熊熊燃燒。
敵人顯然也發現了這座對我軍至關重要的浮橋,幾架飛機輪番俯衝投彈,力求要摧毀這座浮橋。雖然最先投下的炸彈都扔偏了,紛紛落到了橋的左右爆炸。但很快便有一枚炮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橋上,將浮橋炸斷。橋上走動着指戰員也應聲落水。雖然我看到有不少人在落水後。奮力地向兩岸游去,但更多的人卻杳無音信,隨着被那些空油桶被河水衝往了下游。
見到這種情況,崔可夫旁邊的那名戰士驚叫一聲:“見鬼,敵人把橫跨捏日內河上的浮橋炸斷了,我們在前面的部隊和主力的聯繫就中斷了。”
崔可夫沒有說話,只是瞥了戰士一眼,又拿起望遠鏡繼續進行觀察。
半個小時後,敵人的炮擊和轟炸停止了。我清晰地看到在西北方向的地平線上塵土飛揚,接着出現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黑點。隨着黑點越來越近,我可以清晰地看到成羣結隊的坦克在前面開路,滿載士兵的裝甲運兵車緊隨其後,還有不少的三輪摩托車參雜期間,正向着我軍的陣地快速推進。
見德軍勢大,我放下望遠鏡緊張地望着崔可夫,看他有什麼反應。如果換了是我指揮的話,此刻就會給炮兵司令員霍加爾斯基打電話,命令炮兵開炮,用炮火對正在推進中的德軍裝甲部隊進行炮火攔截。沒想到崔可夫好像沒有看到這些似的,依舊舉着望遠鏡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瀰漫在我們陣地上面的硝煙,在寒風的吹拂下很快散去。但敵人的坦克推進到離前沿僅有七八百米的距離時,近衛師隱蔽起來的炮兵開火了。從殘垣斷壁中不時騰起的一團團白煙,讓我意外地發現,我軍在前沿居然佈置了不下二十門的反坦克炮。
近衛師炮兵的第一輪射擊結束後,立即有幾輛德軍坦克因爲中彈起火,而停在了原地,而但大多數的坦克依舊快速地向前推進,並不時來個急停,衝我軍的陣地開了兩炮。
“報務員!”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崔可夫忽然放下了望遠鏡,衝着坐在牆角的報務員下達了命令:“立即和炮兵司令員霍加爾斯基取得聯繫。”
報務員答應一聲,開始衝着送話器大聲地吼叫起來。不一會兒的功夫,他站起身來向崔可夫報告:“司令員同志,和霍加爾斯基將軍聯繫上了。”
崔可夫把望遠鏡往窗臺上一放,快步地走到了報話機旁,抓起耳機貼在耳邊,對着送話器大聲地喊道:“喂,是霍加爾斯基嗎?敵人的炮擊和轟炸已經停止了,目前他們的機械化部隊正在向拖拉機廠的陣地發起衝擊。我命令你,立即讓榴彈炮營開火,進行攔阻射擊。”
炮兵應該是早已蓄勢待發,就等着崔可夫下達開火的命令。所以他下達完命令,剛走回到窗前舉起望遠鏡,炮兵的攔阻射擊便接踵而至。
炮彈在敵人的裝甲隊列裡爆炸,不時有坦克或者裝甲車被炮彈命中。我看到有幾輛裝甲車中彈起火後,坐在車裡的德國兵,渾身失火地從滿是濃煙的車內鑽出來,手舞足蹈地向後方奔逃。但最後能逃脫的畢竟是少數,絕對多數的人,被四處亂飛的彈片擊中,接二連三地倒在了地上。
面對我軍密集的炮火攔截,德軍的裝甲部隊不得不停止進攻,在原地調頭企圖返回出發陣地。可是在我軍炮火的打擊下,敵人的撤退行動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整個戰鬥隊形亂成了一團。
看到敵人混亂和退卻,崔可夫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再度放下望遠鏡,吩咐報務員:“再給我接霍加爾斯基將軍。”
這次電話接通後,崔可夫笑着向對方說:“打得好,將軍同志。敵人的裝甲部隊在你們猛烈的炮火打擊下,已經陷入了混亂,他們此刻正在想方設法脫離我軍的炮擊範圍,企圖回到他們的出發陣地去。什麼,你說什麼?不夠,這樣的打擊還遠遠不夠。我現在命令你,立即組織兩個‘喀秋莎’火箭炮營進行齊射:一個射向硅製品廠;另外一個射向體育場前面的空地,已經我發現有大量的敵人正在這個區域內集結。”
僅僅過了幾分鐘,外面就傳來了一連串的尖嘯聲,我擡頭看着一條條帶着長長焰尾的火箭炮彈,劃破天空,逐步消失在崔可夫剛剛指出的兩個方向,隨即那裡響起了可怕的轟隆聲。天花板上被震落成片的塵土,幾乎落滿了所有人的身上。
崔可夫邊撣肩膀上的塵土,邊呵呵地笑着說:“真是沒想到啊,兩個火箭炮營一起開火,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這下可夠德國人受的。”說完他又走到了報務員的身邊。
看到他的這個舉動,我心裡不禁有些納悶,他已經先後兩次給霍加爾斯基下過命令了,再下命令的話,又是準備炮擊德軍的什麼位置呢。沒想到聽到他吩咐報務員的話以後,我才知道自己的判斷出現了偏差。只聽他對報務員說:“立即給我接空軍第8集團軍司令員赫留金將軍。”我這才明白,他並不滿足炮兵對敵人的打擊,還想動用我們的空軍部隊,再狠狠地教訓敵人一下。
接通赫留金以後,崔可夫笑呵呵地對對方說道:“喂,是赫留金將軍嗎?我是崔可夫啊。德國人集中了優勢的兵力,正在進攻我集團軍防守的工廠區。剛剛我們的炮兵已經狠狠地教訓了他們的地面部隊,現在我請求您,派幾架戰鬥機到城市的上空來巡邏,將那些討厭的法西斯飛賊從我們陣地的上空攆走。”
我不知道赫留金說了句什麼,崔可夫的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臉上。他沉默了許久後,才用低沉的聲音向對方說:“我明白了,赫留金將軍。祝您好運!”
等他放下耳機和送話器,我連忙走過去,關切地問道:“司令員同志,出了什麼事情嗎?赫留金將軍說了些什麼,讓您這麼不高興。”
崔可夫看着我苦笑了一聲說道:“我本來想讓赫留金將軍派幾架戰鬥機到城市上空來,設法讓那些德軍的飛機安份點兒。沒想到赫留金將軍卻直率地告訴我說,由於敵人的空軍嚴密地封鎖了空軍集團軍的各個機場,我們的航空兵無法起飛到斯大林格勒上空執行任務,所以對我的請求是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