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波夫營在最初和我們接觸時,曾經提出了四個條件,經過我向上級領導的請示彙報,剔除了最難辦的第三個條件後,答應了他的另外三個條件,即保證全營所有官兵的人身安全;不打亂該營現有的建制,以及在合適的時候接應他們脫險。
隨着該營成功的反正,也到了我們兌現承諾的時刻。由於這件事情關係最大,來參加會議的人數不少,除了四個團的主官以外,另外還有幾個主力營的營長和政工人員,卡爾波夫上尉和他手下的兩名連長也列席了會議。
由於人太多,桌子的四周坐不下。便有基裡洛夫作主,我們四個師領導和各團團長坐在桌邊,其餘的人坐在擺在旁邊臨時製作的長木凳上。
等所有人都就坐並安靜下來以後,基裡洛夫咳嗽一聲站了起來,臉上帶着微笑,環顧四周後,他用洪亮的聲音說道:“親愛的同志們,你們好!”也許是因爲激動和緊張,他說完這句話以後就沉默了。屋裡沒人說話,大家的目光都望着站在桌邊的基**頂**點**小說裡洛夫。
“我很高興,獨立師的指戰員同志們,我們今天終於有機會聚在一起了。”基裡洛夫在短暫的沉默以後,又繼續說:“從獨立師進駐馬馬耶夫崗到現在,也許我們的營團級的指揮員,是第一次聚在同一間屋裡開會。……”
我對基裡洛夫的這句話非常認同,由於戰事激烈,各團的戰鬥任務都不輕鬆。所以我還從來沒把他們召集起來開過會。如果不是爲了向他們介紹新加入的卡爾波夫和他的部下。估計還不會臨時召開今天的會議。
基裡洛夫在簡單的寒暄後。迅速地把話題轉到了正題上:“今天把大家召集到這裡來開會,是爲了給大家介紹一位新的戰友。”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隨即向坐滿人的方向招了招手,喊道:“卡爾波夫上尉,到前面來一下。”
隨着他的喊聲,卡爾波夫從最後一排的長凳上站了起來。他今天沒有穿德軍制服,而是穿着一身嶄新合體的蘇式軍大衣。走到基裡洛夫的面前,乾淨利落地敬了一個軍禮後,就保持着立正的姿勢站在原地沒動。
基裡洛夫衝他微笑地點點頭,開始緩慢地環顧到會的指戰員們。看到他的這個舉動,我覺得他正在考慮如何向大家介紹卡爾波夫,畢竟知道反正計劃的只有少數幾個人。基裡洛夫的目光從大家的身上收回後,用手指着身邊的卡爾波夫,對大家說道:“我來爲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卡爾波夫上尉。他以前是彼得洛夫將軍手下的一名炮兵連長,在保衛敖德薩的戰鬥中被德軍俘虜……”
基裡洛夫剛說到這裡時。屋內頓時一片譁然。大家都知道斯大林曾說過,凡是被俘的指戰員。不管事先是否進行過抵抗,回來後就將被送進懲戒營或者送上軍事法庭,所以他們對基裡洛夫正大光明地向大家介紹一名曾經被俘過的軍官,感到了疑惑不解。
看到場面有失控的危險,我連忙拍了拍桌子,大聲地喊道:“安靜、安靜,指揮員同志們,請保持安靜。難道你們不知道開會要保持安靜嗎?”見屋裡漸漸地安靜下來,我又補充了一句:“繼續聽政委講話。”
基裡洛夫衝我感激地點點頭,又繼續介紹卡爾波夫:“卡爾波夫上尉不久前,曾經是德軍部隊裡的一個東方營的營長,在我們的努力下,他毅然而然地率領自己的部隊,脫離了德軍的戰鬥序列,重新地回到了我們的這一邊。”
下面做的指揮員還沒有說什麼,反而是坐在我旁邊的蓋達爾發起了牢騷,因爲他的部隊在昨天的接應戰鬥中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他嘟囔着說:“不就是一支白匪軍嗎?也不想想,光爲了接應他們逃出來,我們傷亡有多大?犧牲278人,負傷191人,就換回了兩百多人,值得嗎?”
蓋達爾的牢騷不光我聽到,基裡洛夫也聽到了,他的眉頭一皺,衝着蓋達爾喝道:“蓋達爾中校,你在胡說什麼?你還是獨立師的團級指揮員嗎?卡爾波夫上尉的部隊已經反正了,就是我們自己的戰友和同志,你無權這樣侮辱他們。”
基裡洛夫責備蓋達爾的話,屋裡所有的人都聽到了。我緊張地望着卡爾波夫,深怕他會感到難堪。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卡爾波夫在原地依舊保持着立正的姿勢,臉色如常,似乎剛纔蓋達爾說的是別人而不是自己。
基裡洛夫顯然也怕卡爾波夫會有什麼想法,還特地安慰他:“卡爾波夫同志,蓋達爾中校說這話,是因爲他的部隊在昨天的戰鬥中,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而且犧牲的幾乎都是有着豐富戰鬥經驗的老戰士,他心裡難受,纔會像剛纔那樣胡言亂語。希望你不要把他在不冷靜狀態下說的這些不負責任的話掛在心上。”
卡爾波夫淡然一笑,不以爲然地說:“政委同志,請您放心,我不會多心的。我理解蓋達爾中校的心情,爲了掩護我們撤退,不光四團付出了重大的犧牲,就連一團的指戰員也傷亡過半。他能衝着我發一頓牢騷,我心裡負疚感也要輕一點。”
不光是基裡洛夫,就連我也有些意外地望了卡爾波夫一眼,心說沒想到他居然是這麼一個識大體的人。只聽基裡洛夫又說:“卡爾波夫同志,蓋達爾中校是一名成熟而優秀的指揮員,他只是對於自己的部下傷亡慘重這個事實,一時難以接受,所以纔會發這些牢騷。不過我們都是一個戰壕的戰友,等到他心平氣和時,就會主動向你爲今天所說的這些錯話道歉。”
卡爾波夫非常通情達理地說:“請政委放心,我個人相信,假以時日。我一定能和蓋達爾中校成爲並肩戰鬥的好戰友的。”
雖然卡爾波夫的表態。讓蓋達爾不甘心地閉上了嘴。但坐在下面的指揮員裡照樣有不服氣的人。卡爾波夫的話音剛落,馬上站起一人,大聲地說:“師長、政委,我們的隊伍裡,容不下卡爾波夫這樣的白匪,他們在不同的地區和我們的部隊進行過戰鬥,可以說他們的手上沾滿了我們同志的獻血,所以我認爲應該把他和他的部下全部槍斃。”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就連基裡洛夫也勃然變色。我定睛一看,大放厥詞的不是別人,正是二團的副團長亞明少校,只有他這種來自內務部的軍官,纔敢如此地目空一切,
我雙手扶着桌邊站了起來,狠狠地瞪了一眼亞明後,大聲地對在場的所有人說道:“同志們,讓卡爾波夫營反正這件事。我們師領導是向上級請示過。除了集團軍、方面軍兩級指揮機關知道詳細計劃外,副統帥朱可夫大將對這個計劃也是贊同的。他還說在合適的時候,會將此事上報給最高統帥本人。也就是說,卡爾波夫營反正這件事情,斯大林同志也是知情的,他沒有反對,就表示對我們的計劃是贊同的。”聽到我推出了斯大林這個擋箭牌,亞明頓時啞口無言,訕訕地嘟囔了幾句,乖乖地坐了下去。
而此時,坐在我身邊一直沒說話的班臺萊耶夫站了起來,他望着亞明這個昔日的部下,陰沉着臉說道:“少校同志,我知道你是來自內務部的。可卡爾波夫上尉他們已經反正,並重新回到了我們的隊伍之中,成爲了我們的戰友。你還一口一個白匪地叫着,是什麼意思?爲了策反這支部隊,我們的師長奧夏寧娜將軍也曾經親自冒險深入敵後,親自去和卡爾波夫同志進行交談,堅定他回到我們這一邊的決心。要知道,這可不僅僅是爭取一直部隊,它的重要意義是震撼敵人軍心瓦解敵人的鬥志,其政治意義價值難以估量。你喊人家白匪,還要把所有的人都槍斃掉,究竟是什麼意思?是想在獨立師裡製造混亂嗎?是想讓這支好不容易爭取過來的部隊瓦解掉嗎?”班臺萊耶夫越說越氣,激動得滿臉通紅。
而被他責罵的亞明少校此刻理虧詞窮,只能把頭深深地低下去,一聲不吭地擡手擦去額頭上冒出的汗水。
班臺萊耶夫的一番發作之後,站在旁邊的基裡洛夫也變得心平氣和,他眼睛望着人羣,不緊不慢地說道:“各位指揮員同志們,從現在起,卡爾波夫上尉和他的部下就是我們獨立師的一員。假如我再聽到誰喊他們白匪,我就撤誰的職務。聽到沒有?”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有意地提高了嗓門。
下面七零八落地回答道:“聽到了!”
“我聽不清楚!”基裡洛夫大聲地說道。
“聽到了!”這次下面指揮員們的回答變得整齊而有力度。
“接下來,我宣佈對卡爾波夫營的分配。”基裡洛夫說到這裡時,還特意向大家說明:“在和卡爾波夫上尉接觸時,他曾經向我們提出了四項條件,經過向上級請示,只答應了其中的三條。而昨天的接應行動,也是當初的條件之一。下面我向大家宣讀一下他剩下的兩項條件。”他從桌上拿起他的筆記本,翻了幾頁後,開始朗讀起來:“一是必須保證全營所有官兵的人身安全。因爲他們從俘虜營裡被挑選出來,編入東方營後,曾經在不同地方和昔日的同胞進行過戰鬥,給那些部隊造成過不同程度的損失。加入我軍後,我軍不能對他們秋後算賬,必須保證沒有人因過去所犯下的過錯而受到懲罰。二是東方營的建制不能打亂。可以派遣政工人員,但是現有的軍官不能離開部隊,士兵不能分散編入別的部隊。”
基裡洛夫讀完後,也沒有問大家的意見,而是扭頭對卡爾波夫說:“上尉同志,我打算將你的營編入一團的戰鬥序列。”爲了防止對方有什麼想法,他還耐心地說:“一團的部隊在昨天的戰鬥中傷亡過半,犧牲的也幾乎是有經驗的老兵,所以我才決定將你們補充給謝傑里科夫中校的一團。”
聽完基裡洛夫的話以後,卡爾波夫立即點點頭,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政委同志,我服從您的安排,待會兒散會後,我就帶部隊到一團去報道。”
坐在桌邊的謝傑里科夫雖然一直沒說話,但從他的表情,我還是知道,他是在爲自己損失的部隊而感到難過,現在聽說要把卡爾波夫營補充給一團,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他站起身來,握住卡爾波夫的手搖了搖,友好地說:“卡爾波夫上尉,我代表一團的全體指戰員,歡迎你的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