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倫堡的話讓我大吃一驚,要知道恢復軍銜這種事情,最先知道的應該是崔可夫啊,可剛剛和他聊了半天,他一點風聲都沒透露。我正準備向愛倫堡問個究竟的時候,弗多溫大步地走了過來,衝着愛倫堡說道:“愛倫堡同志,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突然出現的弗多溫讓愛倫堡也感到很意外,他只好聳聳肩膀,衝我歉意地笑了笑,禮貌地說道:“奧夏寧娜同志,再見了,希望我們還能有機會再見面。”
“會的,愛倫堡同志。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再見。祝您好運!”說完,我擡手莊重地向愛倫堡敬了一個軍禮。
送走了愛倫堡,原本滿臉微笑的崔可夫忽然把臉一沉,衝我一擺頭,讓我跟着他來到了桌前,接着他厲聲地問我:“奧夏寧娜上校,我希望你給我解釋一下,馬馬耶夫崗後面通往碼頭的環城鐵路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所有的鐵軌和枕木都不見了?”
崔可夫的話把我問傻了,我站在原地半天沒回過神來,心裡不停地在問自己:鐵路,什麼鐵路,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在馬馬耶夫崗待了個把月,我還真不知道高地的後面居然還有一條鐵路。
“說話啊,爲什麼不說話了?”崔可夫的聲音把我從沉思中驚醒過來,我連忙扭頭左右張望,看到基裡洛夫和阿赫羅梅耶夫都在旁邊站着,慌忙問基裡洛夫:“政委同志,您知道鐵路是怎麼回事嗎?”。
基裡洛夫走近崔可夫的身邊。試探地問道:“司令員同志。您所說的鐵路。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是高地南面的環城鐵路嗎?”。
“是的!”崔可夫肯定地答應了一句。
我正想問問基裡洛夫這鐵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已經開始向崔可夫彙報起來:“是這樣的,司令員同志。據我瞭解,早在師進入馬馬耶夫崗前,高地後面的鐵路就被當時駐守這裡的近衛第35師拆卸了大半。等集團軍司令部和近衛第35師撤回城裡後,師的工兵連把剩下的鐵軌和枕木全部拆除一空,用來加固高地上的工事。”
基裡洛夫這麼一說。我才知道原來在高地後面曾經有一條從城裡直通碼頭的鐵道線,怪不得我在山腳下看到了碎石鋪設的鐵路路基,我當時還以爲是因爲戰爭才導致鐵路的修建工作停工,沒想到鐵路早就存在,只不過鐵軌和枕木都被拆走了。搞清楚了來龍去脈後,我小心地問崔可夫:“司令員同志,不知道您打算利用這條鐵路來做什麼?”
崔可夫一臉苦笑地說道:“做什麼,還能做什麼?我當然是打算用鐵路來運輸剛從河對岸過來的物資,還有在形勢危急時,動用被我們隱蔽起來的裝甲列車。給瘋狂進攻的德國人以雷霆一擊。可現在,鐵軌和枕木都沒有了。我們的計劃也就全部泡湯了。”
我沒敢搭腔,深怕崔可夫命令我組織人手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原有的鐵路線。如果鐵軌和枕木真的是米海耶夫的工兵連拆走的,估計早就用來加固北面高地的工事用了,沒準這些材料,早在敵人一輪又一輪的炮擊和轟炸中,就已經損失殆盡了。
崔可夫說了半天,見我始終一言半語,只好擺了擺手,無奈地說:“既然鐵軌和枕木都沒有了,我也就不強求你們組織人手把鐵路線恢復了。”他說完這句話以後,忽然把話題一轉,“對了,我想想那個狙擊手瓦西里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司令員同志還知道什麼?”基裡洛夫謹慎的問道。
“我聽說這個狙擊手的槍法出神入化,隨便打了十槍,可在靶子上只留下了一個彈孔。你們認爲這可能嗎?”。崔可夫臉上帶着輕蔑的笑容,用懷疑的口吻說道:“如果真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的話,那他就是神而不是人了!”
“是真的,司令員同志。”聽到崔可夫這麼說,我趕緊爲瓦西里辯解道:“當時是我讓瓦西里少尉當着我的面試槍的,當時近衛第39師包括古裡耶夫將軍在內的很多人,都親眼目睹了這個奇蹟。”
基裡洛夫也不失時機地上來爲我幫腔:“司令員同志,我和阿赫羅梅耶夫少校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時,還以爲師長在和我們開玩笑,當我們親眼見識了瓦西里少尉的槍法後,我們才知道師長所說的都是真的。要知道,瓦西里當時離敵人的偵察兵,足足有五百米,可少尉同志連開五槍,彈不虛發把德國兵全乾掉了。據檢查敵人屍體的指戰員報告,槍槍都命中敵人的頭部。”
崔可夫聽完我和基裡洛夫爲瓦西里所做的辯解,若有所思地說道:“真是太神奇了,要不是我瞭解你們兩個人的話,我一定會以爲你們是在吹牛。”隨後他又好奇地問,“瓦西里少尉今天的狙擊成績如何啊?”
阿赫羅梅耶夫連忙上前一步,挺直腰板向崔可夫報告:“司令員同志,瓦西里少尉今天消滅了三名德國鬼子,其中有一名是德軍少尉。”
崔可夫點了點頭,滿意地說:“幹掉了三個德國人,這個成績不錯。集團軍目前有四百多個狙擊手,要是每人每天就幹掉三個德國人的話,就是一千多。十天下來,德軍的一個滿編師就沒有了。”
聽到他這番話,我不禁苦笑連連,心說你以爲德國人是傻子啊,就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讓你當靶子打?別說普通的狙擊手,連瓦西里這樣出類拔萃的,今天不也只消滅三個麼。
我們說笑了幾句後,崔可夫又把話題轉移到攻城利器“飛雷炮”上來了,他皺着眉頭說:“奧夏寧娜,你所發明的‘飛雷炮’。雖然威力還不錯。可惜就是射程太近準頭也差。要是能克服這兩方面的缺點,在將來的反攻中,就能派上大用途了。”
雖說“飛雷炮”是我先提出的構想,不過那都是因爲有現成的東西可以借鑑,如今要讓我改進,我就束手無策了。正在我頭痛的時候,阿赫羅梅耶夫遲疑着說出了自己的改進辦法:“各位指揮員同志們,我有個想法可以提高飛雷炮的射程和射擊的精確度。”
“快說來聽聽!”基裡洛夫一聽他這麼說。立即迫不及待地催促他。
“現在‘飛雷炮’所使用的包的形狀,是扁圓形的,因爲體積太大,在飛行過程中,會因爲空氣的阻力而限制飛行距離。我的建議是將包改成類似於炮彈前尖後圓的形狀,同時再縮小發射筒的口徑,這樣的話,也許包能飛出更遠的距離。”
我想了想,阿赫羅梅耶夫所說的方式,倒的確有一定的可操作性。便點了點頭,肯定地說:“參謀長同志。你的這個建議不錯,可以試試。明天我就讓莫羅佐夫和米海耶夫負責辦理此事。”
第二天天剛亮,還沒等我把莫羅佐夫和米海耶夫叫過來,把改造“飛雷炮”的事情交給他倆,外面就傳來了隆隆的炮聲。
基裡洛夫擡起頭,輕輕地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道:“該死的德國人,又在炮擊我們的碼頭和河上的渡船了。”
我側耳聽了一下,隨後搖頭否定了他的判斷:“政委同志,根據外面傳來的炮聲來判斷,敵人應該不是在炮擊碼頭,而是在炮擊四團的陣地。”
我的話剛說完,桌上的電話鈴上就響了起來。我抓起話筒貼在耳邊,沒等我說話,裡面就傳來四團政委夏平急匆匆的聲音:“報告師長同志,敵人正在炮擊我們的陣地。”
“夏平同志,不要着急,讓戰士們都隱蔽起來,儘量減少不必要的傷亡。”我說完這句話以後,忽然想到以往有什麼事情,都是蓋達爾給我打電話,怎麼今天變成了團政委給我打電話呢,便追問了一句:“蓋達爾中校到什麼地方去了?”
“天剛亮,他就帶着兩名警衛員出去了。他說德軍這幾天在馬馬耶夫崗方向,一直沒有什麼動作,怕戰士們掉以輕心,所以他到戰壕裡去看看,順便和指戰員們談談心。”
我深怕蓋達爾剛進入前沿陣地,就遇到了敵人的炮擊,所以緊張地問道:“蓋達爾走了多長時間?”
夏平停頓了片刻,接着很乾脆地回答我:“走了有五分鐘。”他顯然猜到了我問這句話的原因,還專門補充說,“我們前沿陣地的工事經過了加固,所有的戰壕裡都挖有防空洞,所以中校同志就算遇上炮擊,也應該能找到躲避的地方,安全是可以保證的。”
“注意監視敵人,一旦他們的炮擊停止,就命令我們的部隊立即進入防禦陣地。”我掛斷了電話,衝基裡洛夫和阿赫羅梅耶夫說了句:“我到半山腰的觀察所去看看。”說完,沒等兩人做出任何反應,便大步地朝門外走去。
我沿着交通壕來到了半山腰的觀察所,舉起望遠鏡向北面高地望去。這沉寂了幾天的德軍炮火再次開火,威力還不小,高地的北側和山頂已經被滾滾濃煙所籠罩。遮天蔽日的硝煙,讓天空中的太陽也變得灰濛濛的。
德軍的炮擊持續了一刻鐘,把四團北坡和山頂的陣地,再次從頭到尾犁了一遍後,終於停了下來。看到自己的炮兵停止了射擊,停在遠處的德軍步兵,纔在七八輛坦克的掩護下,向高地發起了進攻。
馬馬耶夫崗已經在德軍的猛攻下,堅守了一個多月,可德軍始終都沒能攻下來。看了一會兒德軍的打法,我心裡已經踏實了許多,他們的進攻方式是毫無創新,依舊是步兵以散兵隊形對我軍陣地發起波浪式的衝擊。而他們的坦克則停在山腳下,用坦克炮不慌不忙地去摧毀視野範圍內的我軍火力點。德軍的機槍手跟在普通步兵的後面,趴在彈坑裡架上機槍射擊,壓制我方的火力,掩護自己的戰友衝鋒。
在山腰陣地的戰壕裡,隨着機槍火力點不斷被敵人的炮火摧毀,四團的指戰員只能在用步槍、衝鋒槍和手榴彈進行着防禦,和敵人展開對射。佯攻的敵人成片地倒在了指戰員們的槍口下,或者被手榴彈炸得人仰馬翻,可我們的指戰員也不時被敵人的子彈擊中而倒下,或者被坦克炮彈炸得血肉橫飛。
看着這種純屬在拼消耗的殘酷戰鬥,我不禁皺緊了眉頭,由於敵人在武器上佔據了優勢,戰壕裡我軍部隊的傷亡,隨着敵人離戰壕越來越近,而快速地增加着。
我正在考慮把莫羅佐夫的迫擊炮連拉上去,用炮火狠狠地轟擊一下德軍的步兵隊列,減輕四團的防守壓力時,二團長奧列格中校跑了進來,一臉焦急地對我說:“師長同志,這裡太危險了,您還是快點回指揮部去吧。”
我沒有接他的茬,而是指着遠處正在激戰的高地,對他說:“中校同志,你沒見到前面的高地上正在激戰嗎?在這種時候,你認爲我能在指揮部裡坐的住嗎?”。
奧列格聽我這麼一說,馬上乖乖地閉上了嘴,不敢再提讓我回指揮部的事情。我見他侷促不安的表情,爲了緩和氣氛,有意問他:“奧列格中校,敵人正在猛攻四團陣地,我們有什麼辦法幫他們一把嗎?”。
奧列格皺着眉頭往激戰中的高地望了一會兒,很快他的眉頭就舒展開來。看到他這個表情,我猜到他一定是想到了辦法,便連聲催促他:“奧列格中校,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好辦法,快點告訴我。”
奧列格用手指着前方的高地說:“師長同志,您請看,四團的山腰陣地,離我們這裡只有三百多米的距離,如果我們找幾個狙擊手來,專門打敵人的指揮官。一旦德軍失去了指揮,他們的進攻就能被四團的指戰員很輕鬆地打退。”
“不錯,不錯,這主意不錯。”對於奧列格的這個建議,我立即表示了贊同。正在稱讚他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了不妥之處,於是又說:“不過僅僅幾個狙擊手的話,要想讓敵人的指揮出現混亂,可能也不是在短時間內能做到的。”
“很簡單,讓迫擊炮連在高地的南坡建立炮兵陣地,對北坡上的敵人進行轟擊。不過爲了防止誤傷自己人,我建議由炮兵營長莫羅佐夫少校親自帶隊來執行這個任務。”
我在給莫羅佐夫打電話,通知他親自率迫擊炮連去支援四團的同時,奧列格已經找來了兩名狙擊手。等兩名狙擊手往我面前一站,我立即認出了其中一位,是那天借槍給瓦西里的戰士,於是我看了看他領章上的軍銜,笑着問他:“中士同志,你叫什麼名字啊?”
中士把腰板挺直回答說:“報告師長,我叫沙伊金。”
我點了點頭,隨後指着前方的高地,再次問他:“沙伊金中士,看到正在進攻的敵人了嗎?我給你們倆的任務,就是儘可能多地消滅德軍的指揮官,讓他們的部隊因失去指揮而陷入混亂。這麼遠的距離,能打中目標嗎?”。
沙伊金連忙點頭,肯定地回答說:“請師長放心,這裡離敵人只有三百多米,以我們的射擊水平,一定沒有問題。”
“那就行動吧!”我簡短地向他下達了命令後,又舉起了望遠鏡望向前方。
隨着“啪”的一聲槍響,一名從彈坑裡剛爬出來,揮舞着手槍指揮自己部下往前衝的德軍指揮官,忽然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右肩,仰面倒進了剛剛爬出的彈坑。
“見鬼!”我聽到身邊的沙伊金低聲地罵了一句,接着傳來了拉槍栓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