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前,我先瞧了瞧車內,確認只有司機一個人坐在裡面,才攙扶着別濟科夫上了車,坐到後排。剛關上車門,司機便發動了引擎。
隨着的車發動,克羅奇科夫向後退了一步,站在路邊,面無表情地目送着我們的車子離開。我回頭瞧着這名和我的一級政治指導員同名的人,心想難道政工人員的表情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嗎?兩人不光名字相同,連臉上的表情也大同小異。
“喂,我說夥計,這車是往什麼地方開的?”別濟科夫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我回頭一看,他正拍着司機的肩膀在問路呢。
“去莫斯科衛戍司令部,我奉命把您送到那裡去。”聽到後來的別濟科夫問自己,司機雙手扶着方向盤,邊開車邊扭過頭來衝着他回答說。
“嗯,明白了。您繼續開車吧。”說完這話,別濟科夫往後一靠,開始閉目養神。
由於車玻璃上貼着特別通行證,一路上沒有攔住我們檢查證件,所以我們異常順利地來到了衛戍司令部。司令部大樓外面早就等着好幾個人,看見我們的車過去,馬上迎過來。司機好像早知道有人回來迎接,徑直把開到那幾個人面前停了下來。車剛一停,衛戍司令部的人便打開車門,七手八腳地把別濟科夫扶下了車。
司機停車後,連引擎都沒有熄,看我們都下了車,和我打了個招呼,掉頭便開了回去。
我跟在扶着別濟科夫的戰士後來,走到了司令部的門口,猶豫着是否也跟進去。別濟科夫回頭看見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大門口,便高聲地叫我:“奧夏寧娜同志,您站在那裡做什麼,快進來啊!”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跟着他進去,而是小聲地說:“我想馬上回前線去,您能幫忙聯繫車輛送我一程嗎?”
別濟科夫聽了,看了看已經擦黑的天色,有些爲難地說:“這麼晚了,您不在這裡休息一晚才走嗎?要知道,晚上的路可不好走啊。”
“不了,”今天擔驚受怕了一天,我還是想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所以斬釘截鐵地說:“我想要馬上回到前線去。”
看到我的態度這麼堅決,他也不好再說什麼,而是低聲向身邊的一個戰士吩咐了幾句。戰士聽完他的安排,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向街道上跑去。而別濟科夫卻推開攙扶他的戰士,向我走過來,在我身邊停住,低聲地對我說:“今天所發生的一切,您要絕對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斯大林同志的替身負傷一事,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的。明白了嗎?”
“明白了,中校同志。這件事情就只有您我兩人知道,回去後,就算方面軍司令員朱可夫同志問起,我也不會說的。”
“明白就好。”他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用非常友善地語氣說:“到前線去也不壞,您是個女同志,不用像男兵那樣去衝鋒陷陣,在司令部裡當個參謀軍官也是挺不錯的。”
正說着話,一輛帶篷布的卡車開到了大門口停了下來,從車上跳下司機和去找車的那名戰士,他向別濟科夫敬禮後報告說:“中校同志,我找到輛去前線送給養的卡車,請您指示。”
別濟科夫走到司機面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哪一部分的?”
“報告指揮員同志,我叫梅薩特,是衛戍司令部輜重營的,我正奉命往前線送給養。”
“那好,”別濟科夫說着向我一指說,“這位女兵要去前線,你順便送她一程。”
“是,中校同志。”梅薩特大聲地回答着。
別濟科夫走過來,握住我的手說:“那我們就此告別吧,祝您好運!”
我和司機兩人都沉默着,彼此沒有說話。卡車沿着街道往郊外開,開了大概半個多小時,便來到了昨天我到過的尤嘎雜巴特娜亞。司機突然把車停住了,我有些意外地問:“出了什麼事情,是車拋錨了嗎?”
“不是,我有個朋友也要去前線,我等他過來,然後送他一起去。”
“他什麼時候過來?”我看了看外面越來越暗的天色,不禁有些着急,照這樣的速度,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到方面軍司令部呢。
“很快,再過幾分鐘就到了。”說着話,司機搖下車窗並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包香菸,遞向我問:“你吸菸嗎?”見我搖頭,便自顧自地從煙盒裡抽出一支,叼在了嘴上。沒等他點燃香菸,我就聽外面有個聲音在說:“梅薩特,我的老朋友,您是在等我嗎?”
“動作快點,米哈伊爾,”司機催促着對方,“天黑了路不好走。”
我看見有個人過來想上車,便拉開了車門,跳到了路邊的雪地上,讓他先上車,我可不想夾在兩個男人的中間坐。等他上了車,我才重新上車並關上了車門。
車重新啓動,司機問那個上車的人:“米哈伊爾,聽說你混得不錯,已經當上了車長了?”
“是啊。這個月初才提升的。”
“喲,真沒想到你提升得這麼快。你看看我,我倆是一起入伍的,我還是上等兵,可你已經是上士了。”梅薩特一見到米哈伊爾,話就多了起來。
我忍不住好奇地看了看自己身邊的這名士兵,他穿着一身嶄新的軍服,佩戴着上士軍銜。也許是發覺我在觀察他,他也扭頭看着我。我衝他笑了笑,然後一聲不吭地盯着車窗外黑黝黝的森林。
外面不知道啥時候開始下起了雪,白砂糖似的雪粉密密地撒了下來。卡車在大雪中沿着凹凸不平的森林公路向前行駛着。天空中撒下來的雪粉不斷地撲向了擋風玻璃,將前面的視野模糊成一團。除了車燈照亮的十幾米範圍,四周都被如墨般濃厚的黑暗包圍着,使原本就荒涼的道路更顯得陰森恐怖。我握緊了手中的衝鋒槍,警惕地盯着車窗外,深怕什麼地方會突然冒出幾個德國鬼子來。
“我能看看您的衝鋒槍嗎?”身邊響起米哈伊爾上士的聲音。
我回頭看了看面前這英俊的臉,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答應了一聲,也就不假思索地把手中的武器遞給了他。
他接過沖鋒槍,藉助微弱的燈光,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說:“這應該就是才推出的波波沙衝鋒槍吧,以前光聽說過,可是從來沒見過。”
“是的,這種武器的產量還不大,裝備部隊的數量還不多,您沒見過也不稀奇。”
“可是,”他有些驚奇地說:“據我所知,這種槍好像到目前爲止,只生產了不超過五百支。幾乎全部裝備給中央警衛團和衛戍司令部,您是從哪裡弄到這樣的好武器呢?”
對他的好奇,我不知道該回答還是不該回答,幸好梅薩特爲我及時解了圍:“米哈伊爾,你對槍械還是這麼感興趣,乾脆以後你調到軍械去製造武器算了。”
“梅薩特,如果有機會,我還真想到兵工廠去工作,設計先進的武器來保衛祖國。”
“得了吧,你從未受過專業教育,也沒學過製圖,充其量也就只能畫些簡單的草圖,怎麼設計先進的武器啊。”梅薩特直接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不過聽到他們的對話,我倒對面前這個年輕人有了好感,我饒有興趣地問:“您是什麼兵種,步兵嗎?”
“不是,我是坦克兵,月初才被提升爲上士,當上了車長。”
“那我祝賀您。”我伸出手去和他握了一下手,表示祝賀。
“您是什麼軍銜啊?我沒有看見您的軍服上面有任何的軍銜標誌。”米哈伊爾好奇地問。
“軍裝是新發的,領章還沒來得及縫上去。”說到這裡,我停頓了一下,才接着表明自己的身份:“前不久,我剛被提升爲中校。”
我的話一出,頓時車廂裡就沉默了。過了一會兒,米哈伊爾把衝鋒槍遞還給我,並開口道歉:“對不起,中校同志,我沒看見您的軍銜,所以不知道……”
“沒關係的,米哈伊爾。”我拍拍他的肩膀說,“很多事情不是誰生下來就會的,只要你把握住機會,一切皆有可能。”
“謝謝您的鼓勵。如果有這樣的機會,我一定會把握住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我:“您覺得現在我軍的輕武器有什麼不足的地方嗎?”
我想了想回答說:“我軍的衝鋒槍雖然火力強大,但是命中率低;而步槍雖然命中率高,可是射擊速度慢。如果能有一種武器可以綜合兩種武器的優點,既有高命中又能有強大的火力,還帶有摺疊刺刀,子彈打光後還可以和敵人進行肉搏戰。”
聽到我這麼說,他有些疑惑地問我:“真的可以設計出這樣的武器來嗎?”
“可以的。”我肯定地回答他,“我覺得是可以的。”我這樣說並不是毫無根據的,在我所知的歷史裡,前蘇聯解體後,俄羅斯就靠賣石油和先進的武器才積攢了足夠的外匯儲備。
“米哈伊爾,再過幾天你就該過生日了吧。”
“是的,十月革命節過後三天,就是我的生日。”
聽到這個日期,我不禁愣了一下,忍不住好奇地問:“米哈伊爾,您不會是1919年出生的吧?”
“是的,中校同志。”他好奇地問:“您是怎麼猜到的?”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說:“您別告訴我,說您是出生在哈薩克斯坦東南部的阿拉木圖的遠郊庫里亞?”
“完全正確,中校同志。”他吃驚地說:“您是怎麼知道的?”
“您的全名是什麼?”聽了他的生日和出生地,讓我馬上聯想到了我曾在07年的勝利節上見過的一位名人,忍不住繼續覈實着他的身份。
“米哈伊爾·季莫費耶維奇·卡拉什尼科夫。”
天啊,果然是他!以設計“AK-47突擊步槍”而聞名遐邇的蘇俄著名的槍械設計師,07年勝利節的時候,我曾經在無名烈士墓前,見過他向烈士墓敬獻花圈。難怪剛纔看見他,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中校同志,您還沒回答我,您是怎麼知道我的?”他好奇地追問着我。
“以後再告訴你吧,”我故意岔開了話題,“別忘記您剛纔說的,有機會的話,一定要爲我們的部隊,設計出一種保衛祖國的先進武器。”
“您覺得有我有這樣的能力嗎?”他忐忑不安地問道。
“有的,我對您充滿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