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米海耶夫和格拉姆斯都離開後,我纔想起剛剛是打算和謝傑里科夫中校聯繫,向他佈置訓練新兵的事宜,沒想到卻被意外的變故所打亂了我的計劃。
我嘆了口氣,在腦子裡把剛纔的想法重新整理了一下,接着在桌前坐下,從公文包裡掏出紙筆,開始寫給謝傑里科夫中校的命令。
我在命令中寫道:“謝傑里科夫中校,你目前要做好的工作主要是兩個方面:一、確保防線的安全,至少在我返回師指揮部前,獨立師的主要防禦區域,不能被德軍奪取。二、加強新兵的訓練工作,提高部隊的整體戰鬥力。
由於部隊補充的新兵沒有經過任何的軍事訓練,因此加強新兵的軍事訓練,便是近期工作的重中之重。師裡所有的新戰士,一律要進行強化訓練,讓他們在短期內學會射擊、投彈、刺殺等技能,努力提高戰士的個人軍事素質,縮小我們和德軍在裝備上、訓練上的差距。我們要形成一種制度,沒有經過訓練的戰士,不準上戰場,堅決杜絕新戰士還沒有摸過槍就上戰場的現象,這是對每一個戰士的生命負責的一種表現。
帶新戰士們去參觀我們的防禦工事,至少要讓他們明白這工事該怎麼挖。另外還要派專人給新戰士們講解該如何防德軍飛機大炮的轟炸,如何打德軍的坦克,並組織針對性的訓練。還要告訴新戰士,在衝鋒時,要善於利用地形。藉助戰場上的障礙物、彈坑。甚至敵我雙方陣亡者的屍體。三五人一組交替掩護着躍進。”
雖然羅裡吧嗦地寫了一大堆,但稍微停了一下,我想想還有未盡之意,便又提筆寫道:“同時還要加強師裡基層指揮員的培養,目前我們的部隊傷亡多提拔也快,對於那些經過戰火考驗,有着優異表現的戰士,我們要進行大膽提拔。雖然他們如今只是班長或者普通的戰士。但說不定過一陣,就是連長排長甚至營長,如果不懂得基層指揮員的指揮技能,那麼他們就沒法帶好部隊。在戰場上,一個不合格的指揮員所發出的錯誤命令,會讓很多無辜的戰士付出鮮血甚至生命的代價。”
起草完電報,我站起身走到了舒拉的面前,將寫滿字的紙遞給了她,並命令道:“舒拉,把這個用電報的形式發給謝傑里科夫中校。”
舒拉接過我手中紙條的時候。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可能是在奇怪我爲什麼不用明語通話。而改發電報了吧。不過她什麼都沒問,把紙條往面前一放,立即手腳麻利地發起報來。
我回到桌邊坐下,正準備考慮下一步的部署時,房門被推開了,一個穿着德軍少尉制服的人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了我對面,氣呼呼地說道:“師長同志,我想問問,是您下的命令嗎?”
“什麼命令?”我看着面前的警衛營長巴斯曼諾夫,不解地問道。
“剛剛那個投誠的格拉姆斯上尉,和米海耶夫少尉一起到倉庫找我,說奉您的命令,要釋放第103團的那38名德軍俘虜。”
我點點頭,肯定地說道:“不錯,是我下的命令,怎麼了?”
“師長同志,”巴斯曼諾夫聽我這麼說,不禁有些急了,他提高嗓門說道:“要是把這些德軍俘虜都放出來的話,萬一他們趁機發生兵變的話,那我們該怎麼辦?”
對於巴斯曼諾夫的擔憂,我擺了擺手,說道:“不用擔心,格拉姆斯已經向我保證過了,他們的人會老老實實,不會給你們找麻煩的。如果你還不放心的話,那麼給他們發的槍裡就別裝子彈。”
“什麼,還要給他們發武器?”聽到這個話,巴斯曼諾夫急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我擡頭看着他,不緊不慢地說:“是啊,既然我已經答應格拉姆斯上尉把他的部下還給了他,那麼給他們發武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不行,堅決不行!”
“嗯?!”看到巴斯曼諾夫這麼失態,我皺起了眉頭,不悅地說道:“巴斯曼諾夫上尉,我提醒你注意,這個獨立師的師長是我,而不是你!放不放俘虜,給不給他們發武器,都由我說了算!”
巴斯曼諾夫聽到我這麼說,頓時像泄氣的皮球似的焉了下來,他垂頭喪氣地重新坐在位置上,不放心地問道:“師長同志,我擔心的是這些德軍俘虜放出來後,會成爲不安定因素。”
“明天就有一支新的德軍部隊要進駐車站,假如不把這些俘虜放出來充數的話,我們的戰士很容易露出破綻。”爲了讓他放心,我還專門向他解釋:“德國人我是知道的,他們一旦答應和你配合的話,那麼他們在這一點就會做得很好,所以你不用再擔心了。”
見我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巴斯曼諾夫只能無奈地點點頭,畢竟他只是我的警衛營長,而不是我的上級,我做出的任何決定,他都沒有資格反對。
看到巴斯曼諾夫悶悶不樂的樣子,顯然是不想再看到格拉姆斯上尉的那幫部下,我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安置他的辦法,於是對他說:“巴斯曼諾夫上尉,我有個任務交給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完成?”
聽到我有任務要佈置,巴斯曼諾夫馬上就來了精神氣,他連忙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問道:“師長同志,我已經準備就緒,隨時聽候您的命令。”
“既然已經準備好了,那麼我就把這個艱鉅的任務交給你。”我也站起身來,表情凝重地說道:“明天有德軍進駐車站,車站前廣場上的卡車必須馬上轉移。我現在命令你,帶上一個連的戰士把這批物資運回師的防區。”
得知原來是這麼個任務,巴斯曼諾夫變得有些躊躇起來。半晌才說:“德國人又不是瞎子。我們這麼大一支車隊要通過德軍的防區。可能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吧?”
原來他是擔心這件事,我還以爲他不願意去呢,於是我再度向他解釋說:“沒關係,巴斯曼諾夫上尉,你們化裝成德國人,把這批物資運回我們的防區。要是路上有德國人查問的話,你就說前天運送軍火的列車被蘇軍擊毀了,司令部沒辦法。才改用汽車來運送前沿急需的武器彈藥。”
巴斯曼諾夫臉上的表情變得輕鬆,他咧嘴笑了笑,回答說:“好吧,既然師長同志已經有了安排,那麼我就帶人跑一趟,把這批物資運回我們的防區去。”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又接着說,“不過師長同志,您可能要先和謝傑里科夫同志聯繫一下。不然的話,我們好不容易通過了德軍的封鎖線。結果被自己人的炮火幹掉了,那可就不值得了。”
“放心,巴斯曼諾夫上尉,我會通知謝傑里科夫中校的。”說到這裡,我還特意叮囑巴斯曼諾夫,“上尉同志,你要記住,其中有兩輛卡車上裝載的是重型榴彈炮的炮彈。如果路上遇到什麼意外的話,哪怕把其它的車輛全部損失掉,也要確保這兩車炮彈能順利地送到耶果諾維奇大尉的手裡。炮兵營的炮彈不多了,要是沒有炮兵的支援,我們要堅守住陣地,勢必會付出更多的代價。”
聽到我這麼說,巴斯曼諾夫的神情再度變得嚴肅起來,他挺直身體向我保證說:“請師長放心,我保證完成好任務。”
“好吧,事不宜遲,你這就去挑選和你一起回防區的戰士吧。爲了安全起見,你們回到防區後,就不用再返回了,畢竟那裡纔是我們的防禦重點。”
“可是,師長同志,”巴斯曼諾夫爲難地說道:“我是您的警衛營長,我的職責是保衛您的安全,要是我回了我軍的防區不回來的話,還怎麼保護您的安全呢?要不,您換其他人去執行這項任務吧?”
“不行,”見到他想打退堂鼓,我把臉一板,嚴肅地說道:“我的安全不用你操心,你現在的任務,是把這批物資安全地運回我軍的防區。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巴斯曼諾夫小聲地回答說。
“太小聲,聽不見!”
“聽明白了!”巴斯曼諾夫提高嗓門大聲地回答道。
我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向他擺擺手,說:“既然明白了,那你就快點去做準備吧。”
巴斯曼諾夫離開後不久,米海耶夫和格拉姆斯又再度來到了我的指揮部,跟在他們後面的還有兩名德軍官兵,從他們略帶疲倦的臉上來看,應該是剛被釋放的俘虜。
四個人在我的面前站在一排,格拉姆斯上尉擡手向我敬禮後,又嘰裡哇啦說開了,我的御用翻譯米海耶夫連忙開始同聲傳譯:“師長同志,這兩位是我的得力部下,一排排長格瑞特卡少尉,和通訊班長斯瓦茨中士。”
本來我以爲這些被俘的官兵見到我,應該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眼睛裡會射出那種能殺死人的仇恨目光,沒想到兩人卻表情木然地望着我,一點仇恨的表情都沒有。
我起身走到了格瑞特卡少尉的面前,面帶微笑地看着這名戴着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德軍軍官面前,向他伸出手去,友好地說道:“您好,少尉先生!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蘇軍獨立師的師長奧夏寧娜上校。”
“您好,師長閣下!”沒想到格瑞特卡少尉一張口,就是滿口流利的俄語。我詫異地望向了米海耶夫,想搞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少尉又接着往下說:“師長閣下,請您不要吃驚,我以前曾經在莫斯科的柴可夫音樂學院學習過五年,所以能說一口流利的俄語,也就不足爲奇了。”
聽說他是曾在莫斯科讀過音樂學院,我頓時對他增添了幾分好感,我握着他的手使勁地搖晃說:“原來是這樣啊,少尉先生,怪不得你的俄語說得這麼好。”
鬆開他的手以後。我走到了通訊班長的面前。打量了一番這個面相有點老的士兵。接着向他伸出手去,在說話前,我心裡暗自嘀咕,這個斯瓦茨中士不會也懂俄語吧?
我握住斯瓦茨中士的手以後,他嘰裡哇啦地說了幾句,結果我一句都沒聽懂,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轉向旁邊的格瑞特卡少尉。少尉立即心領神會,爲我做了翻譯:“您好。師長閣下,很高興能有機會爲您效勞!”
我後退了幾步,身子貼着桌子站着,向幾名原德軍官兵問道:“我想問問你們,你們以前參加過巷戰嗎?”
首先聽懂我話的格瑞特卡少尉緊張地左右張望了一下,接着舉起了自己的手,說道:“師長閣下,我曾經攻佔哈爾科夫的時候,參加過一次巷戰。”
“哦,少尉先生。你參加過巷戰。”我聽完他的回答不由心中一喜,接着饒有興趣地問道:“我能問問你。你們最後取勝了嗎?”
“那是當然,師長閣下。”說到自己的戰功,格瑞特卡有些沾沾自喜起來,“既然哈爾科夫城都被我們攻佔了,那麼我們的巷戰很明顯是取勝了。”
沒等我表態,剛從米海耶夫那裡瞭解了我和少尉對話的格拉姆斯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接着用嚴厲地目光狠狠地瞪着身邊的少尉。格瑞特卡被他惡狠狠的目光嚇得打了一個哆嗦,乖乖地閉上了嘴。
我明白格拉姆斯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要是他們還屬於德軍的戰鬥序列,這些無疑是值得炫耀的戰績,可在他們昔日的敵人面前說這些的話,會給他們帶來不少的麻煩。不過我這麼問少尉並不是心血**,而是想了解德軍的巷戰風格,這樣的話,我們在不久後即將進行的斯大林格勒城市保衛戰中就能派上用途了。
我連忙衝格拉姆斯擺擺手,爲格瑞特卡少尉辯解說:“格拉姆斯上尉,你就別責備格瑞特卡少尉了,這些都是我讓他說的。雖然以前我們是敵人,但現在卻站在同一陣線。我這麼問少尉,是想從他這裡瞭解一下對我們有用的戰鬥經驗。”說到這裡,我吩咐米海耶夫:“米海耶夫少尉!”
米海耶夫連忙上前一步,大聲地答道:“到!”
“你立即跑步去找奧列格中校和維洛爾政委,讓他們把五團的連以上軍官都召集起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他們宣佈。”
米海耶夫離開後,我望着那名沉默寡言的德軍中士,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中士,我想問問你當了多少年兵了?”
“報告上校,我在部隊裡,已經當了八年的報務員。”聽完少尉的翻譯後,通訊兵中士大聲地回答道。
“中士,我非常想知道的是,我軍那晚偷襲時,你爲什麼沒有向上級發出警報呢?”
中士這次聽完翻譯後,有些羞愧地回答說:“上校閣下,那晚你們的偷襲部隊,首先襲擊的是設在票房裡的通訊室,我和幾個部下全部被你們的人控制住了,根本沒有機會向附近的友軍或者上級發出警報。”
聽了他的解釋,我點了點頭,看來這個通訊兵中士也並非廢物一個,而是因爲五團首先切斷了車站德軍與周圍德軍的聯繫,我們的進攻纔會如此順利,同時還沒有被敵人發現。
接着我又和格瑞特卡少尉聊了一會兒,直到米海耶夫重新出現在門口,我們才停止了對話。米海耶夫站在門口向我報告說:“師長同志,奧列格中校、維洛爾政委和五團所有的連級指揮員,如今都在車站的小候車廳裡,正在等待您的到來呢。”
“走吧,我們到小候車廳去。”我對幾名德國人說完,便率先向我走去。雖然他們都不知道我讓他們跟我一起走的原因,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跟着我的後面。
小候車室的面積不大,也就四五十平米,估計屬於後世的那種vip候車廳,裡面還擺放着不少的長椅。看到我們進去,原本坐在位置上的十幾名指揮員們,在奧列格和維洛爾的口令下,整齊地站起來,擡手向我敬禮。
我還禮後,伸出雙手向下壓了壓,等大家都重新就座後,我纔開口說道:“指揮員同志,今天把你們召集到這裡來,是想讓我身後的這名德軍少尉格瑞特卡少尉,給你們講講德軍是怎麼打巷戰的。”
我的話音剛落,就如同滾油鍋裡撒了一把煙,頓時炸開了。在鼎沸的人聲中,我聽到有指揮員不滿地說道:“什麼,要德國人給我們講戰術,憑什麼啊?”
“是啊,”馬上就有人接着說,“這些都是我們的手下敗將,還是剛剛被釋放的俘虜,他們有什麼資格給我們講課啊!”
“安靜,安靜,大家都安靜!”奧列格看到我臉上的嚴霜,連忙站起來衝着自己的部下大聲地呼喝起來,等在場的人都安靜了,他又接着說:“大家繼續聽師長講話。”
我板着臉對這幫指揮員說道:“指揮員同志,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身後的這幾個德國人,認爲他們是我們的手下敗將,是俘虜,就沒有和我們平起平坐的權利。現在我就告訴你們,我爲什麼要請這幾位德國人來給你們講課。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師將退進斯大林格勒,在保衛城市的戰鬥中,和來犯之敵展開殘酷的巷戰。我讓格瑞特卡少尉給你們講講德軍是怎麼打巷戰的,就是想讓你們積累一些巷戰的經驗,這樣可以有效地減少部隊的傷亡。”
看到衆人都沉默不語,我轉身對格瑞特卡少尉說道:“少尉,現在輪到你了。你給大家講講,你們在哈爾科夫是怎樣和我軍進行巷戰的。”
格瑞特卡連連擺手,有些緊張地說道:“師長閣下,算了算了,我還是不說了吧。”
“不用擔心,你就據實說吧,我們的指戰員需要通過你的講述,來學習如何進行巷戰。”說到這裡,我又扭頭對在座的指揮員說道:“指揮員同志們,我再提醒你們一句,格瑞特卡少尉不在是我們的敵人,從他被釋放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我們中的一員,我不允許任何人歧視他。在他講話的過程中,你們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向他提問,但是絕對不能瞎起鬨。你們聽明白了嗎?”
“明白!”十幾名指揮員齊聲回答。
我再度轉身,面帶着微笑對格瑞特卡少尉說了句:“少尉,可以了。接下來,請你向大家講講你在哈爾科夫巷戰中的戰鬥經歷吧。”
在我的鼓勵下,格瑞特卡少尉向前走了兩步,站在了衆人的面前,開始講述他在哈爾科夫的戰鬥經歷。我連忙招呼格拉姆斯、米海耶夫還有那名通訊兵中士找個位置坐下,一起聽聽格瑞特卡少尉所傳授的經驗。
只聽格瑞特卡少尉說道:“……在大部隊攻入了哈爾科夫以後,我們連所在的第103步兵團,也加入了殘酷的巷戰。在巷戰後,前期攻入城市的部隊傷亡慘重,原本作爲預備隊的我連也提前投入了戰鬥。
當時團裡命令我們奪取一塊街區,因爲那裡場地狹窄,展不開太多的兵力,所以連長格拉姆斯上尉就只派我率一排去進攻。爲了加強我軍的火力,上級專門給我排配備了一個火焰兵和一門81毫米迫擊炮。
在進攻前,我特地去了一趟戰地醫院,從那裡的傷兵處吸取了不少的經驗。由於在巷戰中,大羣的坦克沒有太大的用處,反而容易成爲蘇軍反坦克手的攻擊目標,所以我只要了兩輛三號坦克。”
格瑞特卡少尉剛說到這裡,維洛爾站起來,對她的部下吩咐道:“我認爲這位德軍少尉說得很有道理,請各位指揮員同志做好記錄:在巷戰中,大規模的坦克是沒有任何用處的。”見十幾名指揮員都掏出紙筆在認真記錄時,她的臉上露出了微笑,接着轉身對格瑞特卡少尉做了個請的姿勢後,又重新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