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外面傳來戰士的聲音,讓我打消了繼續賴牀的念頭。
“進來。”沒等我開口,一直待在掩蔽部裡的克羅希科夫已經先說了話。
我掀開將行軍牀與指揮所隔開的布簾,探出頭去張望。只見一名戴鋼盔揹着上着刺刀的步槍的戰士,正規規矩矩地站在克羅希科夫面前,向他報告說:“一級指導員同志,我看見有一隊帶篷的卡車正向我們開過來。”
“什麼樣的卡車?是我軍的卡車嗎?”他聽了以後追問道。
“是的,是師部炮兵連的牽引卡車,每輛車後面都牽引着火炮,正從陣地的後方向我們開過來。排長覺得有必要向您報告一下,所以就派我過來了。”
“知道了,謝謝你。”克羅希科夫說着向戰士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戰士頓時心領神會,馬上向他敬了個禮,轉身離開了指揮所。
克羅希科夫目送戰士走出指揮所,然後慢慢地轉過身來,估計正打算叫我,卻正好和探頭出來的我四目相對。他呵呵一笑,然後問我:“中校同志,可以起牀了嗎?執勤的哨兵剛纔來報告,說有一個炮兵連開拔過來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好的。”我本來就是和衣躺在行軍牀上的,說完這句話,我馬上就翻身下牀,蹬上了靴子,拉開了布簾,取下了掛在牆上釘子上的軍大衣,邊穿邊對克羅希科夫:“指導員同志,我們一起去看看。”
我和克羅希科夫站在開闊地上,看着遠處的車隊越開越近。不一會兒的工夫,車隊就在我們前方五六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緊接着第一輛卡車的駕駛室門打開,從裡面跳出一個全副武裝的上尉,使勁地吹響了哨子,大聲地喊道:“炮兵連,聽我命令,全體下車。”
隨着他的喊聲,卡車裡的戰士紛紛從車裡跳下來,一邊揮胳膊蹬腿地活動僵硬的身體,一邊有說有笑地四處張望。
上尉跑過來,向克羅希科夫敬了一個禮,大聲地報告說:“一級政治指導員同志,高炮連岡察津上尉向您報告,我率高炮連奉命前來,聽候您的命令。”
“高炮營?!”克羅希科夫說這話的時候,擡頭看了看天空,有些摸不清頭腦地說:“我們這裡需要的是反坦克的戰防炮,而不是高射炮。如果要加強防空的話,你們去師部也許更合適一些。”
“等一等,”我打斷了指導員的話,直接問上尉:“上尉同志,你們接到的命令,是把高射炮用來平射打敵人的坦克吧?”
“是的,完全正確。”上尉回答我時,好奇地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也許他心裡很奇怪,怎麼突然會跳出個年輕的女兵來說三道四,而一級政治指導員居然沒有表示反對意見。
“來認識一下,這位是奧夏寧娜中校。”克羅希科夫趕緊向上尉介紹我的身份。
“您好,中校同志。”上尉趕緊向我立正敬禮,“我聽候您的指示。”
我沒有還禮,而是上前握住他的手說:“歡迎你們的到來。有了你們的支援,德國鬼子的坦克就不足爲慮了。”鬆開他的手以後,我指着陣地後方西北方向的一片樹林說:“你率高炮連到那邊的樹林裡去建立陣地,我馬上安排通訊兵鋪設電話線,如果需要你們火力支援的時候,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明白了,中校同志。”上尉再次向我立正敬禮,然後快步跑回他的車隊,用他的大嗓門高聲喊起來:“炮兵連,聽我命令,全體上車。”
看着車隊掉頭向西北方向的樹林看去,克羅希科夫不解地問:“中校同志,您爲什麼要把炮兵連的陣地安排到樹林去啊?要知道,根據條例,炮兵應該直接部署在陣地後面的開闊地上。”
“我的政治指導員同志,”我耐心地向他解釋說:“條例是十幾年前制定的,那個時候敵人的飛機坦克都很少,防禦陣地像那樣佈置是完全正確的。不過現在的情況不同了,如今敵人進攻前,先是飛機炸大炮轟,接着步兵又在坦克的掩護下衝鋒。如果我們還生搬硬套地按照條例執行,把炮兵擺在無遮無攔的開闊地上,那就是讓戰士們去當敵人的活靶子。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聽到我這一番解釋,克羅希科夫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中校同志,外面天冷,我們回掩蔽所吧。”他不說我還沒感覺到冷,聽他這麼一說,我感覺到寒風颳得臉蛋生疼生疼的,於是答應了一聲,掉頭一路小跑回到了溫暖的掩蔽所裡。
德軍的進攻,在上午十點開始。他們又是老一套的戰術,飛機到陣地上先轉悠一圈,扔下幾顆炸彈,然後追着地面活動的目標,用機槍一通劈頭蓋臉地掃射。接着他們的大炮開始轟鳴,密集的炮彈鋪天蓋地般落到我軍陣地上。
面對德軍這老一套的打法,我早有應付的辦法。敵機剛飛過來的時候,我就通知各連連長,除了幾名觀察哨以外,其餘的戰士們都躲進早已挖好的避彈洞裡。只要戰壕裡不是密集的戰鬥隊形,德軍的轟炸和炮擊,對我軍造成的傷害就減弱許多。我非常自信地認爲,在我的指揮下,警衛營絕對不會在一兩天內就被全部打光。否則的話,不用上級追究失敗的責任,我就會像斯米爾諾夫少將那樣,直接對着自己的太陽穴開上一槍。
炮擊還沒有結束,我就聽見戰壕裡傳來了兩聲急促的哨音,這是事先和觀察哨說好的暗號,代表請指揮員立刻過去的意思。我趕緊從避彈洞裡跑出來,彎着腰沿着戰壕,冒着敵人的炮火向觀察哨跑去。一看到負責觀察的那名戰士,我就不高興地問:“敵人的炮擊還沒有結束,你吹哨子做什麼?”
“中校同志,你看,德國鬼子,”被我責備的哨兵沒有反駁,而是指着陣地前方對我說:“您看,德國鬼子的步兵過來了。”
我舉起望遠鏡向外面看去,只見德軍的散兵隊形已經漸漸逼近了我軍陣地了。沒想到啊,沒想到,指揮部隊的德軍指揮官的學習能力還是挺強的。昨天我用這個戰術帶來部隊奪取了陣地,沒想到他們今天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趁我軍被炮火壓制的時機發動進攻。
不過既然這個戰術是我首創的,我自然有應對的方法。我馬上吩咐觀察哨吹哨子,招呼戰士們趕快進入陣地。隨着觀察哨的一連串急促哨音過後,藏在避彈洞裡的戰士們,冒着敵人的炮火進入了戰鬥位置。
炮擊剛結束,德國步兵的衝鋒就開始了。不過他們沒有我們昨天那麼幸運,沒能衝進陣地,因爲迎接他們的是我軍密集的火力。德軍步兵暴露在十幾米外無遮無攔的開闊地上,簡直是戰士們射擊的活靶子,潑水般的子彈打出去,打得步兵接二連三地栽倒在了我軍的陣地前面。一些士兵爲了躲避我軍密集的火力,急不擇路地跳進了我們挖好的單兵掩體裡。
“衝啊!”正打得激烈,一個被射擊聲壓低了的喊聲從旁邊傳來,我扭頭一看,居然是克羅希科夫帶頭開始衝鋒了。看到越來越多的戰士跳出了戰壕,開始向敵人發起進攻。我心裡暗自叫苦,待在陣地裡打敵人多安全,你帶隊瞎衝什麼啊?不過看到敵人已經潮水般地往後退去,我便站直了身體,端着衝鋒槍衝着敵人後撤的隊列猛掃一通,等打完一個彈夾,換上新彈夾後,我才跳出戰壕,跟着戰士們向前衝鋒。
衝鋒部隊前進三百米以後停了下來,然後整體後撤。克羅希科夫指着單兵掩體說:“我現在明白你當初爲什麼要叫我們把掩體挖這麼深了,德國鬼子掉進去就爬不出來了。”
“嘻嘻,明白就好。”
“掩體裡的德國鬼子怎麼辦?”他問道。
“找懂德語的戰士向他們喊話,想活命的就把武器扔出來投降。否則的話,”說到這裡,我從旁邊一個戰士的腰間扯過一顆手榴彈,拉燃了引線,等燃燒了五秒鐘以後,把手榴彈扔進了其中一個掩體。“轟!”一聲巨響中,濃煙夾雜着一陣血霧從掩體裡冒了出來,隨即一切都恢復平靜了。我接着補充說:“不投降的就這樣處置。明白了嗎?”
“明白了。”克羅希科夫和周圍的戰士們同時回答着我。
對困在單兵掩體裡的德軍喊話開始了,不少掩體裡的德軍乖乖地把武器扔了出來,被戰士們拽上來以後,高舉着雙手當了我們的俘虜。不過也不時傳來一兩聲爆炸的聲響,這是戰士們用最直接的手段,來收拾那些頑固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