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帕克奇在屋裡又走了幾個來回,終於停住了腳步,突然扭過頭對古羅夫說:“軍事委員同志,再過幾個小時,我們部隊的反突擊擊就要開始了。如果不擋住德軍的這支坦克部隊,讓他們衝到了克列次卡亞地區的話,參與反擊的部隊側翼就會受到攻擊,這樣一來,我們的反擊行動就有失敗的可能。”
古羅夫只是想了一下,隨即也點頭附和說:“司令員同志,您說的有道理,爲了保證反擊的勝利,的確需要有人去阻擋德軍這支坦克部隊。”說到這裡,古羅夫笑呵呵地對我說:“少校同志,你也聽到了我們和幾名師長商議的反擊計劃。爲了確保這次對德軍的反擊行動的成功,我以集團軍軍事委員的身份請求你,一定要把這支德軍坦克部隊擋住兩個小時以上。奧夏寧娜少校,你有什麼問題沒有?”
我心裡想,完蛋了,看來這次是在劫難逃了,都怪我自己嘴快,連狀態都沒搞清楚,就跳出來搶下了這個沒有生還希望的任務。既然此刻集團軍司令員和軍委委員都達成了共識,我就是想反悔也來不及了,我連忙立正報告說:“軍委委員同志,我保證完成任務。”
科爾帕克奇接話說道:“奧夏寧娜少校,我知道你的人太少了,讓你們去抵擋德國人就是讓你們去送死,但是沒有辦法,爲了保證反擊的成功,必然要有人付出犧牲。”
我聽他這麼說,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說就算有人要犧牲。也不能讓我去做這種無謂的犧牲啊。我就四五個人。要想擋住德軍坦克的進攻,簡直是天方夜譚。不過既然司令員下了命令,我就得遵命行事。
科爾帕克奇又把彼得中尉叫到身邊,問他打算在什麼地方佈防。
彼得中尉指着地圖上的一點,說:“司令員同志,在通往克列次卡亞地區的路上,有個坡高林密的山崗,我打算把我們的阻擊陣地設在這裡。”
科爾帕克奇低頭研究地圖的時候。古羅夫也頭探了過去。兩人看了半天,然後擡起頭對視了一眼,古謝夫點點頭,說:“司令員同志,我覺得他們的阻擊陣地選得不錯,可以打德國人的坦克部隊一個措手不及。”
科爾帕克奇專門叮囑我說:“少校同志,你對地形不熟,至於該在什麼地方建立陣地,這個就交給彼得中尉負責。”聽到我的響應後,又吩咐彼得中尉:“中尉同志。奧夏寧娜少校是你的上級,戰鬥開始後。你一定要服從好她的指揮。”
“司令員同志,請您放心,我一定會服從少校命令的。”
科爾帕克奇滿意地點點頭,把謝米科夫叫了過來,吩咐他:“大尉同志,你到軍火倉庫去一趟,幫他們準備好必要的武器彈藥。”
看到科爾帕克奇已經部署完了一切,我連忙問:“司令員同志,我可以離開了嗎?”
他點點頭,說:“少校,你去做準備吧。祝你好運,希望你們都能活着回來。”
我努力地在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回答說:“請司令員同志放心,我們只要還有一個人活着,我們就會盡全力阻擋着德軍的這支坦克部隊。”說完,我轉身衝彼得中尉一擺頭,說:“中尉同志,我們走吧!”
彼得中尉帶着我來到了他們住的民宅外面,把屋裡能喘氣的人都叫了出來。一見到站在我面前的這幾名戰士,我的心哇涼哇涼的,加上彼得中尉,還真只有四個人。
彼得中尉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變化,熱心地爲我介紹他的部下:“少校同志,這是上士格里戈裡.薩莫伊洛夫,上士亞歷山大.別里科夫,下士伊萬.阿列伊尼科夫。小夥子們在前兩天的戰鬥中表現得很勇敢,都是好樣的。”
我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彼得中尉衝着幾個人大聲地說:“弟兄們,剛纔科爾帕克奇將軍告訴我,說德軍的一支坦克部隊,將會在天亮後,撲向克列次卡亞地區。我接到的命令是:立即在它們的必經之路上構築防禦工事,不惜一切代價把他們擋住。……”
“我說中尉同志,”年紀比較大的別里科夫上士打斷了他的話,提醒他道:“我們說是一個連,實際上只有四個人。就憑我們這幾個人,要想擋住德國人的坦克部隊,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擋不住,也得擋!”彼得中尉斬釘截鐵地說:“這是上級下達的命令,我們必須不折不扣地去完成。”
“可是,中尉同志……”別里科夫還想辯解,卻被彼得粗魯地打斷了,他指着我對大家說:“司令員派這名少校和我們一起去執行這道命令。你們好好看看,一位女指揮員明知道這是送死的行動,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你們這些男子漢,難道連個女人都不如嗎?”
矮個子的下士阿列伊尼科夫看着我,用難以置信的口吻問道:“少校同志,您真的要和我們一起去阻擊德國人的坦克嗎?”
“是的,下士同志。”我看着面前這張異常年輕的臉,禮貌地回答說:“中尉說得對,我將和你們一起並肩戰鬥。”本來還想說什麼的別里科夫,見我這麼說,也乖乖地閉上了嘴。
這時一輛卡車朝我們所站的地方搖搖晃晃開過來,謝米科夫大尉從副駕駛臺的窗口探出頭來,衝我們拼命揮動着手臂,大聲地喊着:“彼得中尉,彼得中尉。”
彼得看到正在接近的卡車,走到我的身邊,用胳膊碰了碰我,說:“少校同志,看來是謝米科夫大尉把裝備給我們運過來了。”
我微微一笑,說:“走吧,彼得中尉。我們去看看大尉同志都給我們準備了一些什麼。”
卡車停下後。謝米科夫從車上跳下來。跑到我的面前敬了個禮,報告說:“少校同志,你們所需要的裝備都準備好了,請您接收。”
我走到卡車的一側,伸手抓住車廂側面的擋板,一隻腳踩在輪胎上,一用力,便藉助手臂的力量站了上去。我朝車廂裡一看。裡面擺放着四個脹鼓鼓的大背囊,四支長長的反坦克槍,五把工兵鏟,五件雨衣,一把衝鋒槍和兩個圓形彈鼓。
我伸手抓起衝鋒槍,挎在肩上,從車上跳了下來。走到謝米科夫的面前,衝他點點頭說:“謝謝您,大尉同志。”隨即又喊站在一旁的彼得:“彼得中尉,你還愣着做什麼。趕緊帶你的人上車啊!”彼得連忙答應一聲,招呼另外三個人上車。
我坐進駕駛室後。開車的司機裡面地問我:“指揮員同志,我們去什麼地方?”
我扭頭衝着後面大聲地喊道:“彼得中尉,我們的車往什麼地方開,你來告訴司機一下。”
彼得中尉從車廂探下頭來,對司機說:“往克列次卡亞西面的山裡開。”
司機答應一聲,駕駛着卡車前往指定地點。
半個小時後,卡車從開闊的平原地區進入了高低起伏的丘陵地帶。這時突然有人在用手使勁地拍打駕駛臺的頂部,接着我聽到彼得中尉那熟悉的聲音:“喂,司機同志,就在這裡靠路邊停車。”司機默默地點點頭,踩下剎車,把車穩穩地停在了路邊。
我打開車門,走下卡車,這時彼得他們四人早已下車,正在路邊列隊。雖然彼得只有三個部下,但是他依舊一本正經地喊着口令:“立正,稍息!向右看齊,報數!”
這時司機從車窗探出頭來問:“指揮員同志,我怎麼辦?是留在這裡等你們嗎?”
我衝他擺擺手,說:“不用,司機同志,這裡沒你的事情了,你還是回司令部去吧。”
打發走司機,我走到彼得的身邊,問他:“中尉同志,接下來我們該往哪裡去?”
“走,上山!”說着他背起放在地上的一個大背囊,扛起一支長長的反坦克槍帶頭往山上走去。其餘的三名戰士也紛紛背上行囊炕上槍,跟在他往山上走。
我們在山林裡走了大概十來分鐘,他突然停了下來,扭頭對跟在後面的我說:“少校同志,到了,就是這裡。”接着又向他的手下發號施令:“每人找個位置,挖單兵掩體。”
我站在原地,看着四人把背囊扔在一旁,彎腰用工兵鏟開始挖掩體。我好奇地問彼得:“中尉同志,爲什麼在這裡挖掩體啊?”
彼得停下手中的工作,指着山下對我說:“少校同志,您看看這附近的地形,除了這個山崗外,周圍都是一片開闊地。要是我們把阻擊陣地設在開闊的平原上,德國人的坦克只要幾發炮彈就能把我們全解決掉。可把阻擊陣地設在山崗上,情況就不一樣了,這裡山高林密,德國人的坦克不容易發現我們,這樣我們阻擊成功的機率更大一些。”
我舉起望遠鏡看了看地形,發現的確如他所講的一樣,除了這個山崗,周圍都是一馬平川,把陣地設在這裡,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我向東望去,看到兩三公里外的防禦陣地上,飄揚着我軍的旗幟,看樣子防守的部隊人數還不少。
看完地形,我蹲下身子,和正在挖掩體的彼得說:“中尉同志,我有個想法。”
彼得邊挖掩體邊氣喘吁吁地說:“少校同志,什麼想法,說來聽聽。”
我指着山崗的北面說:“天明後,德軍的坦克部隊會從北面的開闊地經過,去進攻東面的我軍陣地。我的設想是,當德軍坦克出現時,我們要隱蔽好,暫時不要開槍射擊。等他們在行進中炮擊我軍陣地時,我們再開槍射擊。用炮彈的爆炸聲作掩護,德軍的坦克是不容易發現我們的。”
彼得停止了手上的工作,雙手扶着工兵鏟站在坑裡想了想,然後點頭表示同意:“少校同志,您的建議不錯,我們就按照您說的做。”
彼得和他的三名手下動作都挺麻利。不過五分鐘。就各挖出了一個半人多深的掩體。彼得指着他挖的那個掩體對我說:“少校同志。這個掩體您用吧,我再挖一個。”
我剛想假意推辭一番,他已經從掩體裡跳了出來,往旁邊走出兩三米後又彎腰開始挖第二個掩體。我只能向他道了一聲謝,跳進掩體,從坑邊拿起雨衣鋪在坑裡,躺了下去。
躺在雨衣上,我閉上眼睛希望能休息一下。畢竟這幾天我還沒睡多長時間的覺。也許是太疲倦的緣故,我躺下不一會兒功夫就進入了夢鄉。
正在昏昏沉睡時,感覺到有人在搖晃我的肩膀,還有個低低的聲音在急促地叫我:“少校同志,少校同志,您醒一醒。”
我被猛地從夢中驚醒,心口突突地跳個不停,看清吵醒我的原來是彼得中尉,便有些不悅地問道:“中尉同志,什麼事?”
“少校同志。是德國人。他們的坦克正朝我們這個方向開過來呢。”
德國人,坦克。這兩個單詞讓我想起原來自己是在戰場上睡覺。頓時殘餘的睡意被驚得無影無蹤。我慌忙坐起身子,緊張地問:“德國人的坦克在哪裡?”
彼得向西北方向一指,說:“少校同志,您看那邊,平原上揚起的塵土,是德國人的坦克正在向我們這邊開過來。”
我翻了個身,趴在掩體裡舉起望遠鏡向塵土揚起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不少的德軍坦克正排成戰鬥隊形,氣勢洶洶地開過來。
“一共30輛坦克,”別里科夫最先數完,他有些興奮地說:“我們這裡四個人,每個弟兄可以分七輛,剩下的兩輛,誰的動作快,就由誰來打。”從他的語氣裡,我聽不到半點的恐懼,彷彿他待會兒要打的不是德國人的鋼鐵巨獸,而只是山林裡的幾隻野兔一般。
排成戰鬥隊形的德軍坦克,越來越接近我們的山崗。看着敵人的坦克就在前方的開闊地上,性急的別里科夫扭頭問彼得:“連長同志,射擊嗎?”
彼得擺擺手,說:“等一下,等這幫法西斯匪徒向我軍的防禦陣地開炮時,我們再射擊,這樣他們就不會發現隱藏在山崗上的我們。”
衝在最前面的是一輛t-3中型坦克,它的兩側各有一輛t-4坦克,跟在後面的是一羣t-2輕型坦克。身材黑色坦克兵制服的坦克兵們,壓根沒有發現我們設在山崗上的陣地,好幾輛坦克的頂蓋都打開着,有坦克兵探出半截身體站在那裡。
這個時候,領頭的t-3坦克向遠處的我軍陣地開火了,接着其餘的坦克也陸續開火。我衝着旁邊的彼得喊道:“中尉,時機到了,開火吧!”
彼得大吼一聲:“全體都有,自由開火!”說完,他瞄準打頭的那輛t-3坦克扣動了扳機,一聲響亮的槍聲響過之後,那輛坦克冒煙了,接着開始減速,又開了幾米後便停了下來,裡面的坦克兵慌忙打開艙蓋,紛紛往外爬。
接着,剛纔鬧騰得最厲害的別里科夫也向一輛y-2坦克開了一槍,帶鋼芯的穿甲燃燒彈準確地擊中了坦克油箱,德軍的坦克立刻起火燃燒起來。
看到彼得和別里科夫兩槍就擊毀了兩輛德軍坦克,旁邊的薩莫伊洛夫上士和阿列伊尼科夫下士,也不甘示弱,他倆瞄準那兩輛t-4坦克扣動了扳機,連打了五六槍後,這兩輛四型坦克也趴在原地熊熊燃燒起來。
看着那些穿黑衣服的坦克兵紛紛從被擊毀的坦克逃出來,我真想用手中的槍給他們一一點名,可惜衝鋒槍打不到三百米開外,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往來的路上逃回去。
當第十輛坦克被我們擊毀後,德軍終於發現原來在他們右側的山崗上隱藏着危險的敵人,於是紛紛調轉炮口,開始向山上炮擊。
當第一發炮彈在離我們還有五六十米遠的地方落下爆炸後,我連忙衝着彼得大喊:“中尉同志,讓大家趕快轉移,不然德國人的炮火會把我們全部消滅的。”
彼得中尉應了一聲,從掩體裡跳出來,扛起反坦克槍,拎着大背囊喊了句:“全體都有,跟我來。”喊完,就向山坡的西側跑去。我也顧不上其他人,提着衝鋒槍就跟在他的後面猛跑。
我們剛跑出沒多遠,就有幾枚炮彈落在我們剛纔隱蔽的地方爆炸,碗口粗的大樹被攔腰炸斷,橫飛的彈片打在附近的樹幹上當當作響。
我們跑出去一百多米後,重新找地方隱蔽。看着被炸成一片火海的舊陣地,別里科夫用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後怕地說:“幸好我們及時地轉移了,不然現在就全部葬身火海了。”
彼得中尉蹲在我的身邊,向我請示道:“少校同志,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是繼續打還是撤退?”
“還有彈藥嗎?”
彼得中尉舉起那個大背囊,回答說:“彈藥還有的是。”
“那好!”既然彈藥充足,我們就沒必要撤退,完全可以繼續打下去,於是我吩咐他們:“大家散開,各自找地方隱蔽,繼續向德國人的坦克射擊。記住,每人打完五發子彈,我們就轉移陣地。明白了嗎?”
“明白!”所有的人齊聲回答。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我們就像狙擊手一樣,打幾槍就換一個地方。德軍的坦克部隊因爲沒有步兵的配合,面對我們這些反坦克手的射擊,他們只能用炮火對着山崗亂轟一氣。
這場貓抓老鼠似的遊戲,到下午五點才結束。打光了所有炮彈的德軍坦克灰溜溜地撤走了,只在山崗下留下了17輛燃燒的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