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我驚醒,我擡手看了看錶,剛凌晨四點,雖然夏天這個時候天已亮了,但要起牀的話,似乎還是早了點,我很不高興地衝着外面問道:“誰在外面?有什麼事情嗎?”
門外的敲門聲驟然停止了,又停頓了幾秒,才聽見一個年輕的聲音大聲地回答說:“少校同志,部隊要出發了,博羅達大尉讓我來叫您。”
我本來就和衣而睡,聽到部隊要出發了,連忙從牀上跳下來,穿上靴子過去打開了房門。門口站着一名博羅達大尉的部下,在他的身後停着一輛摩托車。一見到我出現,他連忙立正敬禮,報告說:“少校同志,是博羅達大尉讓我來接您的,請上車吧!”
我坐進了挎鬥後,戰士發動了摩托,沿着街道向村口開去。我問開摩托車的戰士:“戰士同志,部隊在什麼地方?”
“報告少校同志,部隊在半個小時前就集結完畢,如今正在村外待命。”聽到戰士的回答,我不禁又苦笑連連,看來最近是太疲倦了,昨晚睡得那麼沉,居然連部隊調動這麼大的動靜都沒聽見。
到了村口,我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博羅達大尉指揮的一輛坦克和摩托車停在離村口不遠的地方。而參謀長和他部隊,卻停在了更遠的地方,除了整齊的步兵方陣和坦克分隊外,另外居然還有一隊停放得整整齊齊的卡車。
摩托車在博羅達大尉的面前停下,我從挎鬥裡出來,奇怪地問博羅達:“大尉同志,除了什麼事,爲什麼這麼早就要出發?還有,378師的部隊爲什麼不和你們待在一起?”
博羅達苦笑說着說:“今天凌晨三點,天剛矇矇亮,多羅費耶夫上校派出的車隊,便來到了村莊的外面。隨着車隊一起來的,還有一道有上校親自起草的命令,讓參謀長立即帶所有的部隊乘車返回駐地,不再參與我們尋找弗拉索夫將軍的行動。”
我沒顧得上去推敲多羅費耶夫爲什麼會下達這麼一條莫名其妙的命令,而是問博羅達:“大尉同志,您有什麼打算?”
博羅達想了一下,回答說:“我打算再花一天時間,在附近搜尋一下,假如仍舊找不到弗拉索夫將軍的話,我就直接回方面軍司令部向梅列茨科夫大將覆命。”說到這裡,他稍稍停頓了一下,反問道:“少校同志,您是怎麼打算的?和我們一起行動,還是回第378師?”
說實話,回第378師的師部,確實要比跟着博羅達大尉在敵後瞎轉悠安全多了。不過讓我選擇的話,我還是願意和大尉一起行動,在378師部裡,看到多羅費耶夫上校,我就有一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
剛想告訴大尉,我和他一起行動。剛要開口,猛地想起還寄放在第378師醫療站裡的阿利克,只好咬牙改變了主意:“對不起,大尉同志。雖然我很想和您一起去尋找弗拉索夫將軍,但實際條件不允許,我還要回第378師去找我的兒子。”
本來以爲這麼說,會受到博羅達大尉的鄙視,沒想到他非常理解地說:“奧夏寧娜少校,我認爲您的選擇是正確的,畢竟孩子才找到,他的身邊需要母親的陪伴。”
眼見要分道揚鑣了,我主動地向博羅達伸出手去,感激地說:“大尉同志,謝謝您的理解。我相信你們的搜救行動一定會取得成功的,祝您好運!”
握完手,博羅達解下腰間的皮帶,連着槍套一起遞給了我,說:“奧夏寧娜少校,這槍您留在防身。”
自打上次被俘後,我就基本處於赤手空拳狀態,此刻見博羅達將他的配槍送給我,我也沒有推辭,接了過來將皮帶紮好,向他表示感謝。
他對着我微微一笑,接着挺直身體向我敬了一個禮,然後轉身爬上了坦克。
等到博羅達指揮的坦克和摩托車向西開去後,我這才朝着遠處的378師的部隊大步流星地走過去。
我走到站在吉普車旁邊的參謀長面前,來了個立正敬禮。接着開門見山地問道:“參謀長同志,爲什麼這麼早就把部隊集合起來?”
參謀長沒想到我會突然這麼問,明顯地愣了一下,纔回答說:“我是接到了師長的命令,說在師部附近的森林裡,發現了有德國人的部隊,爲了確保師部的安全,我才緊急集合部隊,乘坐師部派來的卡車快速返回。”
一名原本站在參謀長旁的軍官,突然問了一句:“參謀長同志,可以出發了嗎?”看到參謀長調頭,他行了個軍禮,跑到步兵隊列的前方,用響亮的聲音喊道:“上——車!”
坦克分隊在前方開路,我們乘坐的吉普車跟在他們的後面,而在我們的後面,是一列長長的車隊。車上除了原來第378師的戰士,還有昨天解救的那些原第2突擊集團軍的指戰員。
我坐在車的後座,參謀長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在長達十幾分鐘的沉默過後,我忍不住再次開口問:“參謀長同志,請恕我直言,多羅費耶夫師長手裡應該還有不少的部隊吧,專門派車隊把我們這區區幾百人接回去,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
參謀長在座位上扭過身來,瞥了我一眼,咳嗽一聲,然後打着官腔回答說:“具體情況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是上級下達的命令,我就要無條件地執行。”
聽到參謀長這麼說,我也不好再繼續問下去,但心裡始終覺得什麼地方有不妥,否則部隊絕對不會這麼早就匆匆往回撤。
還別說,有了卡車代步就是省事,昨天步行走了十個小時的路程,而今天只用了一個多小時,部隊就回到了第378師師部所在地的村子。
司機在醫療站附近把我放下,又開着車往師部而去。
我信步走進了醫療站裡,地上整齊地擺放躺着傷員的擔架,有幾個女衛生員正忙着照顧他們。裡面的某個房間應該是手術室,因爲我看見有兩名佩戴着紅十字袖套的男衛生員,將一名傷員擡出來,連人帶擔架一起放在地上後,又擡起另外一名在不停呻吟的傷員進去。
“奧夏寧娜少校,”我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喊我,扭頭一看,一個熟悉的面孔映入了我的眼簾。我忍不住驚喜地叫道:“是你,尼娜中士。”這個熟人是營裡的衛生員尼娜,也是戴奧米上尉的夢中情人。此刻她正躺在一副擔架上,用手肘支起了半邊身體,衝着我微笑。
我連忙走到她的身邊,蹲下身體,關切地問:“尼娜,你怎麼了,哪裡受傷了?”
尼娜苦笑着回答說:“腿受傷了。前兩天,去救護一位倒在戰場上的戰友時,一起行動的擔架員不小心踩中了德國人的地雷,他當場犧牲,我卻被彈片炸傷了腿。”
“不要緊吧?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昨天做了手術,軍醫幫我把腿上的彈片全取了出來。他說明天可以把我和其他的傷員一起送到後方去,修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正常,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的。”
我和尼娜正說着話,忽然又有人在旁邊叫我:“女軍人同志,您好,很高興又見得你。”
我扭頭一看,原來是替我代管孩子的烏蘭諾娃,我連忙站起來,握住她的手,感激地說:“烏蘭諾娃,原來是你。謝謝你幫我照顧孩子,他現在哪裡,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他在衛生員的宿舍裡休息,我待會兒忙完了帶您過去看看。”
“謝謝!烏蘭諾娃,我真是太感謝您了!”
“烏蘭諾娃,”擔架上的尼娜突然問道:“今天的衛生員怎麼這麼少啊?昨天我還看見有十五個,今天居然只有七個,足足少了一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烏蘭諾娃聽到這個問題,突然慌亂了起來,語無倫次地說了幾句後,就遠遠地逃了開去。
見到她的表現,我和尼娜頓時面面相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她爲什麼聽到這個問題,會如此地驚慌呢?可惜我們誰也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