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護路隊的中尉請示我如何處置俘虜時,我圖省事,想讓他全部槍斃了事,不過此刻既然他的頂頭上司都來了,再怎麼處置俘虜就與我無關了。
不等我吩咐,中尉便一路小跑到了哈比中校的面前,立正後舉手敬禮,恭恭敬敬地彙報剛纔發生的事情。
我看了看在我面前站得筆直的巴庫中尉,假裝板着臉嚴肅地說:“中尉同志,您的動作太慢了!您看看,戰鬥都打掃完了,您和您的部下才出現在戰場上。如果早一點,沒準您還能抓幾個俘虜呢。”
也許是聽到我對他的稱呼用的是“您”而不是“你”,語氣中透着一股公事公辦的味道,他不禁有些慌亂,解釋說:“報告少校同志,我一得到戰士娜婭的通知,馬上就帶着能召集的人手趕過來支援。您也知道,在冰上的行動速度會受到影響……”
看到他一臉緊張手足無措的樣子,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巴庫這才明白我是在和他開玩笑,也尷尬地陪我笑了兩聲,然後問道:“少校同志,您是到我連來檢查防務的嗎?”
“是啊,假如剛纔不是遇到德國兵偷襲的戰鬥,我此刻應該已經在你連的駐地了。”
“那現在就去吧,”巴庫熱情地說道,“我和戰士們給您帶路。”
我見薩甫欽科還站在我的旁邊,便伸手出去和他握了握手,友好地說:“薩甫欽科少尉,今天謝謝你的幫助,我們才能消滅這些討厭的德國人。再見了,後會有期!”
少尉握着我的手使勁搖晃了幾下,說:“您太客氣了,其實用高射機槍平射打坦克打裝甲車,還是您的首創呢。再見,祝您好運!”
我和巴庫中尉他們離開時,看見哈比中校的目光朝我這邊望過來,便擡手遠遠地向他敬了個禮。他目送着我們的隊伍離開,在還禮時,我瞥見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咧了一下。
在前往巴庫連駐地的路上,我牽着娜婭的小手,關切地問她:“娜婭,還害怕嗎?”剛纔她的表現給我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娜婭沒吭聲,須臾,她才小聲地說道:“不怕了!麗達。”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用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鬆開娜婭的手以後,我和巴庫並肩而行,在路上將我的防空方案給他講了一遍,讓他回駐地後,儘快安排人手組建防空哨。
到了二連的駐地,我在巴庫的陪同下,檢查了調整後的高射炮位,並和一些戰士聊了聊家常,狠狠地將那幾位擊落敵機並抓獲俘虜的戰士誇獎了一番。最後在皆大歡喜的情況下,提前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飯,才和娜婭踏上歸途。
路過剛纔戰鬥的地方,路邊停着不少帶篷的卡車和幾輛標着紅十字的救護車。一羣戰士正在忙碌,不光是戰士還是平民的傷員,一律擡上救護車,而戰士和平民的遺體則被扔進了帶篷的卡車。
我倆正從這些車輛旁邊經過時,突然聽見有人在喊:“少校同志,請等一等!”我扭頭一看,原來是曾經並肩戰鬥過那名中尉,於是停住腳步,等着他跑過來。
中尉跑到我的面前,敬禮後試探着問道:“少校同志,您這是要回高炮營的駐地嗎?”
對於他是怎麼知道我是高炮營的指揮員,我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是哈比中校告訴他的,不過感到奇怪的是他爲啥會問我是不是要回駐地,難道他打算開車送我和娜婭回去麼?我沒有說話,只是肯定地點點頭。
“那太好了!少校同志,我奉命開車送您回駐地,護路隊的指揮員哈比中校想見您。”中尉挺着筆直的腰板,接着又說:“請您和您的女戰士稍等一下,我去把工作交代一下。”
能有車坐,這樣我和娜婭就能少走一個多小時的路,這是求之不得的,我也沒有反對,便點頭同意了。
中尉跑到戰士中間,叫過一名軍官,吩咐了一番,然後又跑到我的面前來,說:“少校同志,請您跟我來,車就在前面。”
前面停着一輛空着的卡車,中尉過去把司機攆下來,自己坐在了駕駛臺的位置,招呼我和娜婭上車。娜婭拉開車門,讓我先上車。等我坐穩後,她纔跟在上了車,順手關上車門。
車在行駛過程中,我忍不住問中尉:“中尉同志,剛纔的俘虜審問過了嗎?”
“找懂德語的戰士審問過了,這兩輛裝甲車是在巡邏過程中迷路了,誤闖到我們冰上運輸線附近的。本來他們發現附近有我軍活動,打算馬上離開的,誰知其中一輛裝甲車,不知怎麼被卡在冰堆裡動不了。另外一輛掛上牽引繩想把它拉走,結果動靜太大,驚動了護路隊執勤的戰士,才引發了這場戰鬥。”
我哦了一聲,接着又問:“我方的傷亡情況如何?”
“傷亡不小,”中尉說道這個問題時有點猶豫,但看到我大衣領子上的紅色菱形上的軍銜後,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據初步統計,護路隊的戰士犧牲15人,負傷21人,運輸隊的司機和押車人員犧牲8人,負傷19人。平民的傷亡更多,死了35人,負傷49人。”
我一算數字,嚇了一跳,我的天啊!只是消滅了德軍一支沒有重武器的小部隊,而蘇軍就三倍於敵人的代價,要是遇到配備了重武器的德軍大部隊,那還不知要傷亡多少人。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中尉把車開到了路邊的一頂帳篷附近停了下來,然後指着帳篷對我說:“少校同志,哈比中校的指揮所到了。”
我擡手看了看錶,從上車到現在還沒超過十分鐘,而剛纔我和娜婭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這四個輪子就是要比兩條腿走路快。
下車後,我吩咐娜婭回營地向基里亞諾娃和奧爾洛娃報告,說我在路對面的哈比中校的指揮所裡做客,讓兩人不要擔心。看到娜婭揹着槍,往女子高炮連的駐地一路小跑過去,我纔跟在中尉的後面,進了哈比中校的指揮所。
一走進帳篷,我就被裡面的一股股濃煙嗆得劇烈咳嗽起來。哈比中校和另外一名軍官坐在一張不大的木桌前,正在邊看地圖邊抽菸。聽見我的咳嗽聲,兩人擡起頭把目光投向了我。哈比制止了正準備向他報告的中尉,將手中的香菸在桌上的菸灰缸裡摁滅,然後站起來,友好地伸出手來和我握手,說:“您好,奧夏寧娜少校,我們又見面了。”
隨即又指着正在用目光從頭到尾打量着我的那名軍官,向我介紹說:“這是我們護路隊的政委普契科”又指着我對普契科說:“這是我們的鄰居,駐紮在路南邊的高炮營的營長奧夏寧娜少校。”
我又和政委握了手,客套了兩句,然後找個位置坐了下來。
見我坐下,哈比中校又吩咐送我來的那名中尉去給我倒茶和準備吃的東西。對於哈比的好意,我本想拒絕,但張了張嘴,拒絕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這主要是因爲列寧格勒的食品短缺,保衛冰上運輸線的部隊伙食供應也很差,雖然食品的配額比城裡高,但還是經常吃不飽。剛纔在巴庫那裡吃了一頓,我是真沒有吃飽,既然有人請客,我也就來者不拒了。
等中尉一走出帳篷,我便開門見山地問:“哈比中校,請問您找我來,有什麼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