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是營長,不是連長,所以有些事情不用親力親爲,只需要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去執行我發出的命令。比如說重新佈置炮位這種事情,就不需要我冒着凌厲的寒風去現場監督執行,基里亞諾娃和奧爾洛娃會辦得妥妥當當的。而我現在能做的,就是躺在帳篷裡的被窩裡睡覺,因爲最近睡眠的時間實在太少了。
沒想到睡得正香,卻被門外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了。我睜開眼睛,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只睡了一個小時。因爲長期睡眠不足,好不容易有個睡懶覺的機會,卻被人這麼吵醒了,我心中一陣煩亂,恨不得馬上衝出帳篷,將擾了我睡眠的傢伙暴扁一頓,假如當時什麼有手榴彈在我手邊的話,估計我早拉弦扔出去了。
我掀開被子,翻身起來穿好軍大衣,掀開簾子走出去,要看看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門外二三十米處站着一羣女兵,中間圍着一名滿臉通紅的男兵,一名佩戴着少尉軍銜的女軍官,正用手指點着他的頭,在說着什麼,而圍觀的女兵們不時地發出鬨笑聲。
我朝她們走過去,想了解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名眼尖的女兵發現了怒氣衝衝朝她們走過去的我,連忙喊了一聲:“指揮員同志來了!”
隨着她的這聲喊,很多人都在最短的時間內發現了我,包括那名少尉,只聽她大聲地喊着口令:“全體都有,立正!”頓時女兵們全鴉雀無聲,集體向我行注目禮。
我走到離她們還有兩三米地方停下來,然後用不滿地口吻問道:“誰能告訴我,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女少尉快步跑到我的面前,立正敬禮報告說:“二排排長葉連娜向您報告,請指示!”
我還了個禮,問道:“少尉同志,您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女少尉葉連娜扭頭看了看後面的那個男兵,欲言又止。看到她這個表情,我知道事情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而男兵十之八九是其中的關鍵,便向他招招手,讓他過來。
男兵老老實實地來到了我面前,下巴貼在胸前,臉皮漲得通紅,雙手背在身後,嘴巴張了幾張,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又轉頭問葉連娜:“少尉同志,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命令你說。”
葉連娜見我這麼問,知道無法再回避,只能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報告少校同志,這個男兵是來找娜婭的。”
“找娜婭又怎麼了?”我不解地問道。
葉連娜把男兵背在身後的雙手扯到了前面,我纔看見男兵手上有一把不知名的野花,也許因爲天氣太冷的緣故,花已經枯萎了。沒等我說話,葉連娜用腳尖踢了踢男兵手中那下垂着的花束,當着我的面教訓起他來:“戰士同志,您知不知道現在是戰爭時期,現在最主要的是愛祖國,而不是愛某一個人。女兵在前線,首先是一名戰士,而不是女人。打仗時手裡握着的應該是鋼槍,而不是獻給女人的鮮花。你與其化這麼多的精力來談情說愛,還不如報名去參加一線的戰鬥部隊,多消滅幾個法西斯匪徒……”
平心而論,葉連娜說的話非常有道理,但也是一個原則性很強的人。聽着她滔滔不竭地教訓着男兵,我知道如果不制止她的話,估計她可以再講上兩三個小時,如果我的營部需要政工人員的話,她倒是一個合適的人選。不過眼下可不是聽她長篇大論的時候,要做的事情還一大堆呢。
於是我打斷了她後面的話,轉身對那個男兵說:“今天的事情到此爲止,您回去吧。請您記住,我們當前的首要任務,是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好這條列寧格勒的生命線,沒有時間也不允許把精力用到談情說愛上來。您明白了嗎?”
“明白了,指揮員同志。”男兵擡起頭,同時挺直了腰板,然後徵詢我的意見:“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指揮員同志。”
“去吧!”
他衝我敬了個禮,扔掉手指枯萎的花束,轉身離開。
看到男兵離開,葉連娜有些着急,忙拉着我衣袖說:“少校同志,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您怎麼就讓他走了呢?”
我盯着面前的少尉,冷冷地說道:“讓他離開,因爲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不是把精力浪費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面。你們排的炮位調整好了嗎?”
聽到我的問題,少尉連忙來了個立正,大聲地回答說:“報告少校同志,二排的高射炮炮位已經全部調整完畢。請指示!”
我看見基里亞諾娃和奧爾洛娃正遠遠朝我們這裡走過來,便擺擺手,說:“工作完成,你就帶你排裡的戰士回去休息吧。”
葉連娜答應一聲,隨即向她手下的一幫女兵們發出了“立正”“向後轉”的口令,然後帶着她們離開了。走在最後的當事人娜婭停住腳步,衝我微笑着點了點頭,才快步去追前面的隊伍。
基里亞諾娃和奧爾洛娃走到我的面前,立正敬禮,大聲地報告說:“報告營長同志,女子高炮連的炮位調整工作已經完成。請指示!”
我沒有還禮,上前抓住她的手從額頭邊拉下來,說:“向我報告工作,用不着這麼一本正經吧。”
基里亞諾娃看着我,輕輕地哼了一聲,語氣不善地說:“我可不敢太隨便了,您是將軍,而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軍官。”
“連長同志,請注意一下您的態度”奧爾洛娃看見基里亞諾娃說話有點陰陽怪氣,便悄悄地拉了她的衣袖,小心地提醒着她。
我心中明白基里亞諾娃對我態度轉變的願意,是因爲我向她隱瞞了自己曾經當過將軍這段故事。忙拉着她往帳篷裡走,邊走邊說:“外面太冷,我們回帳篷再說,我給你們講講我當將軍是怎麼回事。”
進了帳篷,我和基里亞諾娃先圍着桌子坐下,而奧爾洛娃則忙着給我們生火燒茶水。
等到大家都坐下後,我纔開始向二人講述自己的莫斯科保衛戰中發生的一切,當然其中包括瞭如何和奧夏寧重逢又分手,如何當上近衛師師長,如何在大反攻前當上了第20集團軍的參謀長並被斯大林親自授予了少將軍銜等一系列事件的細節。
當聽到我因爲看到卓婭犧牲後的慘狀,一怒之下命令部下殺光了所有俘虜時,兩人連連叫好。特別是奧爾洛娃,她說假如當時是她處在我的地步,也會毫不猶豫地下達和我一樣的命令。這樣的交談帶來的好處,是在不知不覺中拉近我們三人間的距離,提高了她們對我的信任程度。
正談得高興,帳篷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指揮員同志們,我是柳達,可以進來嗎?”
聽到是柳達,基里亞諾娃擡手看了一下表,吃驚地說:“不知不覺居然都這麼晚了,我們連晚飯都忘記吃了。”她正準備招呼柳達進來,卻發現奧爾洛娃已經搶先一步出了帳篷,去把柳達手中的晚餐接過來,親自端進來給我們擺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