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兩天裡,雖然護士還是按時把三餐送到我的病房。但一有空,我就會到餐廳去看望老太太和瓦洛佳。由於要在餐廳值班,所以老太太平時很少回家,就住在餐廳角落的值班室裡,瓦洛佳也順理成章地和她住在了一起。
這天吃完飯睡了個把小時的午覺,我穿衣下牀,準備再到餐廳去看看老太太和瓦洛佳。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聽見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我側耳停了一下,能跑出這樣的動靜,至少有四五十個人。
隨着一聲口令,整齊的腳步聲在我的門外停止了。聽着突然消失的腳步聲,讓我的心跳驟然加速,在這一瞬間,我甚至以爲是內務部派來抓我的,畢竟那天在地鐵裡我阻止了他們槍殺“德國間諜”的行動,就憑這點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來抓我。
我先走到窗口看看,這裡是三樓,離地面大概是十來米,如果跳下去的話,不摔死也得摔成殘廢。跳窗逃跑是不可能的,從門口衝出去,那就更是天方夜譚了。別說我現在手無寸鐵,就算那支波波沙衝鋒槍還在身邊,面對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內務部戰士,我還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目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束手就擒。只要不是被他們當場擊斃的話,那麼我還有一線生機。只要別濟科夫上校知道了這個消息,他十之八九能在斯大林面前幫我求求情,那樣我就有機會脫罪了。
我老老實實地坐在牀沿上,等待着外面的人破門而入。因爲緊張,放在牀上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着。
然而等待良久,也沒有發生我預想的那種破門而入的場面,只聽見外面有人壓低了嗓門在說話。
我忍不住好奇地站起來,走到門邊,輕輕地拉開房門向外望去。只見走廊上每隔幾米就站着一名全副武裝的戰士,他們戴着清一色的藍色帽頂的大檐帽。特別是對面的門口,還有一名肩挎公文包和手槍的軍官,正揹着手在走廊裡走來走去。
我開門時動作雖然很輕,但還是驚動了對面站崗的一名戰士,他大踏步地走了過來,一把把門大推開,低聲喝道:“您在做什麼?”
他的舉動把我嚇了一跳,幸好閃得及時,纔沒有被門碰到頭。面對他的質問,我支吾着回答說:“我聽見外面有動靜,看看是怎麼回事。”
沒等戰士再問,剛纔我看到的那名軍官也走進了病房,瞅了一眼戰士,然後看着我,嚴肅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那名戰士連忙回答說:“報告少校同志,我發現這位傷員同志打開房門在偷窺,便過來制止她。”
那名內務部的少校從公文包裡抽一個本子和一支鉛筆,翻到一頁空白的地方,看着我冷冷地問:“您的名字、職務、軍銜,什麼時候開始住在這間病房裡的?”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發現自己穿的是病號服,而不是軍服,怪不得少校對我的態度這麼強硬。我一指掛在門邊衣帽架上的軍大衣,沒好氣地回答說:“少校同志,請您看看那件軍大衣,上面佩戴着和我級別相符合的軍銜。”見少校回頭認真地查看了軍大衣上的軍銜後,我用嘲諷的語氣說:“少校同志,看清楚了嗎?我是中校,您是少校,根據條例,您應該向我敬禮,而不是用這麼惡劣的態度對我說話。”
我的話讓年輕的少校有些尷尬,正在時候,一個插入的聲音爲他解了圍:“這是奧夏寧娜中校,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們幾人一起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別濟科夫和另外一名內務部的少校站在門口。那麼少校看起來有些面熟,我多瞧了兩眼,立即便認出是在地鐵站裡見過的祖耶夫少校,不知道他跑到醫院來做什麼,難道真的是來抓我的?不過看到他身邊的別濟科夫,我的心又放回了肚皮裡,憑我和上校的關係,估計內務部的人沒有那麼容易把我帶走。
祖耶夫少校沒有和我說話,而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屋內的少校,低聲地呵斥他:“我說少校同志,您今天的任務是保護領導人的安全,而不是跑到奧夏寧娜中校的病房裡,來查詢她的身份。”他的這話雖然是對少校說的,但我聽到耳裡,始終覺得有點指桑罵槐的感覺。
屋裡的少校和戰士向我敬了個禮,一聲不吭地出了病房,回到他們各自的崗位上去了。
看到兩人離開,祖耶夫少校也向我敬了個禮,語氣冷漠地說:“中校同志,我們正在執行任務,沒什麼重要事情的話,請您不要離開病房,否則發生了什麼誤會,對大家都不好。”
“知道了,我的少校同志!”別濟科夫接過話頭,把祖耶夫向外推了一步,然後邁進門口,隨手關上了房門。
房門沒有完全關嚴,從門縫裡還是可以清晰地看到走廊的情況。我悄悄地問別濟科夫:“上校同志,您怎麼來了?”
“我是來向你傳達命令的。”別濟科夫說着,從揹着的文件包裡掏出一份文件,遞給了我:“有命令,讓你立即回到部隊裡去。”
我接過文件,隨便地瞥了一眼,問道:“要求我什麼時候出發?”
“隨時可以出發。近衛第八師派來的車和警衛人員就在下面等你。”說到這裡,別濟科夫努力地回想着護送人員的名字,“那個來接你的中尉,叫什麼名字來着?他剛纔還告訴過我呢,……”
“叫拉米斯吧?”我試探地提醒了他一句。
“對對對,就是叫這個名字。”
聽到是拉米斯,我暗鬆了一口氣,怪不得從地鐵站出來後,我就一直沒有見過他,原來他是回前線去了。
“外面的內務部隊是怎麼回事?”我透過門縫看着外面站着的兩名少校,好奇地問別濟科夫:“來了什麼大人物,居然有兩名少校帶隊。”
別濟科夫也從門縫往外瞧了瞧,低聲地回答說:“難道你不知道嗎?今天烏斯季諾夫同志在得到斯大林同志的許可後,到醫院來探望弗洛寧工程師。”
“烏斯季諾夫?”這個名字對我異常陌生,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他是什麼人啊?”
聽了我的話,別濟科夫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不會吧,你連他都不知道?”
“嗯,可能聽說過,不過一時想不起他是誰而已。”我趕緊敷衍着。
“那你這回可記住了,”別濟科夫向我介紹起這個神秘領導人的簡歷:“他的全名叫德米特里·費多羅維奇·烏斯季諾夫,他目前擔任武器裝備人民委員的職位,負責領導了生產槍炮和研製新式武器的工作。”
聽別濟科夫這麼解釋,我纔對這個神秘人物有了點印象,猜測他可能就是電影《莫斯科保衛戰》裡,被斯大林稱爲最年輕的人民委員的人。
正說着話,外面突然傳來了口令聲:“全體都有,立正!”
我從門縫望出去,只看見一羣戰士的背影,他們把才從對面病房裡走出來的烏斯季諾夫遮斷得嚴嚴實實,讓我無法一睹他的廬山真面目。一羣人簇擁着年輕的人民委員剛離開,一副由四名戰士擡着的擔架,又從對面的病房裡出來,雖然我看不到擔架上病人的臉,但我馬上猜出躺着的就是弗洛寧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