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慮到由貝利亞出面去幫我說服斯大林,可能很快就會有答覆。爲了防止錯過他的電話,就連到飯點時,布拉科夫請我去餐廳吃飯,都被我拒絕了,我只讓他給我帶點麪包、奶酪之類的回來就可以了。
看到布拉科夫朝門口走去,而盧涅夫還坐在原地沒動,我不禁奇怪地問:“盧涅夫同志,您怎麼不去吃飯啊?”
盧涅夫面帶憂色地看了我一眼,幽幽地說道:“莫斯科那邊還沒打電話過來,我哪裡還能吃得下去啊。”
我本來對貝利亞說服斯大林一事充滿着信心,此刻見到知曉此事的盧涅夫,都表現得如此坐臥不安,心裡頓時變得忐忑不安起來。
布拉科夫這個人不錯,他去餐廳就餐也沒有忘記我們,在回來時,還專門讓戰士給我和盧涅夫送來了晚餐。看着我倆坐在桌邊開始吃起來,他才小心地問:“奧夏寧娜將軍,莫斯科有電話打過來嗎?”
我苦笑着搖搖頭,回答說:“暫時還沒有,估計事情有點棘手。”說完這話,我忽然想起在接受任務後,就匆匆離去的阿富寧和布科夫兩人,趕緊又問,“我的那兩個部下都安排好了嗎?”
布拉科夫點了點頭,說道:“放心吧,我都把他們安置在軍人招待所,有什麼事情的話,我的部下會爲他們提供幫助的。”
他的話剛說完,擺在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布拉科夫扭頭看了一眼,隨後說道:“好像是高頻電話在響。”說完,便快步地朝辦公桌走過去。
聽說是高頻電話在響,我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莫斯科方面來電話了。連忙將手裡吃了一半的麪包放回盤子,起身跟在布拉科夫的身後走了過去。
布拉科夫拿起電話聽了片刻,便將話筒向我遞過來,同時說道:“奧夏寧娜將軍,找您的電話,是從莫斯科打來的。”
我剛把聽筒貼在耳邊,就聽到裡面傳出了貝利亞的聲音:“奧夏寧娜同志,你現在身邊有別的人嗎?”
“除了烏曼的衛戍司令布拉科夫少將外,”我扭頭朝坐在桌邊吃東西的盧涅夫看了一眼,如實地報告說:“還有您的部下盧涅夫同志在。”
“讓他們先回避一下。”貝利亞語氣嚴肅地說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好好談談。”
“貝利亞同志,”聽到我在和貝利亞通話,盧涅夫也停止了就餐,起身走到了我的身邊,想聽聽貝利亞有什麼最新的指示,試問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好意思將別人攆出去,只能爲難地說:“這件事,讓盧涅夫同志知道,也沒有關係吧?”
“不行,立即讓盧涅夫和那個什麼衛戍司令,都回避一下。”貝利亞用異常嚴厲的語氣說道:“我要和你談的事情非常重要,不能讓第三人聽見。”
站在旁邊的盧涅夫聽到了貝利亞的話,爲了不讓我爲難,他衝站在桌子對面的布拉科夫一擺頭,說道:“走吧,將軍同志,我們到外面去抽支菸。”
布拉科夫也是個聰明人,見盧涅夫叫他到外面去抽菸,立即猜到了對方的意圖,點了點頭,拿起放在桌上的煙盒和火柴,跟着走了出去。
見兩人都離開了辦公室,我這纔對着話筒說道:“貝利亞同志,他們都離開了,辦公室裡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您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談?”
“我來問你,”貝利亞沒有任何的寒暄,便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地方,遇到那名告訴你,說卡恰洛夫將軍犧牲在敵人炮火下的戰士?”
我聽到他忽然問到這個問題,心裡不禁咯噔一聲,暗說不好,事情穿幫了。但考慮到對方的身份,我卻不能向他承認這件事是我胡謅的,只能含糊其辭的說:“貝利亞同志,具體的時間,我記不清楚了,大概是在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時,遇到的那位戰士吧。”
“奧夏寧娜同志,都到了這種時候了,你還要對我撒謊嗎?難道你忘記我所領導的內務部,是做什麼的嗎?”見我還在胡編亂造,貝利亞有些火了:“這件事如果不是我幫你隱瞞着,只要被人捅到斯大林同志那裡,你不光會被撤掉大本營代表的職務,同時還會徹底失去最高統帥本人對你的新人。”
從貝利亞所說的話中,我猜到自己所說的話裡,肯定出現了什麼破綻。如果在搞不清狀況的情況下,一味地辯解下去,沒準情況會越來越糟糕,因此我打算轉守爲攻,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因此我硬着頭皮反問道:“貝利亞同志,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惹得您這麼生氣?”
“我給你念念卡恰洛夫中將的履歷吧。”貝利亞也沒給我廢話,直接拿起一份文件唸了起來:“弗拉基米爾·雅科夫列維奇·卡恰洛夫,蘇聯陸軍中將,生於戈羅季謝鎮,1911-1912和1914-1918年在俄軍服役,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1914年准尉學校畢業,1918年參加紅軍。國內戰爭時期歷任騎兵旅參謀長,混成騎兵軍參謀長,騎兵第一軍參謀長,騎兵第2師師長和騎兵第二集團軍野戰司令部參謀長等職,參加過對鄧尼金和弗蘭格爾軍隊的作戰,並在東布哈拉參加過對巴斯馬奇匪幫的鬥爭,1923年畢業於高級速成班,1927年加入蘇聯共產黨,1928和1935年先後畢業於高級步兵學校和伏龍芝軍事學院特別系。
1925-1937年先後任騎兵旅長,騎兵師長和騎兵軍長,1938-1940年先後任北高加索軍區司令和阿爾罕格爾軍區司令,1940年授予中將軍銜。衛國戰爭爆發後,他擔任了在阿爾罕格爾軍區組建的第28集團軍的司令員,1941年8月在斯摩棱斯克時向德軍投降。”
唸完這段資料後,貝利亞提高嗓門說道:“奧夏寧娜同志,你聽到了嗎?假如卡恰洛夫中將真的像你所說的,是在指揮戰鬥時犧牲的,那麼他犧牲的地點,就應該是在俄羅斯的斯摩棱斯克附近;而不是你如今所在的烏克蘭的烏曼地區。”
我所掌握的資料,都是看後世的歷史書和各種帖子,其中提到卡恰洛夫時,只是含糊地說他在指揮部隊作戰時,遭到德軍的炮擊而犧牲,至於犧牲地點在什麼地方,就沒有詳細介紹了。聽完貝利亞所說的話,我頓時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心說自己真是糊塗,看到在第270號命令中,斯大林提到了卡恰洛夫、波涅傑林三人,就理所當然地認爲三人被俘或犧牲的地點,都是在烏曼附近,誰知道卻是張冠李戴了。
倉促之間,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貝利亞的這個疑問。就在我緊張思考的時候,只聽貝利亞又說:“奧夏寧娜同志,我知道你是打算爲波涅傑林少將脫罪,但是也不能採取這種欺騙的手段啊?幸好這次是我親自調出了卡恰洛夫的資料來複核,如果換了別人,你這種破綻百出的說法,就有可能讓你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對不起,貝利亞同志,我錯了。”如果換了別人,也許我還會堅持自己原有的說法,但當着貝利亞這個秘密警察的頭子,我卻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好在我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他有圍護我的意思,因此決定冒冒險,對他進行坦白:“我的確騙了您,根本沒有什麼戰士告訴我,說卡恰洛夫將軍在自己的指揮部裡,遭到德軍的炮擊而犧牲。”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貝利亞見我坦白了,語氣也變得柔和了許多:“既然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你爲什麼要拿着自己的前途去冒險呢?”
一時之間,我也無法想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只能委婉地說:“貝利亞同志,我這麼做,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波涅傑林將軍的確是一個人才,假如讓他繼續留在戰俘營裡自生自滅的話,簡直是一種浪費;第二、雖然我不認識卡恰洛夫這位將軍,但根據他的履歷來看,他是一位對祖國和人民無比忠誠的指揮員,他絕對不會因爲驚慌失措而向德國人屈膝投降的。我覺得這其中可能有什麼誤會,畢竟在當時的那種混亂局面中,有些傳言不見得準確。”
貝利亞聽我的這番話後沉默不語,聽到聽筒裡沒有一點聲音,我的心裡不禁提到了嗓子眼,心說他不糊立即向斯大林報告,然後就派人來抓我吧?畢竟我這次的做法有點過火,居然想瞞天過海,哄騙秘密警察的頭子去幫我說服斯大林。
“奧夏寧娜,這次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過了許久,貝利亞終於開口說話。他試探地問:“你真的打算要保住這個波涅傑林嗎?”
“沒錯,貝利亞同志。”既然事情已經到這個份上了,我肯定不會再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便如實地回答說:“我覺得波涅傑林將軍是一位很了不起的軍事人才,假如能得到他的幫助,相信我以後指揮的部隊,可能取得更加輝煌的戰果。”
“既然你這麼堅持,”貝利亞見我如此固執,也沒有再勸說我,而是有些遲疑地說道:“那我就去和斯大林同志談談,但他是否會同意,我就不敢給你打包票了。”
我好不容易抓住了貝利亞這根救命稻草,哪裡捨得輕易放棄,連忙懇求說:“貝利亞同志,這次您無論如何要幫我,一定要讓波涅傑林將軍成爲我的副手,拜託了!”
“但是,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說服斯大林同志啊!”對於我的請求,貝利亞有些無奈地說:“我真的只能試試,能否成功,就只能看運氣了。”
“這樣吧,貝利亞同志。”我的腦子裡忽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您可以對斯大林同志說,讓波涅傑林到我的部隊裡來戴罪立功。同時,您再派出人手,到卡恰洛夫將軍戰鬥過的地方,去尋找他的遺骸。只要能找到他的遺骸,那麼他叛變投敵的嫌疑就能洗刷清楚,到時您再向斯大林同志提出,說波涅傑林將軍的事情也應該重新調查……”
“行了,奧夏寧娜同志,你不要再說了。”沒等我說完,貝利亞就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我後面的話,有些不滿地說:“我不是你的部下,該怎麼做,我不用你教我。就這樣吧,我現在就去斯大林同志那裡,幫你探探他的口風。”
貝利亞掛斷電話後,我走到門口,將站在走廊上聊天的盧涅夫和布拉科夫叫了進來。盧涅夫望着擺在桌上的那部高頻電話,小心地問:“奧夏寧娜同志,不知道貝利亞都給你交代了什麼新的任務?”
我考慮到既然卡恰洛夫是在斯摩棱斯克附近陣亡的話,我們在烏曼地區的搜索行動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便對盧涅夫說:“盧涅夫同志,貝利亞讓我們取消在烏曼地區搜索卡恰洛夫將軍遺骸的任務。”
“啊,任務取消了?”聽到我這麼說,盧涅夫吃了一驚,他追問道:“理由是什麼?”
“因…因爲,根…根據我們的最新情報,”我有些吞吞吐吐地說:“卡恰洛夫將軍並不是在烏曼地區陣亡,貝利亞同志打算抽調人手到別的地方去進行搜尋。”
“哦,原來是這樣。”盧涅夫的臉上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隨後向我請示道:“既然不用在烏曼附近的戰場搜索卡恰洛夫將軍的遺骸,那我就給內務連連長打電話,讓他取消明天的行動。”在得到我的允許後,他就直接用電話通知了護送我們來的那個內務連的連長,宣佈明天準備進行的搜尋行動取消了。
因爲擔心莫斯科方面隨時會打電話過來,所以我決定留在辦公室裡過夜。雖然布拉科夫出於一番好意,讓我到附近的房間休息,說一旦有莫斯科打來的電話,就立即派人來通知我。可是我還是固執地拒絕了他的建議,我可不想讓斯大林在電話的另一頭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