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給奇斯佳科夫打去電話,讓他儘快把司令部遷到城裡來。剛放下電話,便見到整夜在外面指揮部隊的馬納加羅夫,帶着另外一名中校從外面走了進來。
我仔細地打量着這位面生的中校,覺得以前肯定沒見過。但馬納加羅夫能親自把他帶到指揮部,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向我彙報。於是我在沉默片刻後,開口問道:“將軍同志,不知道這位中校是哪個部隊的?”
馬納加羅夫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指揮員,然後回答說:“他是第252步兵師的副師長季傑列夫中校,他是來向您該師的戰鬥經過。”
聽到來的居然是第252步兵師的副師長,特別是看到他垂頭喪氣的表情時,我的心不禁咯噔一下,隨後涌起了一陣不詳的預感。昨晚光顧着指揮部隊朝市中心猛衝猛打,我完全忘記應該派部隊,去加強切斷德軍後路的第252師。根據他臉上的表情,估計有不少的德軍部隊突破了他們的阻擊陣地,成功地從哈爾科夫南面突圍了。
我望着面前的季傑列夫,態度和藹地說:“中校同志,請說吧,我等着聽您的彙報呢。”
“司令員同志,”季傑列夫漲紅了臉,有些心虛地說:“我們師在切斷了德軍的後路以後,立即利用當地的地形,修築了幾條防禦工事,準備抗擊德軍可能發起的進攻。”
“做得不錯,中校同志。”我聽到這裡,對該師所採取的部署滿意地點了點頭,讚許地說道:“以你們一個師的兵力,要向敵人發起進攻,那是不可完成的任務,所以堅守陣地纔是最明智的選擇。”
“我們剛剛進駐陣地不久,德軍的步兵就在坦克的掩護下,向我們的陣地發起了猛烈的進攻。”季傑列夫繼續說道:“在我們指戰員的頑強抵抗下,敵人前後所發起的七次進攻,都以失敗告終了。”
我聽到季傑列夫這麼說,不禁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心說難道我猜錯了嗎?他之所以到這裡來,並不是因爲放跑了德國人,而是有其它的事情要報告?想到這裡,我用鼓勵的語氣說:“說下去,中校同志,請說下去!”
“天黑以後,由於城裡到處都在激戰,師長擔心敵人會趁機突圍,便親自到前沿陣地視察。”說到這裡時,季傑列夫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誰知道剛到前沿,便遭到了德軍騎兵師的突起,他們用坦克和騎兵輪番地向我軍陣地發起衝擊。師長所在的指揮所,被德軍的炮火摧毀,裡面包括師長在內的所有指揮員全部犧牲。失去了統一指揮的前沿,就這樣被德軍突破了。”
“德軍的騎兵師?!”我將季傑列夫的話重複了一遍後,擡頭問馬納加羅夫:“將軍同志,是黨衛軍的第八騎兵師嗎?”
“沒錯,就是他們。”自己手下的一名師長犧牲了,馬納加羅夫一提到這支部隊,頓時怒容滿面,他咬牙切齒地說:“我們有不少的部隊在這個師的面前吃過虧,特別是烏克蘭地區的游擊隊,更是幾乎都被他們清剿一空。今天清晨,他們趁第252師師長犧牲、部隊指揮系統陷入混亂的時候,利用裝甲突擊,一舉突破了第252師的防線,掩護別的部隊從打開的缺口衝了出去。”
根據我所瞭解的歷史,蘇軍收復哈爾科夫,一是因爲部隊在不計傷亡地發起猛攻,二是德軍因爲傷亡太大,主動撤出了戰鬥。至於各師根據繳獲的城防工事圖,展開有目地的進攻,只不過讓德軍撤退的時間提前了而已。數以萬計的德軍部隊向南撤退,以第252師的兵力和裝備,是根本無法擋住德軍部隊的。
我等馬納加羅夫把話說完後,又把目光投向了季傑列夫,關切地問道:“中校同志,你們師現在還剩下多少人?”
聽到我的問題,季傑列夫連忙挺直身體回答說:“報告司令員同志,現在全師還有一千七百多人,其中有半數是傷員。”
一個師還剩下一千多人,這個數據把我嚇了一跳,除掉傷員和非作戰人員,總兵力可能就只有六七百人了。雖然我知道經過徹夜的戰鬥以後,城裡的德軍已所剩無幾,但他們要是亡命突圍的話,憑第252師這點兵力是根本擋不住的。於是我連忙問馬納加羅夫:“將軍同志,您首先還有多少兵力?”
“近衛第29師收攏了三千多人,我已命令他們去增援第252師了。”馬納加羅夫說完這句話,看了一眼季傑列夫後,謹慎地問道:“司令員同志,季傑列夫中校他們讓德軍的大部隊衝出了我們的包圍圈,您打算如何處置他呢?”
“處置他?!”我聽到馬納加羅夫這麼說,立即不解地反問道:“我爲什麼要處置他呢?要知道面對數以萬計的德軍部隊,別說一個沒有什麼重武器的步兵師,就算再多兩個裝備精良的師,也不見得能擋住狗急跳牆的敵人。他們已經盡力了,我們沒有權利再去責備他們。”
我看了一眼感激涕零的季傑列夫,又接着說:“將軍同志,既然第252師的師長已犧牲,那麼就讓季傑列夫中校接替師長職務吧。”說完,我衝着季傑列夫一揮手,“中校同志,您先回部隊去吧。記住,不管你們師現在還剩下多少人,只要陣地還在你們的手裡,就堅決地守住它。明白嗎?”
“明白了,司令員同志。”季傑列夫表情嚴肅地回答說:“我代表全師指戰員向您保證,我們寧可讓白骨暴露在荒野,也絕對不會再讓敵人前進一步。”
等季傑列夫離開後,馬納加羅夫用惋惜的口吻對我說:“真是可惜,居然讓那麼多的德國人跑掉了。”
“將軍同志,如果我們要強行將所有的敵人留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那樣一來,被徹底切斷了後路的德軍部隊,就會負隅頑抗,我們要想消滅他們,至少要比現在多付出幾倍的傷亡代價。”
馬納加羅夫聽完我的話,癟了癟嘴,不以爲然地說:“只要能消滅敵人,哪怕我們付出再大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對於他的這種想當然,我委婉地說道:“將軍同志,如果德軍利用哈爾科夫堅固的城防,在巷戰中長期牽制比殺傷我們大量的兵力,會讓我們陷入被動的。爲了避免這種情況的出現,就要讓德國人離開城市,然後我們在野戰中將他們進行分割殲滅。”
“可是我們得到了德軍的城防工事圖啊。”馬納加羅夫有些不服氣地說:“如果我們的部隊根據敵人的兵力部署,有針對地展開進攻,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將敵人徹底消滅的。”
“將軍同志,獲得了德軍的城防工事圖,對我軍的進攻,的確有幫助。但是德國人也不是傻子,如果發現了我軍的進攻規律,就會明白他們的兵力分佈的情報,被我軍所掌握,然後就就會調整部署。”說到這裡,我稍稍遲疑了片刻,然後還是果斷地說出了自己心裡所想的話,“您也知道我們的辦事效率低下,哪怕察覺到德軍的兵力部署發生了調整,我們再做出相應的調整,可能需要一兩天時間。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就將付出很多不必要的犧牲。”
我們正說着話,桌上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我拿起來一聽,裡面傳出了科涅夫的聲音:“你好,奧夏寧娜同志。”
“您好,方面軍司令員同志。”聽到是科涅夫的聲音,我連忙原地來了一個立正,並恭恭敬敬地問:“請問您有什麼指示嗎?”
“我的部下向我彙報,說在城裡已看不到成建制的德軍了,如今只有個別地區在發生零星的交火。”科涅夫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難道數以萬計的德國人都從哈爾科夫撤走了嗎?”
“沒錯,方面軍司令員同志。”聽到他的這個問題,我有些無奈地回答說:“由於我們只在城南方向擺了一個步兵師,結果在德軍突圍部隊的猛攻下,該師師長犧牲,部隊也幾乎被打殘了。佔據兵力和武器優勢的德軍部隊,就從打開的缺口處大搖大擺地撤了出去。”
“可惜我們在城南方向沒有部署大部隊,”科涅夫等我一說完,也格外惋惜地說:“否則的話,我們就可以在野外將成爲喪家之犬的德軍分割包圍起來,然後一點點地將他們全部吃掉。”
“是有點可惜,眼睜睜地看着敵人從我們的鼻子底下突圍了,可我們卻無能爲力。”我順着他的話說了兩句以後,把話題一轉,“不過德國人逃走了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會導致那些斷後的部隊軍心渙散士氣低落,我們的部隊在消滅他們時,就能減少很多無謂的犧牲。”
科涅夫聽完我的“高見”後,哦了一聲,然後說道:“奧夏寧娜同志,我也代表我們方面軍的全體指戰員感謝你。假如沒有你提供的城防工事圖,我們的部隊可能要多付出一倍以上的傷亡,才能突破德軍在哈爾科夫外圍的防禦工事,並衝進城裡。”
“不用謝,方面軍司令員同志。”我客套地回答說:“我們是友軍,是並肩作戰的戰友,有什麼重要的情報,我想我們是有必要進行共享的。”
我剛結束了和科涅夫之間的通話,接着又接到了瓦圖京的電話。他在電話裡興奮地問:“喂,奧夏寧娜同志,你的附近還有德國人嗎?”
“有的,大將同志。”我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他的心情比較愉快,也難道開玩笑地說:“不過都是德軍的屍體和一些俘虜。”
“你的部隊傷亡情況如何?”瓦圖京接着問道。
“大將同志,由於部隊的傷亡和所取得的戰果,還在統計匯中,我暫時無法爲您提供準確的數據。”我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馬納加羅夫,又接着說:“在城南方向切斷德軍後路的第252師,面對兵力和武器裝備都佔據着絕對優勢的德軍,依舊以頑強的精神勇敢地戰鬥着。當戰鬥結束前,在他們的陣地前,法西斯侵略者至少留下了近千具屍體。”
瓦圖京聽完我的報告,在沉默了片刻後,問道:“德軍的主力,是不是從城南方向突圍出去了?”
我就知道自己的這種小伎倆,是瞞不過瓦圖京這種老狐狸的,便老老實實地回答說:“是的,大將同志。根據我的分析,德軍可能是早就有撤退的打算,所以他們昨晚和今天凌晨,在遭到我軍猛攻的情況下,有計劃地向城南撤退。”
“奧夏寧娜同志,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瓦圖京帶着一絲遺憾地說道:“我們沒考慮到德國人會這麼快就放棄哈爾科夫,所以沃羅涅日方面軍的部隊,還沒來得及迂迴到城市的南面去。否則的話,在哈爾科夫南面的寬闊平原上,我們一定可以給德國人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很快電話聽筒裡又傳出了朱可夫的聲音:“喂,麗達,好樣的!你和你的部下都是好樣的。我真沒想到你們對哈爾科夫發起進攻,僅僅只用了兩天,就成功地收復了這種城市。”
雖然我心裡明白朱可夫對我的誇獎,都是發自肺腑的,但爲了不拉仇恨,不和友軍的指揮員產生隔閡,我還是謙虛地說:“元帥同志,如果沒有上級的英明指揮,沒有草原方面軍的全面配合,僅僅靠我們和馬納加羅夫將軍的部隊,是無法取得這樣重大的勝利。”
朱可夫惋惜地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讓近半數的德軍部隊,從我們的包圍圈裡逃了出去。如果能再多消滅他們一些有生力量,那麼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我們所取得的戰果就會更加輝煌。”
我知道隨着哈爾科夫的收復,從七月開始的庫爾斯克會戰,算是圓滿收官了。但在哈爾科夫的那面,還有西南方面軍和南方方面軍的上百萬部隊,正和德軍展開廝殺。我估計在短暫的休整以後,部隊又會立即投入戰鬥,因此我向朱可夫請求:“元帥同志,我的部隊在這段時間的進攻中,傷亡比較大,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獲得補充?”
朱可夫沉思了一陣後,語氣嚴肅地對我說:“放心吧,最多再過兩天,給你補充的兵員和武器裝備就能到位。但你們能休整的時間很短,因爲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