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車剛開到國家大劇院附近,就被戒嚴的戰士和交警攔了下來。等別濟科夫把車停下後,立即有一名穿着灰色制服,戴着棉警帽的交警,走到他那側的窗口,擡手敬禮後,禮貌地說:“對不起,指揮員同志,前面正在舉行慶祝活動,你的車不能再往前開了。”
“我知道。”別濟科夫簡單地回答一句後,扭頭對我說:“麗達,我們就在這裡下車吧,反正也隔得不遠了。”
我曾多次來過這個地方,自然知道馬克思廣場和國家大劇院也就相距兩百來米,走路也用不了幾分鐘,便點頭表示同意:“好吧,上校,我們就在這裡下車吧。”
別濟科夫調轉車頭,把車開進了交警所指出的一個停車位。當我們下車時,尤先科和多爾尼科夫他們所乘坐的卡車,也緊挨着我們的車停下,看到警衛班的戰士如同下餃子般從車廂裡跳下來,我連忙把尤先科叫到面前,吩咐他說:“尤先科大尉,你帶着戰士們就留在這裡,我和別濟科夫上校單獨進去就可以了。”
我們在穿過寬闊而空蕩蕩的街道時,我忍不住又問別濟科夫:“上校,您以後有什麼打算,打算一直留在莫斯科嗎?”
別濟科夫聽後,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對我說:“麗達,你以爲我不想去前線嗎?前線的升職比後方容易,你看看,我認識你的時候,你還是個中尉,可如今都是中將了,而我呢?到現在還是上校。”
聽到別濟科夫有想去前線的打算,我不禁怦然心動,暗想假如他能到我的集團軍裡去擔任集團軍參謀長,或者到下面那個師裡當師長,就再好不過了,於是我便開始旁敲側擊地勸說他:“既然是這樣,您可以向上級申請。如今到處都缺有豐富戰鬥經驗的指揮員,我想您的請求一定會被批准的。”
“沒用的,麗達。”別濟科夫擺擺手,惋惜地說:“我曾經多次向朱可夫元帥提出去前線的事情。甚至連羅科索夫斯基將軍也幫我說過好話,希望我能到他的手下去當個旅長或者副師長之類的,可是元帥同志都堅決不同意。”
從他的話裡,我聽出了他的真實想法,也就是說只要朱可夫允許。他還是願意到下面的部隊去當一名指揮員。於是我心裡就冒出了一個迫切的念頭,打算待會兒和朱可夫談談,爭取讓別濟科夫跟着我去第6集團軍,多一個熟悉和信任的人在身邊總是好的。
我們不知不覺中來到了馬克思廣場,說是廣場,其實也不過兩三百平米的一塊小空地,中間立着一尊三米高的大理石雕像。此刻,有大約一百多名儀仗隊的官兵,在雕像旁邊列成一個整齊的方陣,個個像松樹一樣站得筆直。而馬克思頭像的正面。只稀稀落落地站着十幾個人,其中站在最前面的就是斯大林,他正在大聲地念着手裡的一份稿子,而他身後站着的都是最高統帥部或者中央委員會的成員。而我和別濟科夫的級別低,不能和前面站着的領導並立,只能悄悄地站在了整個隊伍的最後面。
儀式進行得時間很短,斯大林在念完稿子後,轉身對參加儀式的領導們講了幾句話,便宣佈今天的慶典儀式結束。說完,他就在波斯克列貝舍夫的陪同下率先離開。
隨着斯大林的離開。儀仗兵們也在軍官的指揮下,調轉方向,邁着整齊的步伐朝紅場方向走去。而參加慶典的領導們,等儀仗兵全部走光後。也紛紛四散開來,各自回自己的工作地點去了。
朱可夫轉頭看到了我,連忙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到他的身邊去。
我快步地走到了朱可夫的面前,立正後擡手向他和站在旁邊的華西列夫斯基敬禮,同時禮貌地說:“元帥同志、總參謀長同志。你們好!”
“你好,麗達!”華西列夫斯基和藹可親地問道:“你是剛下火車吧?累不累,需不需要回去先休息休息,有什麼事情,我們明天再說?”
“不累,一點都不累,總參謀長同志。”雖然我此刻疲倦得要命,但我還是打腫臉充胖子地說:“不知道您有什麼指示,我聽候您的吩咐。”
朱可夫甕聲甕氣說了句:“跟我來!”說完,他扭頭就走。走了沒兩步,停下來轉身用手指着別濟科夫說:“上校,你也一起過來。”
雖然我不明白朱可夫把別濟科夫也叫上的具體原因,但隱約察覺到可能和我有點聯繫。
來到朱可夫的辦公室以後,朱可夫讓我和別濟科夫都坐下,然後對我說:“麗達,我想在你來的路上,別濟科夫上校已經把該告訴你的話都說了。是吧?”
“是的,元帥同志。”聽到朱可夫這麼問,我連忙站起來恭謹地回答說。
“坐下說。”朱可夫擡手向下壓了壓,示意我坐下,接着又說:“根據斯大林同志的想法,他是打算讓你脫離軍隊,到地方上去工作。具體的職務,可以從市級蘇維埃領導做起,根據你今後的表現,可能會把你提拔到更高的位置。”
“可是我和朱可夫元帥認爲,”跟我們一起來到辦公室的華西列夫斯基插嘴說:“你還是適合在軍隊裡擔任職務。”他說這話時,眼睛望着朱可夫,“我們接觸過的中高級指揮員數以千計,可是像你這樣有能力的指揮員,卻非常有限。如果把你調到地方工作的話,對我們的軍隊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損失。正是基於這種考慮,我和朱可夫元帥才幾次找最高統帥本人,反覆對他進行說服,希望他能讓你留在部隊裡發展。”
我雖然知道自己擔任第6集團軍司令員的任命,最後還是有驚無險地下來了,可是聽到華西列夫斯基說過程時,心臟還是一陣陣撲通撲通地亂跳。
終於等到華西列夫斯基說完,朱可夫又接着說:“這次你去第6集團軍上任,我打算給你增派幾名副手去協助你,免得你一個光桿司令去了以後,不利於工作的開展。”他在停頓片刻後,衝着別濟科夫喊道:“別濟科夫上校。”
聽到朱可夫叫自己的名字,別濟科夫連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像旗杆似的站得筆直,等待朱可夫發號施令。只聽朱可夫說道:“上校,經過我和華西列夫斯基同志的研究,決定派你到第6集團軍去擔任副參謀長的職務。你有什麼意見嗎?”
別濟科夫聽到朱可夫這麼說,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喜悅的表情,趕緊拼命地搖頭說:“沒有,沒有意見。元帥同志。我完全聽從您的吩咐。”
朱可夫看了他一眼,隨後慢條斯理地說:“既然沒有意見,那麼就抓緊時間把你手裡的工作交接一下,準備跟着麗達去第6集團軍上任。”
“是,元帥同志。”別濟科夫響亮地回答說:“我回去以後,就立即進行移交工作。”
我聽到朱可夫安排別濟科夫到我的集團軍裡擔任副參謀長職務,雖然有點意外,但更多的是高興。哪個當領導的,不希望身邊有幾個自己信得過的人,別濟科夫恰好就是這樣的人。
沒等我說話。就聽朱可夫問我:“麗達,我打算抽調一支部隊,給你組建一個新的警衛團,你沒有意見吧?”
“沒意見,元帥同志。”我本來還打算到了第6集團軍以後,再讓尤先科負責組建警衛團的事宜,沒想到朱可夫已提前想到了這件事,併爲我做出了安排。對於他的這種安排,我感激地說:“謝謝,謝謝您!”
“警衛團有一千二百人。全部是來自莫斯科衛戍司令部的指戰員和城裡的民兵。”朱可夫見我沒有反對他的安排,便接着向我介紹起新編警衛團的情況:“團長就由你的老部下尤先科擔任,他目前的軍銜太低,就晉升他爲少校吧。副團長也是你的熟人。……”
我聽到朱可夫說警衛團副團長也是我的熟人時,不禁瞪大了眼睛瞧着他,心說我在莫斯科認識的人不多啊,哪裡又冒出一個什麼熟人。
朱可夫看到我這個誇張的表情,不禁啞然失笑,也不和我打啞謎。直截了當地說:“副團長是衛戍司令部的布科夫少校。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以前你在近衛第八師時,他就是你的警衛營長。另外下面的營長和連長的人選,就由你自己來決定吧。”
沒想到朱可夫在組建警衛團的時候,居然還把我原來的部下安排了進來,由此可以看出他對我的關心和愛護。對於他的這種善意,我有些激動地說:“謝謝您,元帥同志,謝謝您爲我所做的一切。”
我的話還沒說完,他便擡手打斷了我後面的話,說道:“麗達,感激的話就不必說了。你們第6集團軍將部署在普羅霍洛夫卡地區,根據你以前的分析,一旦德軍向我們發起進攻,那裡首當其衝地要受到攻擊。能不能擋住德軍的凌厲攻勢,就看你的了。假如你的部隊一觸即潰,就算我和你的關係再好,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當我從朱可夫的口中聽到了普羅霍洛夫卡這個地名時,不免有些慌亂,要知道那可是庫爾斯克會戰的主要戰場,以第6集團軍的戰鬥力,能否擋得住德軍的兇猛攻勢,我真的心中沒底。不過聽到朱可夫後面幾句話時,我的血猛地涌到了頭部,不管不顧地衝着朱可夫說:“元帥同志,請您放心,要是我的部隊守不住普羅霍洛夫卡地區,不用你送我上軍事法庭,我自己就會拿起手槍,對着自己的太陽穴開上一槍的。”
“麗達,你的這個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也許是我的話說的太嚴重了,辦公室頓時就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片刻之後,是華西列夫斯基笑着打破了尷尬的氣氛,調侃地說:“你當初一個師守馬馬耶夫崗,在德軍幾個師的輪番攻擊下,都沒丟失一寸土地。現在你的實力超出當時好幾倍,而且還有空軍、炮兵和坦克集團軍的協助,難道還沒有信心守住普羅霍洛夫卡嗎?”
“什麼,在我們的防區附近還有坦克集團軍?!”聽到友鄰部隊里居然還有坦克部隊時,我頓時感覺自己看到了一絲勝利的曙光。見華西列夫斯基點頭表示認可後,趕緊追問道:“不知道坦克集團軍的司令員是誰?是雷巴爾科將軍嗎?”
我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爲我記得在庫爾斯克會戰時,雷巴爾科將軍和他的部隊也立下了赫赫戰功。沒想到我問完後,華西列夫斯基卻搖了搖頭,說:“不是,不是雷巴爾科將軍。他的坦克集團軍將部署在其它的地段。”
聽說坦克集團軍的司令員不是雷巴爾科,我的心裡不免有些失落,暗說要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坦克兵指揮員,也不知道好不好打交道。
正當我在患得患失時,就聽到朱可夫說:“麗達,我看你怎麼好像挺失望的,是不是你以前和雷巴爾科做過搭檔,覺得除了他,別人都不行嗎?”
朱可夫這話說得有點重,我連忙拼命搖頭予以否認:“不是的,元帥同志,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我不是……”
“雖然不是雷巴爾科,可坦克集團軍司令員也是你的熟人。”朱可夫還是不等我說完,就不客氣地打斷了我的話,自顧自地說道:“卡圖科夫將軍也是一名不錯的坦克兵指揮員,有他在你的防區,難道你還擔心擋不住德軍進攻的坦克嗎?”
本來我聽朱可夫再次說起坦克集團軍司令員是我的熟人時,我心裡不免暗自腹誹:我常年在各個戰場東奔西跑,哪有那麼多熟人。誰知道聽到卡圖科夫的名字,我頓時喜出望外,他和雷巴爾科相比,又要更勝一籌,有在他的坦克集團軍在旁邊,我基本上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到時的會戰就算想打輸,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也許是我聽到將來要和自己配合的友軍指揮員是卡圖科夫時,過於開心了,又被華西列夫斯基調侃說:“麗達,剛剛你聽說坦克集團軍的司令員不是雷巴爾科時,就好像霜打了的茄子;如今聽到卡圖科夫的名字,又興奮地好像撿了錢包似的。”
朱可夫看了我一眼,微笑着搖搖頭,對華西列夫斯基說:“總參謀長同志,您也許不知道,麗達以前在擔任近衛第八師師長時,就曾經和卡圖科夫並肩作戰過,還取得了一系列輝煌的戰果。如今聽到能再和卡圖科夫合作,她不高興纔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