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軍人的角度上,華爾街沒有任何吸引力。
對牧浩洋來說,還是在加入兩棲特種部隊後不久,全球金融危機水深火熱的二零一一年的時候,美國平民發起的“佔領華爾街行動”。那幾個月裡,連隊每天晚上都要組織政治思想教育。
來到華爾街,牧浩洋的第一印象與其他人完全一樣:到處都是銀行。
跟李明陽進入美聯儲對面的星巴克咖啡廳,牧浩洋一句話都沒說。他的英語很一般,開口就會露餡。
還好,咖啡廳裡沒有多少人。
“怎麼樣?”
“什麼?”牧浩洋放下咖啡杯,整理了一下有點不大合身的西裝。衣服是李明陽的,比牧浩洋平常穿的小了一號。
“這裡就是華爾街,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嗎?”
“跟上海的外灘差不多。”
李明陽笑了笑,說道:“看上去很像,其實有很大的差別。你肯定聽別人說過,這裡纔是美國的中心,對面大樓裡的銀行家纔是美國的主宰者,住在白宮裡的,不過是銀行家扶持的傀儡。”
牧浩洋點了點頭,雖然原話不一樣,但是意思一樣。
“事實上,這是最值得我們來看一看的地方。”
“爲什麼?”
李明陽喝了口咖啡,說道:“知道美國爲什麼要製造第二次朝鮮戰爭嗎?”
牧浩洋皺起眉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也覺得在大庭廣衆之下,不應該談論這麼敏感的話題。
李明陽也沒有接着說下去,只是朝對面的大樓看了一眼。
“經濟?”
李明陽點了點頭,說道:“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兩千年前,我們的老祖宗就明白這個道理,西方的銀行家也不例外。”
牧浩洋笑了笑,他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從根本上講,二零零八年由華爾街引發的全球金融危機的根源只有一個,即美國的金融政策嚴重透支了未來,揹負的債務遠遠超過了償還能力。即便到現在,這個問題也沒有得到根本性解決。”李明陽點上香菸,說道,“銀行家不會在乎有多少人破產,只會關心能否從金融動盪中獲得好處。只是,金融掠奪不同於戰爭,不能明着來,特別是在美國這樣的民主國家,銀行家也得遵守最基本的遊戲規則。”
“什麼意思?”
“說得直接一點,銀行家必須讓老百姓心甘情願的花錢、讓老百姓心甘情願的承擔鉅額債務。和平時期,刺激消費、透支未來是較爲明智的選擇。憑藉美元的霸權地位,通過政府消費來增發貨幣,由所有美國人、甚至是全球所有國家來償還債務,得到好處的則是發行貨幣的銀行家。”
牧浩洋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李明陽的意思。
“問題是,這種模式終歸有個盡頭。”
“因此,需要一場戰爭來消化多餘的貨幣?”
“不是消化,而是爲了繼續發行貨幣,或者說讓民衆心甘情願的接受貨幣貶值。”
“這……”
“對一個民主國家的民衆來說,什麼情況下最容易接受政府的政策?毫無疑問,只有在戰爭威脅下,民衆纔會爲了國家安危心甘情願的犧牲個人利益。也就是說,當其他手段都失靈了,戰爭成了唯一選擇。第二次朝鮮戰爭期間,美國增發的貨幣非常有限,美元卻在短期內迅速貶值百分之五十以上。戰後幾年,在美元貶值拉動下,歐元、日元、人民幣等主要貨幣紛紛貶值,反過來又拉動美元繼續貶值。”李明陽笑了笑,說道,“事實上,早在金融危機爆發的時候,就有人指出,唯一的出路就是全球主要貨幣同時貶值,稀釋由美國欠下的鉅額債務。可是在和平時期,沒有正當理由,美國政府不可能讓貨幣貶值,而且美國聯邦政府沒有貨幣發行權。二零一零年前後,新任總統推出的重組方案在國會遭到反對,增加聯邦債務的提案差點被否決。以美國的金融體制,只要聯邦政府沒有增加債務,美聯儲就很難名正言順的增發美元。”
“所以,美國需要一場戰爭?”
李明陽點了點頭,說道:“在林德伯格兩屆任期的前幾年,美國的絕大部分金融救市政策都以失敗告終,金融環境沒有任何改善,危機開始向實體經濟蔓延。只要持續下去,要不了幾年,金融危機就會轉變爲經濟危機。在這個大背景下,不管林德伯格怎麼想,戰爭都無法避免。”
“這也是我們參戰的原因?”
李明陽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說道:“很明顯,美國輸掉了戰爭,卻贏得了經濟。第二次朝鮮戰爭後,美國率領西方國家走出金融危機,全球經濟迎來了新的黃金髮展週期。”
“只是,這遠遠不夠。”
“這就是關鍵,第二次朝鮮戰爭只是彌補了以前的漏洞,卻沒有從根本上解決下一次危機的根源。”李明陽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從根本上講,只要西方的金融體制沒有發生變化,金融危機與經濟危機就難以避免。區別只是,在十年後、還是在二十年後爆發,以及下次解決危機的成本。”
“怎麼區別?”
“看來,你對這個問題也有所瞭解。”
“老李,我只是隨便問問。”
李明陽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對美國來說,缺乏的就是一個對手。設想一下,如果有一個像前蘇聯那樣的對手,美國就有足夠的理由擴充軍備,也有足夠的理由讓納稅人心甘情願的承擔更多的稅賦,也有理由在必要的時候,發行更多的美元。在這場遊戲中,美國聯邦政府是贏家,因爲可以延遲下一場危機到來的時間。西方的銀行家則是更大的贏家,因爲可以通過貨幣貶值獲得更大的利益。”
“老李,有一個問題,我想不明白。”
“什麼?”
牧浩洋沉思了一陣,說道:“如果你說的沒錯,那麼銀行家的根本目的是什麼呢?危機遲早都會到來,而下次的解決成本肯定更加高昂。如果現行的辦法行不通,西方的金融體系將分崩離析,銀行家將成爲最終的受害者。”
“這就是更加深入的問題了。”
牧浩洋笑了笑,等着李明陽說下去。
“毫無疑問,西方的金融體系肯定行不通。即便按照最理想的方式發展下去,最終也會成爲整個人類文明的公敵。但是在短期內,西方的金融體系仍然有發展餘地,比如把一個足夠強大的國家當成墊腳石。”
“我們?”
李明陽點了點頭,說道:“設想一下,如果我們在金融領域戰敗,被迫接受西方銀行家的全面改造,我們將成爲維繫西方文明的犧牲品。在清除了所有競爭對手之後,西方銀行家肯定會謀求建立全球範圍的金融體系,用一個全球化的金融帝國來控制各國政治,從而控制整個世界。”
“這樣的話,西方國家也好不到哪裡去。”
“確實如此,但是至少比我們好一萬倍。”
牧浩洋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當然,這些都是預測,到底會朝什麼方向發展,誰也說不準。”
“既然如此,爲什麼還要進行裁軍談判?”
“爲下一場戰爭做準備。”
牧浩洋皺起眉頭,似乎沒有明白李明陽的意思。
“歷史上,幾乎所有裁軍談判都在爲戰爭做準備。比如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英國與德國就進行了全面的裁軍談判。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西方九國集團還簽署了限制海軍軍備條約。可惜的是,這些裁軍談判與限制軍備條約都沒能阻止戰爭爆發,反而成爲引發戰爭的導火索。”李明陽笑了笑,說道,“是不是覺得說不通?越是說不通的事情,隱藏的問題就越發嚴重。”
“我們該怎麼辦?”
“看別人唱戲,需要的時候,上去唱幾句。”李明陽滅掉菸頭,說道,“要是一次談判就能解決所有問題、讓所有國家放下成見,那麼戰爭就會成爲歷史,和平成爲人類文明的永恆旋律。”
牧浩洋笑了笑,沒再多問。
兩人回到華盛頓的時候,第一天的談判已經結束。
與李明陽預料的一樣,在美國提出全面限制軍備之後,俄羅斯國防部長明確提出,必須美國首先限制軍備,特別是按照美俄早已達成的協議,進行更徹底的核裁軍之後,限制軍備纔有意義。
李明陽沒有預料到的是,錢德勒答應考慮削減核武器。
這樣一來,裁軍談判將首先在五個核大國之間進行。只是中國國防部長已經提出,既然是全面的核裁軍談判,就應該把已經擁有核武器、以及實際上擁有核武器、或者有能力研製核武器的國家包括進來。只有在所有國家參與的前提下,核裁軍纔有意義,不然沒有必要進行談判。
這下,問題複雜了。
除了五個核大國,印度、巴基斯坦與以色列肯定得參加,伊朗、朝鮮、日本、德國、加拿大、巴西、南非等國也在其中。
更重要的是,需要談的不僅僅是削減已有的核武器,還要對研製核武器進行限制。
五月三日,核裁軍談判開始。
在十五個國家參與的情況下,談判進行得異常艱難。
接下來的幾天裡,牧浩洋基本上沒有什麼事可做。作爲海軍談判代表,他只參加了幾次與海基戰略核力量有關的談判。
隨着談判逐漸展開,誰也不再認爲,這是一次政治做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