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 姜嘉彌一怔,臉慢慢熱了起來。
他這樣的眼神讓她很難不明白他的意思,卻不知道該說他剋制自持, 還是該說這種話看似紳士, 實則不端, 引人想入非非?
“那你就不能想點合適的話誇我嗎?”她小聲嘀咕, 低頭把另一隻手放進他的大衣口袋裡, 隔着一層衣料戳了戳他的腰,“你正經的一面呢?”
周敘深目光一頓,手默不作聲地探進衣袋, 將她作亂的手握住,“正經?”
“對呀, ”姜嘉彌故意委屈地撇了撇嘴, 小心翼翼地掀起眼, “難道除了那些不正經的話,你就沒什麼可說的嗎?”
他垂眸注視着她。
雖然是夜晚, 卻不妨礙他去留意她臉上每一分細微的表情。
這麼看了會兒,周敘深纔不疾不徐地開口問道:“剛纔節目開始的時候,你猜我花了多少時間認出你?”
“多久?”
他笑了笑,“第一眼。”
姜嘉彌努力壓住嘴角,“……你騙人的吧。”
“哄你開心有千百種方式, ”他微微挑眉, 一本正經地解釋, “花言巧語是我最不擅長, 也最不願意用的一種。”
這話聽得她愣了愣。
過了兩秒, 她終於反應過來,忍不住抱住他的手臂笑出了聲, 整個人掛在他身上晃晃悠悠的,軟着嗓音道:“哪裡不擅長啦,我看你挺擅長的嘛。”
周敘深也笑了,只不過是因爲對她撒嬌的舉動而無可奈何。
“我本來想讓你快點回去換衣服,結果還是耽擱了這麼久。”他嘆了口氣,“這種天氣光着腿就跑出來,不怕感冒?”
“不會的,我不覺得冷。”
“知道今天多少度嗎?”
“不知道呀。”姜嘉彌無辜地睜大眼,“我沒看天氣預報,但是感覺比昨天暖和。”
周敘深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好笑又無奈地蹲下.身,擡手握了握她的腳踝。
——肌.膚冰涼。謊言不攻自破。
在這樣的溫度下,他掌心的溫度顯得過分熱燙,讓她輕輕哆嗦了一下,下意識往後退了小半步。
他的手頓時落空。
周敘深收回手,擡眸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我,我是沒覺得冷啊,可是風吹過來腿變涼,這不是很正常嘛。”姜嘉彌彎下腰,耍賴似地要把他拉起來,“你快起來,一會兒別人都看到了……”
他拉住她的手,裝模做樣地在她掌心打了一下才站起身,“回去換衣服吧。”
“這裡離活動室有點兒遠。”她先拉着他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樹蔭下,這樣即便有人路過也看不清他們的臉,“我們一起走過去的話,會被不少人看到吧?”
“我車就停在附近,應該比活動室要近一些。”
聽見他這麼說,姜嘉彌抿脣望着他沒說話,眨了眨眼。
周敘深盯着她微微勾脣,“步行大概十分鐘。”
“你不是嘉賓嗎,還能提前走呀?”
“你呢?”他不答反問,“還要不要繼續留下來看錶演?”
她回頭看向身後,彷彿有些猶豫地嘀咕道:“確實挺熱鬧的……”
但這種熱鬧對於她的吸引力遠遠比不上和他單獨待在一起。今晚她已經圓滿地完成了自己的演出任務,剩下的事都與她無關了。
而他們這一整天都遮遮掩掩的有所顧忌,零星的相處只是隔靴搔癢。
於是姜嘉彌又轉回身來,可憐兮兮地朝他撒嬌。
“但是我冷嘛。”
周敘深低笑一聲,捏了捏她的手,“你在車裡等我,把空調打開,這樣就不會冷。”
“那你呢?”
“我先送你過去,然後回去跟院長說一聲再走。”
“好。”她欣然點頭。
停車的地方離這裡不太遠,就像他說的,步行過去大概只需要十分鐘。
他們一直走在路邊的行道樹下,因此沒被多少人注意到。
走着走着,姜嘉彌忽然想到了他剛纔說的話。
“你說有千百種方式能哄我開心,都有哪些呀,說來聽聽?”
身側男人悶笑,“要開始跟我算賬了?”
“不是算賬,就是好奇。這句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哦,難道你剛纔是在說謊哄我嗎?”她笑嘻嘻的,眉眼間都是狡黠。
“不是說謊哄你,只是一些事如果在做成之前就說出來,誰也不知道是否僅僅就是漂亮話。”他嗓音低沉,“比起說,我更希望自己能有長久的時間與無數次的機會,去一次次地付諸實際。”
話音落下,彼此間安靜得只剩腳步聲。
周敘深轉過頭,想要看清她此刻的表情,“怎麼不說話,生氣了?”
然而周圍太暗根本看不清,他沉吟片刻後,懷疑是自己的想法又跟小姑娘出現了差異。雖然他認爲行動大過言語,但她的年紀在這裡,或許也只是想聽他說甜言蜜語。
“小彌……”
“我纔沒生氣呢。”她卻忽然擡起頭來,轉過頭看着他,“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
幾束路燈燈光成了漏網之魚,穿過樹枝的間隙,落在她的眼睛裡,把她琥珀色的眼珠映照成楓糖漿的色澤。
周敘深微怔,隨即笑了。
“當然不是。”
姜嘉彌心滿意足地把臉轉了回去,“算啦,你還是不要提前讓我知道了,免得以後你哄我開心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那多掃興啊,一點驚喜都沒了。”
這話聽上去有點孩子氣,卻讓他胸腔裡一片柔軟。
她很快又提起別的。
“對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她故意小聲道,語氣心虛又愧疚,“我想好寒假要去哪裡實習了。”
周敘深脣角笑意微斂,“哪裡?”
所以她最後還是決定去其他地方實習?
姜嘉彌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掙脫了他的手,快步往前走了幾步後轉身站定,鄭重其事地面對着他,雙手背在身後。
四目相對,她突然燦爛地笑了起來,“以後就請周總多多關照啦!”
周敘深怔然地看着她,片刻後回過神來,驀地失笑。
原來剛纔那副模樣都是騙他的,而他正中她欲揚先抑的小圈套。
或許這就是關心則亂?
“想要我多關照?可以。”他眉眼間都寫滿愉悅,好整以暇地微微頷首,“但你是不是應該先有所表示?”
……
車內燈亮着,空調出風口徐徐輸送出暖氣。
姜嘉彌隻身一人坐在車裡,手裡舉着個小巧精緻的鏡子,另一隻手拿着紙巾,仔仔細細地在脣邊輕輕擦拭着。
脣妝暈開了邊界,胭脂紅如同沁開的水彩,顯得這一小片狼藉格外旖.旎。
假設此時她開着窗,又假設現在恰好有人從外面路過,那對方一定能猜出剛剛車裡發生了什麼。
她悻悻地將最後一點被吻花了的痕跡抹去。
品牌宣傳的時候還說這個脣釉喝水接吻都不會花妝呢,虛假廣告!
想到這,姜嘉彌拿起手機給陳嬗發消息:[上回我們一起買的那個脣釉好過分,以後不要再買了。]
陳嬗:[過分?怎麼了?品牌曝出醜聞了?]
姜嘉彌:[也不是,但是它虛假宣傳!它說喝水接吻都不會掉的,結果……你不信的話下次跟你男朋友試試就知道了。]
陳嬗:[:-)]
陳嬗:[寶貝,它宣傳裡說的接吻,可能不包括法式深吻……]
她臉一熱,義正言辭地指責:[你怎麼能幫着品牌方說話呢!]
陳嬗:[好的寶貝,我幫你一起打電話投訴,手拉手維護消費者權益;-)]
姜嘉彌驀地被逗笑了,一邊回了幾個表情包過去,一邊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剛纔的情形,不由得抿了抿脣。
還沒去實習呢,“好處”倒是先給了不少。
……
在車裡等了半個小時後,周敘深回來了,她的口紅也補好了。
他目光輕輕掠過她的嘴脣,下一秒,眉梢似乎輕輕挑了挑。
姜嘉彌心跳漏了一拍。
“回家?”他發動車子,問道。
她撥弄着安全帶,輕聲嘀咕,“不回家還要去哪兒呀。”
他輕笑一聲,不說話了。
到家後一進門,傭人的目光就紛紛聚攏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誇姜嘉彌這一身打扮好看。她開開心心地笑着道謝,但並沒有把大衣脫掉。
別墅內二十四小時恆溫,她穿着大衣待了十幾分鍾就覺得熱了,卻還是就這麼上了二樓。
樓上只有她和周敘深兩個人。
聽見身後的關門聲,姜嘉彌慢慢解開大衣腰帶,儘量動作自然地把外衣脫了下來。
背後的腳步聲消失了。
她猶豫片刻,抱着脫下來的大衣轉過身。修長的脖頸與纖薄的腰背連貫成流暢的線條,該飽滿的地方又一分不差、一分不多。
周敘深站在幾米之外,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她。
姜嘉彌把遮擋住身形的大衣放在一邊,露出旗袍的全貌,接着朝他走了過去。
“好看嗎?”她今晚第二次問這個問題。
很快她就得到了回答,以他口中“不合適”的方式。
只不過這些言行,在現在這個絕對私人的空間中就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
周敘深引導着她一同在沙發上坐下。
旗袍這種東西向來只適合規規矩矩的坐姿。
側面開衩到腿彎,盤扣咬住分離的前後擺,原本可以遮掩住腿彎及以上的位置,然而分腿坐下來時盤扣間一段段的空隙被拉扯、繃開到了極致,其間隱約露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
旗袍下襬垂落在西裝褲邊,晃盪出半遮半掩的風情,露出單薄的蕾絲裙邊。
這是她今天特意穿在旗袍裡的吊帶襯裙。
周敘深微仰着臉親吻她。
脣妝再次花了,這次不用她自己拿着紙巾擦拭,他直接擡起手用指腹一一抹去,拭了個乾淨,只不過指腹上的紅最終卻又不翼而飛,不知蹭到了什麼地方。
姜嘉彌現在總算知道了,他那句“好看”的確沒敷衍她,也沒有說謊,然而結果就是今晚這一身自始至終都穿在她身上。
直到泡入熱水中,她才得以擺脫這一身狼藉。
後來她睏倦到極點想要入睡,迷迷糊糊中感覺到周敘深在替自己打理一切,意識含混不清地嘀咕了一句,“皮帶扣好涼……”
說完,替她掖被子的那隻手似乎頓了一下,然後她聽見了一聲模糊的低笑。
“這樣就不涼了。”他低語,溫熱的掌心覆在她小腹上。
她窩在他懷裡“唔”了一聲。
…
第二天早上,姜嘉彌在浴室髒衣籃裡看見了自己那條襯裙。
裙子是白色綢質,從上到下都光潔如新,因此也襯得上上下下的那些胭脂紅印記更加醒目,好像成了誰手中惡作劇的犧牲品。
她窘迫地把裙子扔了回去。
把某人的那些行徑稱爲惡作劇……好像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