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拉絕不想成爲奴隸,但反抗是愚蠢之舉,是在挑釁領主威儀,最好選擇是等待發落。
可是等待發落就失去了主動權。
喬拉不喜歡被動,死中求活,多想多做,是他能成爲傳奇傭兵的原因,只是個人武力無法在戰場逆轉大局,所以落得此等地步。
而眼前這個明媚少女說不準是他脫困的唯一機會。
她或許不是傳統貴族,因爲黑髮褐眸的貴族少得可憐,但她身份肯定崇高——那些在戰場上大殺四方的鋼鐵士兵們對她畢恭畢敬,簡直像是見到了親媽。
她直呼統治者的大名,必然領主身邊的人,穿着柔軟潔白的亞麻內襯和針織長裙,牽着頭驢子,就在那兒亭亭而立。這身舉止氣度肯定是被寵愛出來的。
喬拉做對了。
格薇兒因博格的緣故,對傭兵懷有複雜的情感,頓時動了惻隱之心。
她說:“這個職業不好。”
傭兵反問道:“這位小姐,一個有劍的人,一個沒劍的人,您覺得誰是罪惡的?”
格薇兒想了想說:“沒劍的人不算罪惡,因爲他們無法自保,也危害不到別人。而那些有劍的人……就看他揮劍的方向吧。”
格薇兒的回答不在喬拉預料範圍內,他覺得一個天真爛漫的貴族少女見識高深不到哪去,但事實顯然並非如此。
喬拉抓住每一個機會,他忽然像是騎士般單膝跪地道:“我向諸神請願,求一場比武審判,讓祂們來裁決我的罪惡。”
衛兵立刻大叫道:“格薇兒大人,比武審判是騎士纔有的規矩,勝利者將被寬恕所有罪過,這個老傭兵狡詐的很,我想您不用答應他!”
格薇兒看了衛兵一眼,她緩緩點頭:“我會去和羅曼說的。”
喬拉大喜道:“小姐,您仁慈又善良,我真想成爲您和羅曼大人的守護騎士。”
“閉嘴!你這個蠢貨!現在你不配說這個!”衛兵認爲自己沒能阻止格薇兒蒙受欺騙,因此格外惱怒。
喬拉被打了回去,見到格薇兒牽着毛驢轉身離開,他心中大石落地。
只要進行比武審判,以他的實力穩操勝券——除非褻瀆者派遣白騎士。但這可能性微乎其微。
贏了比武審判就自由了。喬拉心想。但獲得自由只是開始,褻瀆者羅曼的崛起勢不可擋,不如早點倒戈求生。
河谷之主實力雄厚,軍隊強盛,經此戰爭證明了它是亂世中的參天大樹,有投靠的價值。
即便它在將來的暴風雨中毀於一旦,傭兵也能根據局勢見風使舵,調整立場,重新站隊。
喬拉知道,征戰騎士殘暴、嗜血、是冷酷的戰爭機器,但他們唯獨重視忠誠,騎士們常說‘忠誠無價’。
其中又以站在頂點的守護騎士最甚,視忠誠如己命。
但喬拉不是榮耀的守護騎士,他只是一介傭兵,有一雙老野貓的綠眼睛,是一條喂不熟的白眼狼。
喬拉呆在奴隸堆裡靜靜的等待着格薇兒的好消息,在夜幕中,幽綠的眼睛漸漸閉上,等待着脫困而出的時刻。
到了那時,他必不吝自己廉價的忠誠。
……
羅曼忙的腳不沾地。
縱觀全局,中下已無威脅,唯有上路給豐饒城造成了一定的騷擾。
他部署在上路的兵力損傷慘重,只有一小部分僥倖回來,而其餘士兵生死未卜,傷亡未知。
按照戰爭邏輯,軍隊精銳被擊潰,其餘烏合之衆便要一鬨而散,直到撤離交戰區。
但傭兵們不算常人,他們在廣袤曠野分散,侵略性反而大大增加,有些人不知道馬科爾潰敗的事情,仍然認爲他們大優,遵循伊斯特的命令,進攻豐饒城。
現在外界夜幕中活動着成千上萬的各路傭兵,算是最後的威脅了。
但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着急。
他的主力軍剛經歷了一場大戰,來回奔襲,耗盡了他們的體力,現在不是出擊的好時機。
等到黎明,休息一夜。
杰特調兵遣將,恢復部分戰力的主力軍隊又被集結起來。
大多數士兵肌肉痠疼,骨骼僵硬,連續三天集結三次,即將歷經第三場大戰,現在還能揮得動兵器,已經稱得上韌性十足了。
羅曼也不好受,臉上睏倦十足。
他一宿沒睡,因爲要處理善後事務,今天還要親自出徵。
主要是因爲羅曼領主意識極強,像是雄獅,天然厭惡踏入他領土範圍內的危險生物,誰敢把爪子伸進來,他就想砍斷那隻爪子。
換句話說,就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羅曼對此樂此不疲,身體年輕,精力旺盛,稍微眯一會就能極大恢復精神,還能頂得住。
行軍途中很枯燥。
河谷軍沿途犁庭掃穴,搜尋傭兵,不留餘地。
格林手搭涼棚,遮擋金色朝陽,他眺望着遠方,問道:“這是最後一戰了吧?”
羅曼看了他一眼:“要說結束還爲時尚早。”
他只想安心發育橫推他們,可總有人跳出來,逼他不得不打死他們。
可惜他現在還沒有打死所有人的能力。
黑鐵聯軍雖然大敗,但收攏潰軍,肯定還能發動第二次進攻,或許不如第一波攻勢那樣強盛,但也不容小覷,要認真對待。
格林自信滿滿道:“來多少次都是一個結果。”
河谷主力軍以扇面穩步推進,來到昨天的戰場上,有人在遠處大喊道:“找到了……”
找到的是一位重裝大隊長的屍骸。
羅曼帶着衆人騎馬過去,見到屍體上多處刀傷,頭顱變形,但五官依稀可見,此人奉命阻擊敵軍,寡不敵衆,殞命於此。
這是戰爭的副作用,不能用空間換時間,就只能用人命換時間。
沉默的亞倫忽然開口:“他是我親手授命的。”
羅曼輕輕點頭說:“我知道,他叫威瑪。”
杰特臉色淡漠說道:“軍人的宿命就是戰死沙場。”
“呦吼!”格林發現了獵物,發出一聲嘹亮叫聲,騎馬猛地衝刺出去。
幾分鐘後,格林扛着騎槍回來了,槍尖掛着個瘦小的、可能還未成年的傭兵探子,他像是打了只兔子一樣,興高采烈的說道:“咱們可是來複仇的,那幫僱傭兵對咱們的人做了什麼,咱們也得要還回去才行。”
羅曼輕哼一聲,擡起右手:“傳我命令,全速前進,早點打完早點回去!”
“殿下萬歲!!”有人高呼。
原本低迷的士氣像是吹氣球般膨脹了起來。
他們是有常勝軍的精神意志,源於刻苦鍛鍊和屢戰屢勝的戰績,見到戰友的骸骨,第一情緒不是物傷其類,而是去特麼的!
這場戰爭過程自不必多說。
散兵遊勇遇到了正規軍,如果打游擊或許尚有一線生機,但主場優勢不在他們身上。
羅曼誓要將所有的外來爪子統統斬斷,不允許他們威脅到豐饒城半分!
許多傭兵和島民都死在了這個掃蕩過程中,放下武器的人成爲了俘虜,更多的敵人則選擇了逃走。
特種和先鋒大隊在曠野全線追擊,逃過屠刀的傭兵們震驚的看着他們的營地飄揚着荊棘鐵環的旗幟。
媽的!我們去偷家的時候,自己家反而被偷了?
這場戰爭的結果毫無懸念。
羅曼也很快得知,一名叫艾德的大隊長收斂河谷殘兵,共計數十人兵力,他們突襲傭兵營地,阻斷他們的退路,給傭兵們造成了極大的損失。
羅曼帶領軍隊、押送戰利品,返回豐饒城。他神情困頓,眼睛酸澀,騎在馬上搖搖晃晃,渾身骨頭像是散架了。
“羅曼!羅曼!”路邊的格薇兒使勁揮手道。
豐饒城的迎接者沒有太多,都是些巡邏民兵,就算是戰爭時期,勞動力也都有事情要做,要分配工作,因此格薇兒很顯眼。
羅曼揉了揉臉,笑吟吟的道:“你怎麼在這兒?”
“我等你,你受傷了沒?”
“我不是好好的嘛。”羅曼握住格薇兒的手腕,將她拉上馬背。
格薇兒靠在羅曼懷裡,扭頭仰臉問道:“羅曼,你要怎麼對待這些傭兵啊?”
“殺了,築京觀。”羅曼說道。
“啊?”
“還有別的問題嗎?”
“有個傭兵想請求一場比武審判,讓諸神審判他的罪惡,說要成爲你的騎士。”
“也殺了,築京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