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月博物館,三樓會客室。
窗外,雨勢漸大,雨滴從天空中傾瀉而下,像是無數銀線,在空中交織成一片密不透風的雨幕,莊園裡的樹葉在雨中搖曳,雨水順着樹葉滴落,形成一道道水簾。
嘈雜的雨聲透過窗戶,傳了進來。
胡書的臉色有些複雜了:“具體怎麼回事?”
高慶林深吸了一口氣,怔怔道:“胡先生,我們的人發現,在快抖視頻上的首頁熱門欄上,出現了一則標題爲‘清代中華纏枝紋薄胎玉瓶疑似爲仿製品’的視頻,目前仍掛在熱門上。”
胡書心中咯噔了一下,眉頭深深地皺成了‘川’字。
高慶林冷靜了下來。
他馬上在博物館內取來一臺平板電腦,打開快抖視頻,果真在首頁熱門上看到了那一則視頻。
“找到了。”
高慶林將視頻放在胡書的面前。
平板電腦上,視頻開始播放,首先映入胡、高兩人眼簾的,是一張製作略顯粗糙的封面。
封面的正中間,是那隻薄胎玉瓶。
在右上方,則是幾個顯眼的字樣‘重磅’‘疑似仿製品’‘硬核分析’。
隨後,畫面一縮,出現了一個卡通畫像的小男生,操着一口電子合成音開始說道:
“近日,一件國寶級文物被意外損毀事件,引發廣泛議論,很多網友關注的點,都在‘賠償’‘服刑’等方面,但今天,我帶你們看一個不一樣的點。”
接着,畫面裡出現了‘清代中華纏枝紋薄胎玉瓶’的照片。
這個卡通小男生一擡手,繼續說道:
“大家有沒有想過,這一隻‘清代中華纏枝紋薄胎玉瓶’,並非是真正的文物?”
“很多人就要問了,這是海外文物迴流交接儀式上的國寶級文物,有一大批專家鑑定,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且聽我一一分析!”
“史上最硬核文物鑑定分析,繫好安全帶,發車了!”
“這是‘清代中華纏枝紋薄胎玉瓶’的基礎信息,高31.1cm,瓶底直徑8.2cm,蘇州玉雕工藝,胎壁最薄處爲1毫米,透光性極好。”
“如果只看基礎信息和工藝,是鑑定不出它的真僞的。”
“接下來,我要教大家用光影去鑑別這一種薄如蟬翼的玉瓶!”
“你們看這裡。”
“這是它在海外迴流前展出的照片。”
“這是它在魔都博物館展出的現場照片。”
“……”
隨着視頻的播放,利用光影鑑定‘清代中華纏枝紋薄胎玉瓶’的方法,也傳入胡書、高慶林的耳朵裡。
高慶林眼神複雜,聲音有些發顫:“胡先生,這個方法,保真嗎?”
“光影……”
胡書半靠在椅子上扶手上,眉頭緊緊地皺着,低喃了一句。
未等高慶林說話,他便從櫃子裡取出那件真品,放置在茶桌上,又取出手電筒,自上而下地照着。
‘清代中華纏枝紋薄胎玉瓶’上,立即就顯出溫潤的光影,色彩淺綠,由明亮到暗沉,形成了一層漸變層。
其中,光影漸變自然,甚是柔和。
瓶身的纏枝紋處,又像是蔓延在瓶身上的枝丫,栩栩如生,瀰漫着一股清新的感覺。
“這是真的。”
隨後,胡書又取出之前拍過的薄胎玉瓶仿製品的照片,將二者進行比對。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噠噠地拍打在窗檐上,與風聲,樹葉聲交織,拍亂了兩人的心。
下雨天,氣溫微涼。
可是,高慶林的額頭上,竟滲出一絲絲細密的汗珠。
他臉色凝重地看着胡書的比對。
三樓會客室內的兩人,一個是魔都博物館首席專家,一個是私人博物館的所有者,並且還是古董造假的絕對權威。
他們兩人,絕非小白。
也正是因爲這樣,他們才知道視頻中提到的‘光影’二字,究竟有多令人震撼。
一番細緻的比對之後,胡書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駭然:“光影……果然有細微的差別。”
胡書又將目光放在視頻上。
這時,視頻已經播放完畢,他快速往下滑動,便看到了還不算多的觀衆評論。
【光影真的能鑑定這個寶物嗎?】
【我第一次聽說這種辦法,先收藏一下,這是個寶藏賬號呀。】
【這個邏輯太硬核,完了,我被他說服了!】
【啊,如果是真的話,那豈不是說被損毀的那只是仿製品?】
【我冤枉之前那個網文作者啦?】
【兄弟們,既然被損毀的是仿製品,那真的‘清代中華纏枝紋薄胎玉瓶’在哪裡?】
【是呀,真正的文物在哪裡?】
【附議~真正的那件國寶級文物,哪去了?】
【……】
胡書臉色一緊,擡頭看向高慶林,發佈施令:“馬上聯繫快抖,下架該視頻!”
高慶林鄭重點頭,立即拿出手機,撥打一通電話。
他們人脈很廣,下架視頻,撤熱搜,壓熱度,都只是常規操作。
“張總啊,我高慶林,有一則視頻譁衆取寵,蹭取熱度,污衊國寶文物是仿製品,你幫我下架了這則視頻,順便把發佈者的信息發給我。”
電話裡,高慶林長話短說,儘可能用最短的話語,涵蓋更多的信息。
“高老師,小事,視頻標題和發佈者的暱稱是什麼?”快抖視頻的張總,很快就回複道。
高慶林又看了一眼平板,邊看邊說。
視頻標題:清代中華纏枝紋薄胎玉瓶疑似爲仿製品。
發佈者暱稱:不愛吃飯的芋頭。
“好,沒問題,我立刻對該視頻進行下架。”張總滿口答應。
“好,等伱好消息。”
高慶林這才露出了笑容。
電話並沒有掛斷,電話那一邊的張總在快速執行下架指令。
可是,兩分鐘後。
張總回覆道:“高老師,這個視頻下架不了。”
此話一出。
高慶林和胡書臉色頓時一僵,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什麼原因?”
高慶林立刻問道。
“這個視頻有‘技術’保護,它是直接通過後臺網絡侵入,進入到首頁熱門,你可以理解爲病毒或者流氓程序,我們的人想要破解,需要一定的時間。”張總解釋道。
“需要多久?”高慶林問道。
“最快一個小時。”張總回覆道。
“一個小時……好,麻煩張總了。”
高慶林低聲喃喃,掛斷電話,臉色很是凝重。
一個小時,黃花菜都涼了。
以快抖視頻的巨大流量,掛在首頁熱門上的視頻,加上‘清代中華纏枝紋薄胎玉瓶’是最近的熱搜,一個小時幾十萬播放量輕而易舉。
那時候,事態發酵。
再下架就晚了。
窗外的雨滴啪啪地拍打在窗玻璃上,雨聲很大,風呼呼地吹着,樹葉搖晃的幅度也越來越大。
吱呀——
莊園裡,一根繁茂的枝丫應聲而斷,在風雨中墜落在地。
胡書眉頭緊皺着,他自信他復刻仿製古董的技術,沒想到會有人利用光影去做顯微鏡一般的對比,洞悉那件文物爲仿造品。
任由事態發酵,勢必會引起文物局等部門的關注。
屆時,他們就麻煩了。
“是誰做的?”高慶林臉色凝重,又帶着幾分怒氣。
胡書搖搖頭:“古董圈能人衆多,誰做的不重要,我們要知道他想幹什麼?”
“他們想搞我們?”高慶林遲疑了一下,問道。
胡書又搖搖頭:“看起來不像,如果想搞我們,那麼直接舉報到文物局就好了。”
“所以……他們想要錢?”
高慶林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有這個可能。”
胡書臉色稍顯冷冽,“不過想要敲詐我,還沒那麼容易,馬上聯繫AW,他用黑客手段來發布視頻,我們就讓黑客去制裁他。”
高慶林眼前一亮,立刻道:“有AW出手,這事穩了。”
AW,境外黑客勢力。
胡書的古董生意很大,與海外的各大公司、財團,都有交集,在長期的海外經營中,搭上了AW這條線。
AW對hua敵視,但對錢可不敵視。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AW也不例外。
胡書寧可拿錢砸給黑客,進行反制,也不願被人敲詐。
他從茶桌下的右邊抽屜,拿出一個特製的手機,在通訊錄裡,找到一個號碼,按下了撥號鍵。
“我需要你出手。”
胡書說的是英文,言簡意賅。
“什麼事?”對面的聲音很冷。
“在國內的快抖視頻上,兩分鐘內,下架一則視頻。”胡書語速稍快。
“一百萬刀。”
“OK,事成交付。”
雙方在短時間達成交易。
胡書立刻將視頻的標題發送過去,只等AW的頂尖黑客實施操作,下架視頻。
高慶林這才鬆了一口氣:“視頻下架之後,還有一些善後工作需要處理,我馬上吩咐人去辦。”
胡書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的視線飄到了窗外,碩大的雨珠冷冷地拍打着窗戶,泛起了一層層雨霧,朦朧了視線。
古時月博物館,此時像是被風雨囚禁的牢籠,被霧氣環繞,無法往外探索。
“哎……”
胡書輕嘆一聲。
只要視頻下架了,後續的事情他完全能夠平息下來。
前提是,能夠下架視頻。
等AW的好消息吧。
兩分鐘的時間,在胡書和高慶林的眼裡,很長很長。
終於。
那個手機響起了來電聲。
胡書的速度很快,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事情辦得怎麼樣?”
一旁的高慶林,身體前傾,豎起耳朵,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單詞。
突然。
一道驚雷在天空中隆隆作響,驚得高慶林猛然發顫。
胡書心中也咯噔了一下,一顆心懸了起來。
電話那頭,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傳出:“無法下架。”
胡書和高慶林頓時瞳孔一縮!
“再給你五分鐘的時間!”胡書立刻說道。
豈料,電話那一端回覆道:“這不是時間的問題。”
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後半句他沒有說出來,這他麼的是技術問題!
“胡先生,我們現在怎麼辦?”高慶林心中慌亂,看向了胡書。
“既然那個人想要錢,問問他要多少錢,把他引出來,然後……”
胡書說着,眼神逐漸變得冷冽了起來。
原本儒雅隨和的面相,此時卻有些猙獰,眸光兇狠。
是了,他創建了這個大型的造假團伙,經營多年,憑藉的不是儒雅隨和,而是殺伐果斷。
高慶林臉色也是一沉。
他頓時明白了胡書的意思,鄭重點頭:“我馬上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