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部們都是人精,方大軍雖然沒有把“我”這個字說出口,但動作已經表明了態度,這種行爲在集體制度下已經出格了,石料是國家的,現在也是賣給水泥廠,怎麼就成了他一個人纔可以購買的東西呢。
可是一切向錢看啊,每年一萬多元的款子,這是除了土地額外的收入,按八一的人口平均下來,每個人都能分到七塊錢左右,這等於每人額外多了六十斤大米,如果按戶頭算,每一戶得多出四百來斤大米,這是脫了殼的純大米啊,多出了這一部分糧食,這下鄉親們都不用擔心捱餓了。
就算以後大米漲價了,那也沒啥,水泥肯定也會漲,水泥漲了,石頭不也接着漲嗎。
默契,在場所有人都默契的屈服了,唐林全和同僚們交換了下眼神,接話道:“方廠長你放心吧,我們懂你的意思。”
方大軍露出了笑容,“那我們就來個君子協定,這事籤不得協議,全看大家的信用了,只要你們能做到,我也保證,今後還會給大家找掙錢的活計。”
他腦海中有一段記憶,是一個同學家裡修房子的數據,大概是九八年,當時的石料才七塊錢一噸,當然石料不是石灰石,而是建築工地常用來攪拌混泥土那種,而他穿越時石料的價格也不過三四十元,石灰石的價格也差不多,這是源頭價格,不算運輸費用,但也可以說明石料真的不值錢。
如果現在他辦理水泥廠。那這些石灰石完全沒一點價值,往外面運輸的費用就無法吸引其他商人。
陳大年現在是孤軍奮戰。他是插旗陳書記的近親,也能代表發言,連忙說道:“廠長,我們插旗能不能多算點。”
還沒等方大軍回話,唐林全就搶着道:“這可不成,我們八一的人口比插旗多一倍,方廠長這樣分配才叫平均。”這唐林全心理可有小九九,蓋因那插旗的陳兵是號猛人。當着面還真不好爭論分配,所以他想趁着現在陳兵不在場,直接把分配定下來,到時候陳兵人來了也翻不了盤了。
而陳大年也清楚這裡面的門道,所以纔會馬上站出來搶分配,又道:“廠長,我知道你按人口算是沒錯。可我們插旗比八一的土地少,農田都在山上,糧食也少。”
方大軍皺了下眉頭,感覺這個問題又跟他上午糾結的“粉條”問題是一樣的,但他願意爲了粉條分配而傷腦筋,那是因爲他是角山的人。卻跟這邊兩個公社其實沒什麼交情。
“就按照我剛纔說的分配吧,插旗的問題不在於石料,就算我多分配一些給你們,也改變不了大環境,反而會拖累八一公社。這樣吧。等空閒下來我就去插旗走一趟,總會有辦法了。大年啊,你先別急,如果插旗真等着錢救命,那後面其實還有定單,水泥廠要不了那麼多石料,可修房子就得用了,所以啊,現在你就聽我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陳大年也覺得今兒不可能搞贏對面一羣公社幹部,便也點頭退下了。
方大軍露出滿意的眼神,如果陳大年非要胡攪蠻纏,那他肯定心理會不舒服,還是那句話,只要你還是基層,那麼無論有什麼不滿都得把脾氣收斂起來,不然領導肯定會不喜歡。
“好,那現在大方向就這麼定了,現在還用不到放炮隊,等什麼時候要用了,水泥廠就負責聯繫,花費由水泥廠承擔!”方大軍補充道。
這話一出,幹部們就更高興了,居然連放炮的錢也省了,往後賣出多少噸,那都是純收入,至於錢什麼時候給,這個就不好意思問了。
唐林全也有些不好意思,因爲他自己就往水泥廠投了錢,以後也得算分紅的。
結果到最後還是方大軍自己給反應過來,又補充道:“關於錢,分成三部分,交貨的時候直接給三分之一,也就是一塊錢一噸,每個季度到了,又給一塊,剩餘的一塊錢,在年底結算,絕對不會拖欠,當然如果耽擱個幾天也是正常的事情,大家看怎麼樣?”
“沒問題!”這話是幹部們一起說的,因爲井縣那邊是月底纔給一塊錢,剩下兩塊都是年底給,並且還經常拖欠。
“呵呵,那現在就去籤協議吧,寫四份,你們八一和插旗籤兩份,水泥廠也籤兩份,以後就按這個規矩來。”方大軍畢竟是穿越人士,做事情喜歡書面化,這協議自然就少不了的。
隨着一行人就去了八一公社,引起圍觀是必須的,但沒有圍攏過來,因爲這時候村民都在上工。
八一的公社直接就小了一號,也沒有角山的高端大氣,只是作爲幹部們的辦公場所,以及舉行大型活動的時候用,比如開大會等等,所以場地也不小,只是建築物很慘淡,至於插旗公社的場地,根據陳大年描述,那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三點過了,到也尚早,但他今下午原本是打算休息的,如此就撤退閃人了,揮了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廠長,你剛纔說另外還要石料?”歸途中,陳大年又忍不住問了句,他們公社原本只有兩個工人名額,加上方大軍送的,也才三個,相比其它四個公社,在水泥廠簡直太弱勢了。而他現在是組長,所以就承擔起了爲插旗謀福利的任務。
方大軍笑道:“你呢,也別多想這方面,我會看着考慮的。明天你們十五個工人就要去井縣水泥廠學習了。三個組長,徐大壯就不用說了,不是學技術的料,但他的優點就是夠憨實,很容易和下面工人打成一片,加上他是角山人,革命戰士的後代,混個組長足夠了;至於唐超和你,他的優勢更明顯,畢竟你們公社太偏僻,加上你也才三個工人。”
陳大年連連點頭,認真的聽着,廠長能給他說這些話,足以證明很看重他了。
而方大軍又說道:“但我個人覺得,你是這批工人裡面能力最強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用心去學,學到了本事,我就把最重要的煅燒工段讓你來負責,你在工人裡面有了資本,到時候纔好跟我談條件,我也好偏向性的給插旗增加好處。”
陳大年瞬間眼眶就紅了,原來廠長這麼看重他,而且還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廠長,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死命學,要是學不好,我也沒臉回來見你了。”
“呵呵,沒那麼嚴重,身體可不能累跨了,我還指望你給我好好帶工人呢。另外,雖然我會在外面請車間主任回來,但他的年齡比你大十幾歲,等他退休了,你還可以幹十幾年,車間主任的位置我就不敢給你承諾了,一切要看你自己的造化!”方大軍說着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不在言語,跨步往前面走了,留下一個不那麼挺拔的背影,這其實只是管理技巧,“誇讚”是一個大殺器,適用於各個行業。
陳大年一抹眼淚花,快步跟了上去,說實話,這十天來,他非常辛苦,早晨天不見亮就得出發,走上近兩個小時才能趕到水泥廠,肚子灌的那點湯水全消化光了,一上午都是餓着肚子幹活,因爲是組長,他比任何人都賣力,有什麼活,不管懂不懂都搶着學,搶着幹,但是熬到中午就好了,中午的伙食真的很好,好到他捨不得吃,每天都會把大半的肉片省下來,帶回去給老婆孩子吃。
下了工,他趕回插旗家裡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他是摸着黑趕山路,睡一覺起來又得上工,比以前在生產隊上工還要累,可現在卻感覺一點也不累了,因爲廠長這麼看重他,一但正式成了組長,他每個月的工資至少都有36元,甚至有可能是48元,這得買多少糧食啊。
方大軍腳步突然一頓,出聲問道:“大年,你現在每天都趕回家裡去?”
“恩!”陳大年飛快應道。
方大軍一拍額頭,“那你跟着我回來幹啥,你直接順道就回家了啊,這都半下午了。”
“不成的,六點才收工,要點名的,我不能提前走。”
“那你每天來回趕路得花多少時間?”方大軍又問道,因爲開工第二天他就帶着人趕去市裡了,對工地裡的情況並不是太清楚,現在想想,有點過失了,面子過程沒搞徹底啊。
“也沒多少時間,跑快點三個小時就夠了,慢一點也最多四個小時。”陳大年輕鬆的說道,可這一點都不輕鬆,主要是早晨和晚上趕路,有一部分時間都是在摸黑,走山道根本走不快。
方大軍頓時汗顏,水泥廠目前每天開工八個半小時,中午休息一個半小時,合計就是十個小時了,如果算是四個小時趕路,我靠,十四個小時啊,他不就成了工廠黑心老闆了嗎?
而且已經連續十一天不帶休息了,“恩,情況我知道了,你先跟我一起回廠子去吧。”
等兩人一回水泥廠,方大軍馬上叫停,除了山坡上隔得比較遠的石匠,其餘在場的工人全部都停了下來,連煤炭廠的工人也叫上來了,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方大軍很想牛氣的直接跨上大石頭,但目測了一下,很可能會直接摔個狗啃泥,便悻悻的讓人端來兩根高板凳,他藉助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