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扛着自行車一路衝回家的時候,正好碰到趕車的李師傅,不得不感嘆一句要相信科學啊,自行車載個人都比馬車跑得快。
“四妹、五妹我回來了。”一到壩子邊上他就呼喊道。
誰想父母也在家裡,原來今天生產隊提早下工了,但二姐居然還沒回來,莫非路上耽擱了。
“老漢,媽,這些都是我買的東西,你們先收拾下,我去鎮上等二姐。”方大軍當機立斷道,雖然從鎮上走路回來也就四十來分鐘,但他不是有自行車嗎,不能光顧着把妹而忽略了親姐姐啊。
“成,你快去快回,生產隊發了五斤酒米(糯米),晚上咱家打餈耙吃。”方東華滿臉笑容,兒子心疼女兒這是大好事啊。
方大軍點了點頭,把兜裡的糖果摸出來塞給倆妹妹,跟着又哼哧哼哧扛着自行車往公路上而去。
在月餅沒盛行起來時,餈耙可是川內過中秋的主力,將糯米淘淨,用清水浸泡上幾個小時,在笆簍上墊入淨布,將泡過的糯米撈出鋪在布上,加蓋用旺火蒸熟,中間最好過水一次,然後取出裝入碓窩中,舂茸成餈耙。
香甜綿糯,口味獨具一格,還可以加配料,黃豆、芝麻、花生、紅白糖等,更可以炒着吃,炸着吃,烤着吃。
性價比相當高,所需食材也簡單,但在現今卻是稀罕貨,原因就是糯米的產量不如普通大米,一個生產隊也沒多少田用來種植,平均下來,一戶能分個十來斤就差不多了。中秋發幾斤用來做餈耙,過年發幾斤用來做湯圓。
並且你就是有錢有糧票,在糧站也買不到糯米,因爲當地種植少,也不會上交,當然也要看地域情況而定。
咱們工人有力量,
嘿!咱們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
嘿!每天每日工作忙,
蓋成了高樓大廈,
修起了鐵路煤礦,
改造得世界變呀麼變了樣!
哎嘿!
方大軍哼着小曲,一路殺到北斗,雖然明兒是中秋國慶,但北斗的趕集日卻沒變,依舊是單號趕集,今兒是30號,北斗略顯冷清啊。
但供銷社仍舊半開着門,暫時沒見到二姐的身影,也無客車經過,索性特意跑供銷社裡面去觀察了一番,不出所料,並未見到女人家的必須品。
心理琢磨着,等賺到一筆資金,就跑外面大城市去看看,守着煤炭當後盾搞點實業,呃!衛生巾也算是實業吧,還有泡麪,火腿腸,這些都是生活快銷品,經得起時代浪淘沙。
記得上輩子,九十年代初,當礦泉水出來時,一塊錢一瓶愣是放到灰塵佈滿都賣不出去,九十年代末市場都很慘淡,可到了21世紀後,礦泉水反到成了生活必須品了。
所以選行業,可得看準了,四個字核心,有水快流!
這時一輛大氣包客車姍姍來遲,停在了橋頭上,方大軍趕緊跨上自行車衝過去,正好瞧見二姐從車上下來了。
“姐,這邊!”
方燕一聽見熟悉的呼喊,馬上就喜笑顏開,“弟,你怎麼還在鎮上。”
“呵呵,專門等你啊,快上車,今天晚上咱家舂餈耙吃呢。”方大軍招呼道。
方燕一聽,麻溜上了後座,雙手自然的抱上了他的腰,這讓方大軍略微怔了一下,腳下卻未停,二八大鳳凰啓動了,直接提到十五碼的速度,消失在街道盡頭。
“冬梅,你看那不是大軍嗎?”剛下車的何彩建指着前面叫道,他是方大軍的初中同學。
這時後面又下來一位長頭髮的少女,急忙往街頭望去,卻只看見一輛馱着人的自行車消失在盡頭,“不可能是他吧,他怎麼會有自行車。”
“怎麼不能了,上次我不是在學校外面碰到他了嗎,他說去看他姐。我看那背影就是大軍,後面馱着的多半就是他那讀補習班的姐姐了。”何彩建篤定道,可惜剛纔他們坐在後排,下車時又要取包袱,耽擱了一會,不然肯定能看清楚。
“那他也不可能有自行車啊。”唐冬梅回聲道,有些不敢相信。
“那可說不準,上次見他都抽上過濾嘴了,要是沒錢他也不可能跑縣裡去耍子,別管是不是他了,你到他家去找人就可以啊。”何彩建提議到,他們兩人的家都在山上,要走近一個小時才能到,相距並不太遠。
“去找他嗎?”唐冬梅望着街道盡頭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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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方大軍和二姐到家的時候,糯米已經蒸在鍋裡了,母親和倆妹妹正在處理綠毛竹,所謂綠毛竹,外形看着似生長期的甘蔗,把葉子剮掉後,裡面就是翠綠的竹棒,很光滑,當地的習俗就是用這種竹子舂餈耙吃,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但貌似除了舂餈耙,這種竹子也沒有其它用處了,上輩子方大軍在城裡的園林景觀中見過綠毛竹,卻已經沒人用來舂餈耙。
父親在一旁清洗着碓窩,石頭做的石圓槽,配以杵(碓窩棒),用來舂米、面、花椒、辣椒粉等,算是比較落後的東東,後世已被機器取代,或是用鋼鐵製造,石製品在農村怕都很少用了。
“燕子,快去洗把手,要打餈耙了。”母親招呼道,這個活計要趁熱,冷了就不靈光了。
“好嘞!”方燕麻溜的放下包,就去打水洗手,往年打餈耙她可是主力,至於弟弟在旁邊看看,等着吃就行了。
方大軍這時頗有點汗顏,君子遠離庖廚,他以往可不是廚房主力啊,但現在可不同了,想親手打下餈耙,便說道:“媽,讓我來吧,我力氣大。”
“好,讓兒子來打。”方東華一口應下,卻是他誤會了,以爲這是兒子心疼女兒呢。
很快蒸好後的糯米就端了出來,粒粒均勻,並未黏在一起,不過糯米本身具有很大的黏性,杵爛後就OK了。
米不多,只有五斤來點,母親用木鏟把米刮進了石頭碓窩裡,這槽子很深,早些年公社沒有打米機的時候,就是用這東西舂米吃,不過那時候就得用木棒子來了。
“兒子,往中間打。”母親招呼道,母親的手上有很厚的老繭,並不怕燙,用雙手把碓窩中的糯米堆了個包。
方大軍手持光滑翠綠的綠毛竹,穩了穩心神,按照記憶杵打進了碓窩中,感覺還成,接着又拔出來接着杵,每隔小一會母親就會用雙手刨一下米團,配合着他,這就跟推磨是一個道理,需要人從幫協助。
“哎嘿!”
方大軍賣力的舂着米糰子,可漸漸的,胳膊有點發酸了,頻率也越來慢了,“媽,可以了嗎?”
“還早呢,打爛點纔好吃。”張母微笑道。
而方大軍卻笑得很勉強,如果他知道總共要杵上幾百次,怕就只能哭了。
“弟,讓我來吧,你杵得不對,要往堆起來的地方杵。”方燕說着就接過弟弟手上的綠毛竹,她可是看出來了,弟弟累着了啊。
方大軍也就順勢讓開了,感覺面子有點頂不住啊,要不,改明兒偷偷先練習一下,等明年在進行挽尊?
方燕一出手,馬上就把他之前的動作給比下去了,母女倆配合得很有默契,即便是母親偶爾要刨一下米團,也不見二姐有所停頓,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素業有專攻啊,看來他的特長就是動嘴!
至於倆丫頭早就饞嘴得不行了,圍着打轉,平時可沒機會吃到一口糯米,而且糯米也是辦席面的好材料,高檔貨啊。
至於父親已經翹着二郎腿到一旁抽大煙去了,純爺們當該如此!
米團在二姐的巧勁下變得越來越稀爛,黏性也更大了,這時候綠毛竹的優點發揮了出來,也就是不粘米,如果換成木棒,這時候怕已經沾滿米團了,越爛粘得越多。從這方面來看,綠毛竹彷彿天生就該用來杵糯米一般。
“壞了,媽,你把我買回來的芝麻拿出來了嗎?”方大軍纔想起這事。
“沒啊,沒亂動你買的東西。”母親回聲道。
方大軍連忙跑進屋,把白糖和芝麻,以及花生翻找了出來,身後跟着倆小尾巴,“呵呵,這是芝麻,要過下鍋才行。”
十來分鐘後,杵好的米糰子被壓成了大小不一的餅子,這就是餈耙了,酥好的花生和芝麻也杵成了粉末,均勻的撒在餈耙上,一定要趁熱,不然就黏不上去了。
餈耙冷卻後,用刀切起來都困難,更別說用牙齒咬,所以得趁熱吃,要不然就得再次加工,而餈耙一加熱馬上就會軟化,變得軟糯可口,當真是好東西,能儲存十天左右,時間過久就會發黴。
“開吃了!”方大軍笑着臉大叫,手上抓着一個大餈耙,在白糖碗裡杵了一下就送進嘴中咬了一口。
唔!這味道簡單太霸道了,米香、竹香、芝麻香、花生香、白糖的甜,還有糯米特有的黏口感,這些味道綜合在一起,被上下牙齒所磨合,送到舌頭上,又在口腔中整個爆炸開來。
最後順着喉嚨到了胃裡,全身毛孔在這瞬間都舒張開了,有一種要羽化昇天的感覺,好吧,這不是在吃人蔘果,真實情況當然不可能這麼誇張,但絕對算得上是美味。
“太好吃了,哥,五妹喜歡吃芝麻!”
“四妹也喜歡吃!”倆丫頭鬧騰了起來,爭奪着碗裡剩餘的芝麻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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