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部分時候,冒險者這個詞彙,其實並非是一個帶着褒義的詞彙。
在還不算太遙遠的過去,那個保守而古樸的年代中,‘冒險’這個詞彙,其實是被鄙視的。因爲那意味着做出這行爲的人沒有穩定的資產,沒有穩定的生活,還去做了他沒有把握的事——冒險者通常與魯莽,沒有道德乃至於劍走偏鋒,喜愛冒險的人劃等號,很不優雅,很不討人喜歡。
但是,保守就意味着求穩,而穩定的年代是少見的,在愈發平凡的動盪和改變中,越來越多的人或是迫不得已,或是主動的求變,變成了冒險者——這樣一來,冒險就從被人鄙夷的窮鬼行徑,變成了一些新晉上層人士自我誇耀的妙事。而隨着社會結構的變動,文化流傳的變形,冒險者這個詞彙,逐漸變成了‘追求榮耀和財富,進行各種不平常旅行和探險’這一存在的代名詞。
當然,這也遠遠算不上褒義……很多時候,追求財富和榮耀,就意味着現在還沒有財富和榮耀,再加上冒險者中的確有不少閒來無事就客串盜匪的傢伙,所以他們在大衆眼中,仍然是半灰不黑的羣體,至多‘生機勃勃’這點值得讚賞。
時代流轉更替,冒險者的定義也時常變動,但這個詞彙總是無法脫離那天生的投機因子,擺脫不了那骨子中的賭博性質——它總是半灰不白,令有些人心生嚮往,令有些人心生鄙夷。
那麼,什麼纔是‘極少數時’,‘冒險者’可以被稱之爲‘褒義詞’的時候?
——就是現在。
就在不冒險,便會死的時候。
【於十面埋伏的絕境裡死中求活,於十死無生的末路上絕處逢生。】
【於幽暗深邃的地底洞窟裡找到出口,於寂靜幽閉的黑暗中,尋得一絲光。】
這也是,冒險者。
星墜860年,5月22日,邁克羅夫世界標準時間下午3點19分,邁克羅夫世界,帝國西班爾特高原,巴別通天塔。
伴隨着震耳欲聾的電磁加速塔的轟鳴,一艘艘虛空戰艦如同不要錢一般,從近乎覆蓋了整個高原表層,將半個視界內的大地全部化作鋼鐵的生產基地中被送入虛空——可以說,每小時從巴別通天塔處發射進入虛空的戰艦數量,很可能比尋常虛空文明數年製造的都要多。
全力開啓近乎黑科技般的流水生產線,邁克羅夫文明將基礎物資轉化爲高等造物的時間,只受限於傾倒物資的數量,以及駕駛它們的人口。
但這就是最大的限制。
“還不夠啊。”
帝國親王,西班爾特虛空基地總負責人阿爾瓦·戴爾蒙德注視着這無比壯觀,無數戰艦集體步入虛空的一幕,他沒有和其他人那樣感到震撼,反而輕嘆一聲:“人口還是遠遠不夠。”
事實便是如此——即便是整個邁克羅夫文明拼了命的開放政策,鼓勵生育,甚至將合法結婚年齡降低至了十六歲,部分地區甚至是十四歲——不僅僅如此,他們還開放文化教學,進行全面教育普及,總而言之,就是費盡一切資源,就是要讓所有能生孩子的人生孩子,可人口增長率也沒有太過顯著的提升。
近二十年的時間過去,邁克羅夫文明的人口也就堪堪翻倍多點,約莫七十多億人左右……要知道,這可是一個全民不抽吃穿的社會,人均壽命也大大增加,按理來說,生育的時間應該遠比過去要多才對——但很明顯,人口增長的算法並不是這麼算的。
七十多億人,聽起來多,阿爾瓦不禁苦笑一聲:“其他虛空文明,隨便一個殖民世界的人口就超過這個數字了。”
畢竟,和通過挖掘前代文明資料,以及傳奇強者催化出來的邁克羅夫不同,其他虛空文明都已經邁入虛空上千甚至數萬年,即便是沒有先進的技術,單單靠時間堆積,就足以在這方面碾壓。而在戰爭方面,人口就是資源,最重要的資源。
“我們普及神機,勉強讓三分之一的邁克羅夫人可以算是一個頂兩,這樣就算是百億人口,倘若算上優化過的智能算法和傀儡輔助,如今估計只需要幾百人便能駕駛一艘無畏級戰列艦——這樣相較起之前,相當於是數十倍的提升。”
將目光從仍在轟鳴發射虛空戰艦的通天塔上移回,阿爾瓦轉過頭,看向一旁。那幾位正在自己辦公室內喝茶的友人,他搖頭道:“可就算是這樣算,也不過是數千億普通虛空文明的人口——殖民世界超過二十個的老牌虛空文明隨便就能掏出這個數字,這還是我按照全民皆兵的算法算出來的。”
“說真的,你算這個幹什麼。”
聽到這裡,正在喝茶的人影之一忍不住擡起頭,他看向仍在一旁皺眉,沉默思考的阿爾瓦,頗有些不明所以的道:“這個多元宇宙的戰鬥力,又不是看普通人數量和戰艦數量的——我們人的確少,但是我們傳奇強者多啊。”
“就按一個傳奇強者抵一支完整編制的虛空戰艦艦隊來算,咱們的戰鬥力可以瞬間翻十倍——這還不談高等傳奇,乃至於傳奇極限的戰鬥力,他們根本就不是能用戰艦數量來算的級別。”
“你倒是頗爲樂觀,普瑞斯特。”聽好朋友如此樂觀的話語,阿爾瓦忍不住笑了笑:“但人口越多,傳奇強者也會越多,這也是不會變的。”
“不樂觀也沒辦法,畢竟冒險的時候倘若遇到什麼糟糕的事情,不樂觀難道還自尋煩惱?”
如此說着,普瑞斯特微嘆,他轉過頭,和其他四位正在享受阿爾瓦皇家珍藏的隊友們對視一樣,大家會意一笑。他轉過頭,有些奇怪的問道:“反倒是你,倘若一直板着臉的話,說不定就會有什麼‘嚴肅邪神’,‘憂慮邪神’跑出來——也不說別的了,你特意叫我們過來幹什麼?應該不只是請我們喝茶吧?”
“你可真會說話。”
對於普瑞斯特的玩笑,阿爾瓦沒力氣去迴應了,他只是擡起手,看了看時間,然後慵懶的說道:“的確不是請你們喝茶……今天可是有大事要拜託你我。啊。來了。”
就在菁英小隊的衆人還在思索,究竟什麼才能算得上是大事的時候,伴隨着辦公室內,一陣極爲明顯的時空波動,一道道幽藍色的光芒直接化作門扉綻開,好幾位身上氣息沒有任何掩飾,狂放的能量波動如同驚濤駭浪一般的個體,就這樣從憑空從時空門中走出,來到辦公室中!
率先爲首的,便是傳奇時空法師諾查丹瑪斯——然後,便是七神之一,強權與正義之神。這兩位率先走出,而緊接着而來的,便是剩下的六神,魚人大祭司,自然導師,符文掌控者以及精神主宰……還有一部分傳奇強者,比如說布蘭登與洛蘭達,因爲本體還在遙遠的比羅斯星河,所以這次只有化身浮現,而其他所有能夠真身前來的傳奇強者和神祇,甚至包括3號小姐和雷霆古龍的化身,在短短的十秒內就全部到齊!
神祇,就連魚人和金屬龍神,數位金屬龍族長都史無前例的在公開場合出現——這過於震撼的一幕讓之前還在喝茶的精英小隊成員僵在原地,一時之間漲起來不是,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來也不是,面對數十傳奇和真神的圍觀,他們感覺做什麼都不好,什麼也都做不出來。
“哇……”
即便是傳奇強者的弟子,經常遇到野生傳奇對打,甚至近距離參觀過對邪神戰鬥的普瑞斯特,此時也緊張的嚥了口口水,心中默唸道:“好大的陣仗!”
這麼一看,此時此刻赫然是整個邁克羅夫文明,除卻那一位外,所有夠得上等級的強者都齊聚一堂了!
而且,看樣子,他們似乎正是衝着自己,衝着菁英小隊而來!
咋回事啊?
不僅僅是普瑞斯特,菁英小隊的其他人也都紛紛朝着阿爾瓦擠眉弄眼,但是阿爾瓦自己明顯也處於震驚中——恐怕他也不知道這一次會來這麼多傳奇強者,他得到的消息,恐怕只是有傳奇強者想要見菁英小隊一面,但是不希望消息擴散而已。
不過,雖然場面極大,但是諸位強者們卻並沒有第一時間與普瑞斯特等人交談,而是開始互相交換之前,不方便於魔網中交流的消息。
“目前前線還很穩定,邪神們的本部還未抵達,但是已經接觸到了邪神眷族前鋒軍——洛蘭達負責的要塞前沿和它們產生了第一波碰撞,損失尚在接受範圍之內。”
第一個開口的,是一位藍髮的美少年,滅律-秩序與破壞之神此時並沒有保密的意思,他在佈下了籠罩整個辦公室的隔絕法陣後,便表情肅穆的在半空中製造出一片呈現出虛空景象的光幕,然後道:“你們看,這就是第一次交戰後的戰場,邪神眷族的大軍摧毀了七座永固堡壘,但是自己也被全殲,而被摧毀的堡壘稍微消毒一下,還能繼續利用。”
可以看見,光幕中,是有一片混亂的虛空戰場,數千上萬艘戰艦的殘骸遍佈於這片星域,在時空亂流中舞動,而混亂的能量源令整個光幕都模糊不清,只有實力最高深的人,才能從那迷濛的能量雲中,看見一艘艘仍然完好,全副武裝的堡壘要塞正在運轉。
“但是你們看。”
但滅律施展神力,他伸手抹除了光幕中模糊的雲層,甚至遮蔽了衆多要塞釋放的能量光芒,他點擊一片看似虛無的黑暗,然後拉大展示:“這只不過是,邪神大軍的眷族,的前鋒軍,的偵察兵。”
能看見,在那看似一片虛無的黑暗中,有更加深邃的黑暗正在涌動——那是一望無際,即便是在虛空中也無法看見盡頭的黯幕,它正在洶涌而來,並不在意自己微不足道的頂端是否有被消滅。
“邪神是沒有自我意識的,倘若世界是一個人,那麼它們就是移動的高能污染源,極危輻射放射體,而它們的眷族,就是入侵人體的病菌,殺傷細胞的輻射。”
最近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埋頭研究,增加自己實力的元素掌控者巴巴羅薩開口,他眉頭緊皺,低聲道:“所以說,倘若這次我們初接觸,感受到的衝擊化作具體值是‘1’的話,那麼邪神眷族的真正前鋒軍,大概就是‘50’,而邪神眷族大軍本部的衝擊,是‘100’,而作爲一切輻射源的邪神集體衝擊,是‘不可計量’。”
“比羅斯星河的要塞羣落,擋住‘1’,‘50’乃至於‘100’,都可以。我們傾盡全力搭建的防線,其能應對的最高衝擊水準是‘125’。但這只是一個虛數,邪神眷族的衝擊無窮無盡,而我們的資源要運輸過來卻是要花時間的,而且誰也不能確定,邪神眷族中會不會出現‘羣星世界’內那種,數目衆多的傳奇級眷族。”
由於被近聖者-極限昇華聚合體所影響,瘟疫邪神的眷族很容易便能化作傳奇級的瘟疫母獸,虛空巨霸,但目前來看,即便是邪神,也很少有數目衆多的傳奇級眷族,即便是有,也只是大貓小貓兩三隻。
但是,近聖者邪神的存在早就被確認——誰也無法確定,在漫長的時光中,那些最強大的邪神們,會不會已經培育出了一支完全由傳奇眷族組成的混沌大軍?
“比羅斯星河要塞羣,是絕對擋不住的。”
易轍-守護與改變之神如此淡淡的說道,他玩着手中的煙槍,不抽也不停,就是將其不斷地在指間旋轉,矮人神祇的語氣漠然:“根據我上次和喬修亞交流得到的信息,近聖者-極限昇華聚合體確定,‘紀元終末’出現的邪神抹殺大軍中,絕對有‘近聖者級’的邪神。也就是說,有‘豐饒邪神’和‘劇變邪神’這種,僅僅是路過,其輻射便能將整個世界星河都攪動的怪物。”
“區區比羅斯星河的要塞羣,擋住普通的邪神也就罷了,倘若是那種等級的混沌出現,恐怕僅僅是一露面,所有守軍就要當場全滅。”
“但是比羅斯要塞羣是必須的。沒有這個緩衝區,多元星河那脆弱且寬鬆的後方,會連一點後撤和規劃的時間都沒有。”
自然導師難以掩蓋自己的疲憊——她最近這段時間,一直都在以太環世界那裡,對數百萬個尋常世界面積的環世界區塊進行人工催化播種,製造自然生態圈,這事情即便是對傳奇強者而言,都算得上是一件難事,但是職責所在,她自會傾盡全力。如今,迦蘭諾德強打精神:“雖然第一次接觸戰,有不適應的緣故,但僅僅是前鋒軍偵察兵級別的混沌衝擊,就造成七個堡壘被毀,數十萬軍士,很難想象接下來的全面戰鬥會造成多麼大的破壞。”
“還是說,這就是送死?”
以一部分人生命作爲代價,爲‘多元星河文明聯合’這一龐大而鬆散的個體,爭取足夠的反應時間,讓他們完全地轉入備戰狀態……亦或是準備好撤退?
“是犧牲。”
愛與衰亡之神如此道。這位同爲精靈的女神表情平靜,沒有一絲波瀾:“七神之中,我,法律與自由之神和智慧與選擇之神將會在稍後上前線,其他幾個文明的神祇也會上前線。我們將會駐守比羅斯星河要塞羣,而有我們這羣真神的守衛,邪神眷族的衝擊並非是無法抵擋的東西。”
“但是邪神大軍本部呢?”
一側,精靈女皇赫恩瓦洛九世忍不住詢問,同爲精靈的她似乎已經猜到了對方的選擇,而現在的詢問,不過是下意識的發聲。
“我們會在那個時候,進入‘神滅’狀態,用自己最強的實力,去試探‘邪神’本部的上限究竟有多高,而近聖者級的邪神,會不會出手,倘若出手,又有幾個。”
沒有絲毫猶豫和遲疑,愛與衰亡之神談起死亡,語氣甚至沒有半點波動,祂環視有些震撼的中年人,平淡的說道:“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凡人死的數量,恐怕會是神的千億萬億倍,那場戰鬥中,傳奇強者也會如同暴雨中的樹枝般折斷,神也不會例外——而我只是選擇,讓自己離去之時,更有價值。”
“混沌將臨,這是我們恐懼,並期待了千年的敵人,事到現在,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而縮在一旁,別說是插話,就連發聲都不敢的菁英小隊一行人,以及如同石雕一般坐在原地的阿爾瓦,卻仍然是感到十分震撼。
隨口規劃自己的生死,將凡人眼中永恆的壽命——無論是其他人的,還是自己的——全部視爲無物。
這就是神嗎?並非爲‘人’的強大生命,超越了尋常傳奇定義的究極超凡個體……
“怎麼?別吃驚了,小夥子。”
側過頭,易轍看向表情有點不太自然的普瑞斯特,守護與改變之神哈哈大笑一聲,頗爲親切的靠近對方,然後拍了拍對方肩膀:“不要這麼緊張,我們本就是幾千年前就該離去的‘幻影’罷了,趁着現在影子還在,就多發揮些餘熱,不然的話,再過個幾百上千年的,就和煤炭一樣,燒乾淨,就只是灰了。”
“而你們不一樣,你們朝氣蓬勃,大有未來,很是有希望。”
即便是普瑞斯特自認爲大膽,即便是面對傳奇級的魔物也敢捋捋虎鬚,但是面對一位真神的拍肩膀,他還是感覺大腦一片空白——直到聽到最後,他才隱約有點反應過來,爲什麼這些傳奇強者和神祇,會將他們這一隊極意級的探索者小隊叫來,還透露這麼多機密消息了。
“難道說……因爲註定要失去不少高端戰鬥力,所以高層們打算培養一些天賦夠高,也足夠忠誠的人成爲新一代傳奇?”
別的不是自誇,單說天賦和對文明的忠誠,普瑞斯特保證自己和自己的隊友絕對是一等一的,不然的話,也不至於一路從普通的探索隊員被培養至如今,甚至還獲得了第一屆多元星河文明邀請賽黃金集體組的冠軍。他們的確是有成爲傳奇的潛質的。
但是,真的有這麼簡單嗎?雖然說,五位未來的傳奇——算上阿爾瓦,乃至於背後的第一小隊,就是十位。雖然說,十位新生傳奇聽上去是很可怖,很威武,但是真的見過高等傳奇戰鬥的普瑞斯特很清楚,一個像是自己老師那樣的傳奇極限強者,一根指頭就能滅了他們所有人。
老師他殺邪神就和殺雞一樣,殺傳奇更是如碾螞蟻——在這個超凡的世界內,堆數量的效率,遠不如增質量。
“不過,我倒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雖然說心中想了很多,但是現實世界纔過去沒多久,普瑞斯特搖了搖頭,將心中雜念盪開,他無聲地自語道:“無論是上前線,還是去偵查邪神大軍周邊的情況,我都做好了心理準備……就是要通知一下蘇爾和布蘭妮了,要想辦法找個人照顧一下後事才行。”
身爲傳奇強者,甚至可以說,傳奇這一境界中最強者的弟子,無論是普瑞斯特,還是阿爾瓦,亦或是第一小隊所有人,甚至是龍人少女他們那一羣人,他們都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準備承擔與自己地位相符的責任。
這沒什麼可逃避的——他們獲得了遠比普通人優越的資源,得到過最強者的指點和教導,他們成爲強者,是天理應當的事情,承擔起強者的責任,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自己的那些隊友,雖然不是老師的什麼弟子,但是這麼多年來的照顧,不是弟子卻也勝過弟子——康斯坦丁就在老師的改造組織中兼職,韋恩本來就是諾查丹瑪斯大師的徒孫之一,而賽德與克拉克,一個是七神聖山的奇行種天才,一個是冠軍學院自己培養出的首席。他們都曾經被這個世界溫柔以待,被所有人寄於期望,而他們也都心甘情願的應下來這溫柔與期望。
所以,現在也就是他們付出的時候了。
但接下來,七神之一,強權與正義之神的話語,卻令他們大吃一驚。
“普瑞斯特·歐米尼,從今日開始,你便是‘火種號’方舟鉅艦的艦長,‘遠航者探索艦隊’的總統帥,菁英小隊全員併入。”
散發着金色神光的人形,用普瑞斯特熟悉無比的帝皇語調,不容違拒的說道,隨後,祂轉過頭,看向自己人類時的子嗣:“阿爾瓦·戴爾蒙德,從今日起,你便是‘微光號’生態循環艦的艦長,‘漂泊者流浪艦隊’的總統帥,第一小隊全員併入。”
“從今日開始,你們過去的一切職責,一切信息,都會被隱藏,三分種之後,你們就相當於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除卻統合大資訊庫外,沒有任何地方會有你們的半點信息。”
等等,方舟鉅艦?探索者艦隊?生態循環艦?流浪艦隊?
這說的都是什麼啊?
無論是普瑞斯特,還是阿爾瓦,都神情愕然,這些名字和稱呼一聽起來就不對勁,因爲疑惑,年輕的戰士下意識的開口詢問道:“陛下,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們都是火種。”
強權與正義之神的眼神微動,祂輕聲道:“這就是你們未來一生的任務。”
“但我願意上前線!”
不知道爲什麼,普瑞斯特眉頭緊皺,低聲怒吼道,即便是面對衆多傳奇和神明,他也敢於咬牙低吼:“陛下……我是拉德克里夫的徒弟,是戰士的弟子!我不畏懼死亡和邪神,我有勇氣!我可以承擔我的責任!”
不要因爲我是他的弟子,就隨便給我什麼優待……我不需要,真的不需要這種‘優待’!
“是啊,隊長說的對,我們菁英小隊面對的危險多了去了,即便是叫我們去偵查邪神大軍的情況,我們也眉頭都不皺一下!”
一側,神經最大的騎士克拉克緊跟着應和道,他看上去也很不爽,那是一種被人刻意優待後,自尊心的不甘。
而阿爾瓦並沒有一開始就說話,他只是深深地看了自己的‘父皇’一眼,然後輕聲道:“我還記得十幾年前的那一天,您帶着我和二哥行走帝國,教導我們什麼纔是責任和勇氣。”
“我還沒有忘記。我也一樣不需要優待,陛下。”
在場的傳奇強者和神祇們聞言,互相對視,但是都沒有說話,而強權與正義之神微微擡起頭,祂環視了一眼對自己表露出‘不滿’和‘抗拒’的小夥子們,然後笑了起來。
“這不是很有勇氣嗎?”
神祇低笑道:“只是你們或許還不明白——比起前進,更需要勇氣和冒險的,是‘後退’。”
伸出手,讓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的衆人安靜,強權與正義之神平靜的說道:“你們覺得這是優待?大錯特錯,這是最艱難的責任。不要以爲,當‘火種’就是什麼美差了,我們可沒有那種好職位留給你們這些堅固的頑鐵。”
“前進,可以一咬牙,甚至什麼都不想,就憑藉一腔豪情向前衝鋒,這樣一來,無論是死亡還是絕望都能被拋諸腦後——但是後退不一樣。小夥子們,尤其是帶着一羣人後退,就更不一樣。”
“你們將會兢兢業業的度過一生,不敢有絲毫放鬆,因爲你們知道,你們走的是後退的道路,你走的每一步,都要被名爲職責和期待的痛苦折磨,你做出的每一個選擇,倘若出現錯誤,就會承受遠比前進更加恐怖十倍的譴責——無論是來自其他人的,還是來自自己的。”
“前進需要的,恐怕只是單純的大心臟。而後退需要的,是一顆堅韌謹慎,百折不撓的心。”
如此道,強權與正義之神負手,轉過身,不再看衆人,他平靜道:“阿爾瓦的確有點勉強,但你是最合適的人選,普銳斯特。我們都知道,你選擇的是守護之道。你自然明白,守護的真意,便是不辜負那些匯聚在你手中,無數被守護者的命運。而現在,一艘方舟鉅艦,一整個探索艦隊,數百萬人的命運都被託付於你手。”
“相比起盲目的發泄自己的勇氣,你還是多想想,該怎麼成爲一名更加優秀的領導者吧。”
正義與強權之神離去了,祂的事情很多,很忙,最近還需要祂去接見羣星世界的三重帷幕,與情感之力的幾位神祇打交道,而在互相交代完一些重要的事情後,其他傳奇強者和神祇也都陸陸續續的離去。
而每一個人離去之前,都會笑着祝福一下仍然呆愣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的衆人,直到最後,只剩下諾查丹瑪斯和易轍-守護與改變之神時,這兩位強者才慢步上前。
“這就是你們未來的責任。”
老法師拍了拍眼前這位比自己還要高大的男人,他隱約從對方的身上,看到了昔日那個男人的影子,諾查丹瑪斯笑着搖了搖頭,然後道:“一部分選擇犧牲,而一部分人被要求離開。不要覺得自己受到了什麼優待,因爲你們可能遭遇的危險,遠比那些本就自求死路的人要大。”
“聽着,未思勝,先思敗,和邪神大軍的戰鬥纔剛剛拉開帷幕,這場戰爭絕對沒可能那麼簡單就能解決——而你們作爲新生代最耀眼的那一批人,就是我們人類的火種。”
“你,普瑞斯特。”接過老法師的話,矮人神祇淡淡的說道:“你負責帶領的‘火種號方舟鉅艦’,是一艘攜帶有類似於牧星者虛空巨獸背部的‘星辰世界’的‘內世界鉅艦’,其中有一整個完整的大陸級生態圈,經過自然導師測試,可以維持數百萬人生活超過九十萬年。你的職責,是負責帶領這艘方舟鉅艦,通過陰影賢者新創的‘陰影亞空間通道’,前往其他的‘多元星河’,爲人類種下全新的種子。放心好了,我們請過專業人士預言過,那個多元星河還很安全,至少在未來的幾十萬年中,都很安全。”
“而你,阿爾瓦。”轉過頭,對一旁仍然握着全都的帝國親王道,易轍眯起眼睛:“你的職責,甚至更加危險和苦難……不要覺得你父親會因爲你是祂兒子就給予什麼優待——別想太多了!‘微光號生態循環艦’,和火種號類似,同樣有着內世界,但是維持的時間更長,甚至只要保持人口數量不膨脹,就能永遠的維持下去。”
“並且,它設有及其獨特的縹緲靜默法陣,那是和以太環世界同款的寂靜法陣。你的職責,就是帶領一部分被挑選出來的技術人員,駛向寂靜虛空的深處,永遠,不能回返,除非有朝一日,我們戰爭勝利,然後我們找到了你,不然的話,你就要永遠的航向虛空的深處,即便是前往多元宇宙的盡頭,也絕不能停下。”
“現在,你們還覺得,這是什麼‘優待’嗎?”
衆人皆啞口無言,莫不發聲。但是,在沉默中,似乎有什麼被點燃了。
那熊熊燃燒的溫度,正是名爲‘鬥志’的顏色!
“哼,我就知道,不把事情說的難一點,你們這些賤骨頭都提不起勁。”矮人神祇冷哼一聲,易轍轉過身,明顯也是打算離開——不過在離開之前,祂停下腳步:“對了,無論是方舟鉅艦,還是生態循環艦,內部都有着整個統合大資訊庫的副本——持有它的你們,代表的就是人類文明。”
“別給我們丟臉,好好的活下去!等到戰爭勝利的那一天,終有歸來之日。”
話畢,易轍也離開了,只剩下衆人最熟悉的傳奇強者諾查丹瑪斯還在。
而老法師看着這些自己親眼見證,一步步走到如今這一境界的後來者,心中滿是感慨,但是思來想去,他居然也想不出什麼好話來,只能輕聲繼續囑咐道:“不用擔心,你們早就證明了自己,人類中最強的冒險者小隊——這是當之無愧的事實。即便是我們這些傳奇強者,也不敢說在這方面超越了你們……所以說,你們是最好的。”
“陰影賢者,打通了通向其他多元星河的道路,所以普瑞斯特,你就朝着那個方向前進吧。而你,阿爾瓦,我親眼看着長大的孩子,你將會沉淪於萬古孤寂的虛無地獄,但我相信,你絕對能夠承擔這份期待。”
“加油吧,最強的冒險者們。”
諾查丹瑪斯也離開了。留下的,只是兩份閃爍着光芒的光團——而那正是一串複雜的神紋秘鑰,可以帶着他們傳送,並開啓那如今根本不知道在何處的世界鉅艦。
“說真的。”
衆人沉默了許久,率先打破這寂靜的,卻是騎士克拉克。此時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肅穆:“我覺得,我們這次旅途,肯定有很多艱難險阻。”
所有人都擡起頭看着他,但是騎士渾然不覺,他大聲的說道:“但是我們必將取勝——就如同過去無數次一樣。”
“這沒什麼可怕的,不是嗎?”
“算你說的是人話。”收回手中的真言術·默,牧師賽德搖了搖頭:“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帶上親友……應該沒問題的吧,那些大人們半個字都沒提。”
“唉,我還要去實驗室通知那羣人……”阿爾瓦卻是遠比菁英小隊的那些傢伙要頭疼:“你們好召集,他們卻分散在各地……”
看樣子,阿爾瓦完全沒有被自己父親和守護之神的話語嚇倒,他甚至一反常態,說話時甚至露出了一絲笑意:“不過克拉克說得對,這沒什麼可怕的。”
“是啊,的確如此。”
“至少不會比上次遇到黑霧更加危險了——如果不是要帶少說幾十萬人的拖油瓶,我保證絕對能順利抵達其他的多元星河。”
“可閉嘴吧你,上次遇到黑霧的時候你還不是大喊‘吾命休矣’?”
衆人的聲音紛紛擾擾,但是很快,因爲不知名的默契,這討論聲就沉默了下來。
然後,所有人都伸出了手,笑着互相擊掌。
這,或許就是他們一生中,最後一次,可以如此輕鬆,愉快的擊掌。
所以冒險者們必須笑着,充滿希望的邁步,走向那充滿着苦難與職責,滿溢着艱辛與絕望的前方。
……
——星墜860年,9月29日,邁克羅夫標準時間,早7點31分,未知名星河,未知名星域,臨近虛空之處——
“爲什麼要露出擔憂之色?布蘭妮,這次我可沒有拋下你,我們將要一起出發。”
未知名虛空港口處,普瑞斯特一隻手牽着如同幽靈一般,漂浮在半空中的綠髮精靈,一邊低着頭,對另一側有些悶悶不樂的少女,笑着說道:“你瞧,蘇爾都這麼開心,巴不得早點出發,你爲什麼就和大家不一樣,苦着一張臉?”
“因爲……就是有點擔憂。”
雖然說,已經成長爲優秀的女性,但是面對自己哥哥時,布蘭妮還是偶爾會表現出自己柔弱的一面,她擡起頭,看向這個自己傾盡全力,都幾乎看不見盡頭的宏偉方舟,忍不住喃喃道:“這艘鉅艦,就是我們未來的家嗎?”
愣了一瞬,普瑞斯特一時之間無法作答,反倒是另一側的蘇爾卻是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大聲道:“那當然——哇,看上去可真帥啊!我們什麼時候能上去啊,普瑞斯特?”
“哈哈,馬上,馬上。”
連忙回答道,普瑞斯特也隨着露出了爽快的笑容,兩人的爽朗,衝散了布蘭妮心中些許的憂慮,令她也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就這樣,普瑞斯特便乾脆的帶着自己獨一無二的親人們,大步走向了那宏偉方舟的進出口,而一同前來的,還有菁英小隊其他成員,以及願意隨同他們離開的親友。
他們互相笑着打着招呼,笑着一同前進。
【——爲什麼要擔憂,爲什麼要哀愁?
我的朋友,這是一條璀璨瑰麗的傳奇之路,我們將要一同出發,前往其他的多元星河!
那是史無前例的宏偉冒險,是未有前人的艱難旅途。
所以,爲我們高歌吧!
讚美人類的勇氣,讚美人類的決心!】
——冒險者們,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