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不是風動(一)
“葉太太,想老公了?”葉少寧的聲音輕緩柔和,帶着笑。
凌玲繃不住,噗地笑出聲來,“是啊,想你呢,快出來抱一抱!”
葉少寧一聽聲音不對,語氣突地就晴轉陰,客氣而疏離,“凌老師,請把手機給童悅。”
“知道了。”凌玲拖長語調,對着童悅擠擠眼。
童悅接回手機,看看幾人笑得鬼鬼的樣,想想還是推門下車接聽。
二十米之外,就是泰華大廈的大門,莊嚴得令人生畏。在青臺,能進泰華工作,是件非常驕傲的事。要不是今天凌玲她們嚷嚷着要停下,她的視線不會對這幢大廈多停留一眼。
這裡是樂靜芬的地盤,她不會給任何人羞辱自己的機會。
要不是葉少寧是大家早熟識的,她也不會讓別人知道葉少寧在這裡工作。
她自然是不願進去參觀,但需要一個合理的藉口來搪塞凌玲她們。她想着和葉少寧說清怎麼一回事,然後和葉少寧統一口氣,說他人在外面就行了。
她剛叫了聲“少寧”,葉少寧冷凝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地傳了出來,“你不好好地在學校上班,這麼冷的天,跑泰華來幹什麼?這裡是遊樂場嗎?”
她眺望着遠處蒼白的樓羣、路邊枯黃的植物,秀眉擰成了個結,“我們路過。”
“都不是孩子了,還打成幫這樣胡鬧。童悅,你帶她們去外面的咖啡廳喝點東西,然後早點回校。”
“你在哪?”不知怎麼,她覺得他很緊張,彷彿她們是羣孩子,生怕下一秒會闖出個什麼大禍。
葉少寧呼吸加重,嫌她不懂事,“我在工地。”
她點點頭,看見一輛黑色奔馳緩緩滑進大門。車門開了,葉少寧頭上戴着安全帽從駕駛座那側下車,另一側下來的是個戴安全帽的女孩。
他邊打電話邊上臺階,女孩俏皮地跳起來彈了下他的安全帽,他側過身,微笑地朝女孩擺手,讓她不要鬧。
女孩又笑着湊到他耳邊,想偷聽他電話。
他避開,故意板起臉。
女孩大笑地進了大廳。
“嗯,那我們就不下車了。”
“童悅,凌老師只是同事,不是朋友,不需要走得這麼近。”
“我要開車了,不多講。”她收了線,上車。
到皇家咖啡喝了奶茶、吃了鬆餅,才把幾位美女的不滿聲給堵了回去。
“是不是怕葉總給我們電着,你心裡發慌,於是藏着掖着?”一個同事調侃道。
如果婚姻藏着、掖着,就能永遠安定,那天下就太平無事了。
不知誰走漏了消息,說強化班要換班主任。
最後一節班會課,她一進教室,那幫棟樑們一柄柄射來的眼刀,足夠讓她死個千回百回。
班長是發言人,不等她開口,搶先代表全班同學發問。
“童老師,請問這相處的一年多以來,我們給你丟臉了嗎?”
她搖頭,強化班要是丟了臉,鄭治會剖腹自殺的。
“你結婚,我們有沒給你祝福?”
她點頭。發喜糖的第二天,她在講臺的抽屜裡收到了一大疊的賀卡,還有許多可愛的小禮物,最可笑的是有一雙嬰兒的小襪子。
“那你對我們有什麼不滿意,竟然在這時候拋棄我們?”班長高亢的音量在教室內嗡嗡迴響。
拋棄?這個詞真的很嚴重了。
她慢悠悠地擡了擡手,“請問諸位,我是怎麼個拋棄你們的?”
班長一怔。
“教務處沒有一紙通知,我還站在這裡,又沒有新班主任閃亮登場,你們就全體向我開炮,我做人有這麼失敗嗎?謠言止於智者,如果你不是智者,至少也要給別人一個解釋的機會,這是對別人的尊重。我有旁敲側引?我有消級怠工?”
教室內鴉雀無聲。
一片死寂中,李想騰地站了起來,目光灼灼,“再長也不過是五個月了,留下來陪着我們。”
她聳聳肩,“我沒有意見,你們呢?”
教室內掌聲如雷。
傍晚,接到國美電器送貨的電話。新年前後,各大商場的生意特火爆,他們定的電器都一週了,拖到現在才送貨,還是晚上。她和孟愚打了招呼,匆匆趕過去開門。
幾個大紙箱把客廳堆得滿滿的,她簽了字,問什麼時候過來安裝。
“明天上午。”送貨員回道。
“上午我沒空。換個時間不行嗎?”
“現在日程都排得滿滿的,你沒空那就等到年過了再說吧!”送貨員口氣很橫。
童悅無奈,只得給童大兵打電話,看他能不能抽出時間來幫個忙。
電話是錢燕接的,怨聲載道,“我正要打電話給你,你快來醫院,你爸把腿摔斷了。”
童悅嚇得趕緊打車去醫院。
天氣寒冷,下過雨之後,地上結了層薄冰。童大兵不小心,摔了一跤,小腿骨折,至少要三個月不能走路。
童悅趕到的時候,童大兵已經綁好石膏了,面色蠟黃地依在牀背上,錢燕回家收拾換洗的衣服,牀邊沒有一個人。
“爸,怎麼不早點給我電話?”童悅走進去,看到童大兵最近好象消瘦許多,精神也萎萎的。
“你要上課呢,爸沒事,這不都處理好了。小悅,你坐。”童大兵朝病房外看了一眼,輕輕嘆了口氣。
“小悅,你有沒覺得爸爸很沒用?”
童悅愣住,爸爸傷的是腿,還是頭呀?
童大兵苦笑,“其實是真的沒用,不然老婆也不會跟人家跑了,不然女兒也不用受婆家那種窩囊氣。小悅,幹嗎要把眼睛長在頭頂上呢,少寧是好,可是咱們是高攀了。你嫁過去,會很辛苦。爸爸只能看着,幫不上忙,怎麼辦呢?”
“爸……”童悅看着童大兵那自責不已的樣子,悲從心起,眼睛都紅了,“我哪裡辛苦了,你不知別人有多羨慕我,而且……少寧待我很好。”
“你……不該匆忙領證的,年紀是不小,但總會遇到一個合適的。爸爸就是氣你這一點。好與不好,我看在眼中了,錢多又什麼用,日子不好過。你婆婆……而且少寧的老闆是那個男人的老婆。唉!”
在童悅的心裡,童大兵是一隻不折不扣的大駝鳥,他把自己埋在象棋的世界裡,自娛自樂,外面啥事都不問。想不到他原來什麼都看得清,什麼都識得明,只是能力有限。
童悅的淚奪眶而出。
“這都快結婚的人,哭什麼呢!誰家沒個意外的。”錢燕提着包從外面進來,看到童悅一臉的淚,有些來氣。
“媽,要不要請個看護?”童悅不去計較,體貼地問道。
“這事我會考慮,你去忙你的婚事吧!小悅,結婚那天,你爸爸沒辦法挽你進禮堂,你自己的媽媽還活着,我好象不合適替她送你,你可能要自己走進去。”
“我送小悅進去好了。”彥傑一身的風霜從外面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