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愛自由落地112,自由落地(八)
體內倒灌進冰涼的海水,剛纔那瞬間竄出的歡喜,被沉重的恐懼溺沒了,
跌跌撞撞跑出辦公室,
“葉總,”傅特助一直看着房門的,忙起身追過去,
“送我去機場,”葉少寧抓回一絲理智,現在,他不能慌亂,他得安安全全,他得冷靜,
傅特助看着他緊繃的面容,什麼也沒問,飛快地把車開了過來,
“打開新聞臺,”他覺得整個人都放在了火上,五臟如焚,七竅冒煙,腦子像個壞了的老唱片,老在一個地方打轉,
童悅在飛機上,童悅在飛機上,,,,,,
他記得讀大學時,在學院禮堂看過一部電演叫《緊急迫降》,一大堆明星,女生們看得一驚一乍,他從禮堂出來,也是滿手的冷汗,
國內外,這樣的例子不少,有成功過,也有失敗過,機場附近的農田燃起巨大的黑煙,機上人員無一倖免,
“本臺記者剛從機場發回的報道,早晨七點飛往上海的XXXX航班,已與地面聯繫,馬上準備迫降青臺機場,消防官兵、醫護人員都已到位,機場工作人員也已做好所有的防護措施,,,,,,”
那記者是嚇着了嗎,聲音一頓一頓的,
“可以再快點嗎,”他問道,
傅特助點點頭,車子刷地加了速,
手機又響了,是童悅,
他搶在她前面說道:“童悅,如果你敢有半點閃失,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你應該清楚我們之間有多少賬沒有算,你設計我、折磨我、疏遠我,貓捉老鼠般,我都忍着,忍到一定極限,就無須再忍,現在,你就開始好好反省,一會見了面,你想想該怎麼向我道歉,”
不止這一點,小姑娘的事,她還欺騙了他,眼淚刺痛了童悅的眼睛,但是她狠狠把它抹掉了,
“你爲人師表,誘惑了別人,又不負責任地推開,這樣非常不道德,你早在哪了,前晚爲什麼不問我不告訴我,”他憤憤不平,
“我並不勇敢,跌倒了,爬起,再跌倒,可能就永遠爬不起來了,”好像有一隻鋼爪,在她心上拉出道道傷口,她從來沒有這樣後悔過,
“我會扶着你,怎麼可能站不起來,你就是不信任我,”
“信任的,信任的,”
“如果信任,那就不要哭,聽從機組人員的安排,把鞋子脫掉,盯準緊急出口,你一下來,就會看到我,以後要乖,嗯,”
“好,”
機艙裡先成亂成一鍋沸騰的粥,但是當空姐在廣播中通知要迫降時,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了,空姐示例座下位下的安全衣怎麼穿,艙中有幾個安全門,爲了防止踩踏事件,必須有序地出艙,動作要快,
飛機仍在盤旋,童悅低頭往下看去,幾分鐘一過去,就是一片海,海水在正午的豔陽下,藍得晶瑩,白帆在海面上,星星點點,
多麼美麗的季節呀,真捨不得眨眼,
身邊是一個半百的婦人,她去上海看兒子,她很平靜,只有緊抓着椅柄的指尖微微泛白,
心田唯一的欣慰是蘇陌不在飛機上,這讓童悅少了點負罪感,
徐亦心的媽媽半夜發病,非常嚴重,嚷着要見蘇陌,他趕過去了,她獨自上的飛機,
這是亦心冥冥中的蔽護嗎,
她也給蘇陌打了電話,
他已經得知消息,在來機場的路上,許多次她無助的時候,他都站在她可依賴的地方,但在這生死攸關時,他缺席了,
命中註定,他今生終將錯過她嗎,
“怕不怕,小悅,”他想起了彥傑死的樣子,冰涼,蒼白,
“不怕,”她真的不慌亂,只覺得遺憾,
“蘇陌,如果一會飛機降落出現異常,在那個世界,有亦心、彥傑,還有我媽媽,我應該不會孤單,”
“彥傑會欣喜若狂,”
她笑,淚光閃閃,“會吧,他是我哥呀,”
“哥,”
“他太自私,愛一個人不是一味的犧牲,必須是患難相共,哪怕前面是懸崖,也要緊緊抓住對方的手,被丟下的那個人,陷在回憶中,太痛苦,也太孤單,”其實自己比彥傑也好不到哪裡去,希望她還有機會去挽回,
少寧呀,那個讓她甜蜜讓她溫暖、也讓她傷心落淚的男人,真想纏上去,如藤纏樹,一生一世不分離,
“嗯,”風景隨車速飛快地掠過,很多年很多年不再發達的淚腺,突然噴涌而出,
“亦心看到我,肯定會和我聊起你,”
“我好嗎,”
“很不錯,”
“可你一直把我當成兄當成父,不肯把我當成愛你的男人,”
她輕笑,“如果飛機平安着陸,蘇陌,我想自私一些,可以嗎,”
“可以,”活着比什麼都重要,他不能埋怨,
“你看我就是這麼笨,你給我的陽光大道不走,我又去踩那獨木橋,對不起,蘇陌,我想愛他,你看人生說長會長,說短就短,我亦不是一個可愛的女子,他也不是什麼完美男人,只是他不嫌棄我,我看他也中意,就這麼過吧,”
“那就讓飛機自由落地,”他嚥下滿口的痛楚,笑得溫情脈脈,
地面的建築物、樹木、草坪越來越近,飛機巨大的引擎轟鳴着,
她扣緊安全帶,雙手平放在小腹上,閉上眼,
“還有十分鐘,機身即將抵達地面,請大家做,,,,,,天,天,”空中小姐哭出聲來,“起落架成功地放下來了,”
機艙裡一片歡呼,
終是自由落地,
童悅睜開眼,眼淚擋住了她的視線,“啪”地一聲,機身穩穩地落在地面,滑行,鋪天蓋地的泡沫噴了過來,安全門打開,藍色的充氣滑梯長長延伸着,救護人員引導着人員輸出,
她光着腳,站在地上,像掉進了雲彩般的泡沫裡,滿頭滿臉,她順着人流出來,輕輕抹去臉上的泡沫,在人羣裡尋找着,
她看到了象瘋了一樣跑過來的葉少寧,真沒形像呀,髮型都給風吹沒了,領子豎着,一臉滄桑,好像有點老了,
她扁着嘴哭,
他也看到了她,嘴脣顫個不停,仍努力擠出笑意,但笑意還沒展開,瞬刻被一種無形的恐懼蓋住了,那表情像是半夜被人用針紮了下,突然從夢中驚醒,
他的目光死死瞪着童悅隆起的肚子上,
“少寧,”她哭着向他走去,靠近,投懷送抱,釋放恐懼,汲取溫暖,
他扭頭就走,
“少寧,你不要走那麼快,我腳上沒有鞋,你等等我,”
他的肺都快氣炸了,他不等,肯定不等,永遠不等,但腳步還是放慢了,
她小跑着追上他,怯怯地拽他的衣角,“你聽我解釋,”她知道他在氣什麼,
她有無數機會解釋的,但她放棄了,這麼大個肚子,五個月,六個月,該死的,他的頭一片暈眩,真是失落怨懟恨,心中五味雜陳,
他的人生還要怎麼失敗,極品媽媽,老婆涼薄,還差點被剝奪做父親的權利,
“少寧,”
他甩開她的手,大步流星,不應聲,
“老公,”
他一閉眼,停下了腳步,身子一轉,臉冷着,“你喊誰老公,”
“我,,,,,,”童悅嘟着嘴,可憐巴巴,“情況很嚴重嗎,”
“哈,我真佩服你的勇氣,知道嗎,你這個女人,差點害死我老婆和孩子,你說嚴重不嚴重,”他搖晃着她的雙肩,眼中熱霧蒸騰,
“我現在把她們還給你,”
“還給我就沒事了,那這錯過的幾個月,怎麼辦,她懷孕初期,我不在她身邊,孩子到現在都沒聽過爸爸的聲音,說不定還會錯把別的男人當爸爸,”俊雅的男人,暴跳如雷,有殺人的衝動,
她忙否認,“不會,我有把你的聲音錄在手機裡,每天都給她聽,她聽到你的聲音,就會拍小手,”
她討好地去拉他的手,
他眯起眼,不理她,“原來你是蓄謀已久,什麼時候錄過我的聲音,”
她心虛地避開他的眼神,“就是,,,,,,鑰匙把你手臂碰破那次,我錄了幾句,”
“哪幾句,”
“你說,我最近比較豐滿,,,,,,”
那是他厚着臉皮爬上牀,他的手有些不安份,說只摸不做,,,,,,
“童悅,你誤人子弟,,,,,,”他像噬血的惡魔,一臉陰沉地逼近,
她驚懼地閉上眼,
揚起的手落下,那力道可以堪稱爲“溫柔”,大庭廣衆的,不丟人現眼了,回家慢慢教育吧,還是先輕攬入懷,纖細的手臂、巴掌大的小臉,都是他的,,,,,,
不遠處,蘇陌扶扶眼鏡,淡淡笑了笑,悄然轉身,
陽光,暖暖的,風,微微的,落葉旋成一個圈,緩緩起舞,
機場人員慢慢散去,跑道上很快空蕩蕩的,